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锅土灶,其貌不扬,那是一家人裹腹活命的依靠。在风箱呱嗒呱嗒的鸣响中,炊烟袅袅升起,所有进锅的食物,由生而熟,由凉而热,由坚硬而稀软,最终成了温暖茶饭。
在风箱的鼓吹下,再碎再不争气的柴火,哪怕还不太干,经过一番烘烤都能燃起熊熊火焰,为乌黑的锅底献上火热。靠风箱鼓风燃烧的锅灶,村里人叫风箱锅灶。这种锅灶构造原始、简单,支起来容易,灶搪好,架上锅就能用。风箱锅灶没有设置别的出口,火和烟在灶膛里一番激情欢快的舞蹈后,跌跌撞撞地,最后还只能从填柴火的灶口升腾逸出。灶膛里柴火多,或者风箱拉得太急太快,烟火就会伴着风的鼓舞吹送蹿出来。人靠得太近,不小心常有把头发甚至眉毛烧焦的,哧一声响,一股浓烈的焦糊味爆出,再去拍打防护已经来不及。被燎的头发梢上,染上了一个个小白点,像紧紧附着的虮子。眼神不好的人就说,头上那么多虱子,快去剃了头发吧,不剃越生越多。知道内情的人便笑,哪是啊,你再看看,火燎的!
锅灶门口蹿出的火苗,屡屡侵扰着人们,也许是从中得到了启发,不知何年何月,就出现了燎壶这种东西。作为众多壶类之一种,燎壶和油壶、水壶还有夜壶不同,它形似化学试验室用的圆锥形烧杯,白铁打制而成,壶嘴上装有用铁丝弯成的壶鋬。在上下正对灶口的房顶上垂下一条铁丝,下端捏上一个钩,壶挂上,壶底贴着灶口,灶膛里的火苗不偏不倚,正好舔中壶底,原本经常给人带来伤害的火苗被稳稳吸住了。
灶外的火焰得到了合理利用,饭做好了,壶里的水不是咯嗒地滚,也烫手的热了。冬天里,一家人洗手洗脸通常都在一个盆里,一个人洗过一个人洗,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差不多一壶水够了。一只小小的燎壶,解决了一家老小用热水的大问题。一双双冻裂了的手一经热水浸泡,舒展了许多,冻伤的也好愈合。
做饭燎水,饭熟水热,又节约了能源,一举三得。饭熟了,灶膛里余火尚存,灶门口还是热气腾腾,那也是柴火呀,聪明的主妇就在放置燎壶的地方搭几根棍子,上面晾上孩子的尿布,到灶膛彻底凉下来,湿尿布也熥干了。这是再一次地利用热源。小物件,大智慧,幸福不是毛毛雨,点滴细节见真情,好日子都是用心过出来的。
也有在锅灶的一侧镶有煨缸的。那缸,在制作材质和工艺上,和普通的装粮食、盛水的大罗缸并无二致,只是体形瘦小,比家用的保温瓶大不多。煨缸要在砌灶台时砌进去,和灶膛相隔很薄一层泥,一顿饭下来,缸里的水也能煨热。这也是合理利用资源。燎壶用的是蹿出灶台外的余火,煨缸用的是灶膛内部的余热,并不矛盾,二者可以同时使用。
煨缸不直接接触火,接受热传递的效果会略差一些,还因为取水不方便,人们更多的还是选择燎壶。煨缸并非每家都有,燎壶则是家家必备。用热水量大的时候,灶台里有煨缸的,才燎壶煨缸一起使用。平时里,多数人家还是采取悬挂燎壶的方式,取得生活所需的热水。
燎壶,煨缸,都是农耕时代灶台的附属品,是穷尽办法想出来的尽可能不浪费热源的原始设备。它们依附那种进柴和出火都一个灶门的老式灶台而存在,是靠柴火吃饭年代的必然产物,体现了人类顽强生存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