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心血来潮,也会随手拍下一些自以为新奇好玩的东西,存入手机。
既然拍下来了,也就不急了,有了采到篮子里已是菜的悠然。等有了闲暇,才打开来慢慢欣赏,自我娱乐。特别满意的,也会分享给朋友,有点没话找话说的意思,不是故作高雅。大家都闷着,彼此不言不语,等哪天见了面会更觉得尴尬无语。还有,人似乎都有倾诉的欲望,一吐为快。
这一天,我拍到的是一辆架子车。在老街区人行道上,周边一色的小汽车,品种繁多,就它两个轮子驮着木板车厢,孤单单地停放在那儿,另类得扎眼。车厢虽经精心刷洗过,仍看得出运载货物时留下的污痕。正是初春时节,萌发中的大叶榕树的叶片的胞衣,落满了它的全身。一块写有运载服务项目的木质广告牌,斜放在车厢里。
不远处,有几位持外地口音,一副外地务工者模样的人,聚在一起吸烟说笑,或许车的主人就是其中的一位。
在这个高度开放发达的城市里,呼啦啦满街跑的车辆很多,包括政府屡禁不止的五类车,都还时不时出现。唯独架子车罕见,而此时此地我算是看到了稀罕物了,感觉不虚此行。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一个问题,什么车不用油。村里的大人爱拿这个老掉牙的谜语,考小孩子。谜底也都清楚:驮车不用油。驮车是驮运农具的农具,貌似雪橇,只要得到一定的驱动力就能在地上滑行,从不耗费一滴油。也有说架子车的,架子车哪会不用油,架子车底盘的杠梁与车轮连接处,有盖瓦和钢珠,属于核心部位,需要油来润滑滋养。
做孩子的“无事忙”,把架子车当玩伴,爱推着到处跑。也有不要车厢,只推着底盘跑的,孩子们体验到了飞一般的快乐。
架子车是我们那儿极为重要的运输工具,搬挪重的物品,都离不开。最远的,我小时候听说有到驻马店确山拉石头的,到村里有200多公里。不用说,能完成这样的运输任务的,都是个顶个的壮汉,他们每去一趟都运回上千斤重的大青石头。
每家有一辆架子车是后来了,早先一个村也就那么几辆,老少都很看重,当作宝贝。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家要建房子,垫地基的土,都是我父亲和哥哥用架子车一趟一趟拉回来的。我当时人幼力单不堪负重,只能在装土的时候,帮着扶正车的把手,保证车子的平衡,也好多装些土。
农忙时候,借用架子车的现象比较常见。急用的人家,都是合计着谁家暂时还不用,才思想着去借,开口前都要犹豫上半天。
我面前的架子车,依然是运输工具,只不过它已经完全脱离了农业生产第一线。身居城里,除了负重和搬运,它服务的对象不再是农民、土地和庄稼,而是作为机动车的补充,在城市的夹缝里求生存。车厢里揽活的广告牌,可以说明一切,那上面寄托着主人的理想和抱负。
那一天,夜已经很深了,我还在想着街头那辆孤独另类的架子车,它承载着怎么的渴望,又将驶向何方。
二○一八年三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