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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发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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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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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桥

村边有两座桥,离村都很近,一座在村西头的南北路上,一座在是村东,模跨在穿村而过的东西路上。两座桥下各铺着一条碧绿澄澈的水带。这是我经常说起的乡村旧景。

我记忆中的无数乡间往事,都跟两座桥有关。娶亲的车辆走到桥上要放炮仗,文革时期有人在桥上拦住过往行人背伟人语录,卖小鸭小鹅的商人在桥上停下给小动物加水洗澡,孩子从桥上往河水里跳着嬉水,还有很多。

村东头那座桥,不堪岁月侵蚀,忽然有一天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痕,有了坍塌的危险。今年我返乡过年,危桥已经拆除,旧址清晰可见,废弃的桥体不知运往何处。

河里没有水,河底和路面连成一片,白花花的,一样的干燥,曝着尘土。桥和水脱离了关系,成为旱桥,其存在的意义如同城市里的过街天桥,只是没有挣脱地平面。

河再也挡不住行人,随意从一个地方走下河坡,再爬上来,就到河的对岸了,就当路朝地心拐了个弯。桥不在了,车辆绕行,多走不了多少路,就又该到哪儿还到哪儿去,误不了事。

这座桥从此完成了它的使命,相信不久必将有新的桥建造出来。但取代的也只是桥的本身,那段历史永远存在,不会因更新换代而消失。挖河和修桥的时候,我还小,在挖河和修桥工地上见到的只有黑压压的人群,没有任何机械。村里的很多青壮劳力,都在这里出过苦力。

后来在教课书上看到赵州桥,觉得那么熟悉,在哪儿见过?心里咯噔一下。我人小没出过远门,满眼的只有泥土和庄稼,恍惚中感觉到原来是因为村东那座桥。两座桥有着诸多相似之处,俨然相隔一千四百多年后的孪生。村东那桥也有一个大拱,大拱两侧还各有两个小拱。只是小拱左右互不联通,起着减轻桥体负担和装饰的作用。

记得有一年秋季,我到地里收红薯,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无处可逃之际,就团着身子将自己窝进桥的小拱里。一帘雨幕挂在拱沿上,我近距离地望着雨水击打着河水,还有二者亲密接触时溅起的水花。桥拱避雨、静观水花飞溅那一幕,至今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桥的护栏低矮,紧紧贴着地面,雨点激起的泥沙玷污了它,使它也染上了泥土的色彩。不注意看,会以为是放在地上的水泥板,人们把护栏当成连排小板凳,路过那儿或者闲暇时就过去坐坐。天不那么冷,有时还在护栏上画出棋盘,在上面下五道土棋。棋子不是树叶就是小木棍,有风时就把木棍和树叶换成大小不一的土块和礓石,你来我往,一次次杀得天昏地暗,乐趣横生。

普普通通一座桥,它早已融入故乡,成为乡土印记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没有了桥,就会使“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成为过往,诗人绚丽的想象也定格在历史的某个瞬间。

路好走了,腿脚也觉得快了,这是慢生活渐行渐远的时代。只是那路上的桥,还必须要有,哪怕是座旱桥。旱桥也是桥,前世里也是为水而生,曾经拥有过湍湍激流与奔腾的浪花,见证过农人下河濯身洗衣和捕捉鱼虾的热闹与野趣。现在,朝天每日见不着水,总还是能让人回想起有水时的韵味和雅致来,那是旧时光景,岁月深处的歌。

村西头南北路上的桥,年岁要久一些,路在拓宽,桥也在跟着更新,已经第三代了。如今桥下也是无水,原本那河更深一些的。

我出生在乡村,也喜欢乡村。乡村的不变,寄托着我关于永恒的想象。

                                                                                 二○一八年三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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