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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发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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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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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的椿树

村上的树木密稠,种类繁多,那是出了名的。倘若有人问,那么多树哪种最多,我的回答一定是椿树。这是二十几年前的情况。

现在就不同了。村里虽然还是树木葱郁,表面上绿化没有大的变化,仍称得上是树的天堂,但遍布的速生的杨树,使村子像安扎在了杨树林子里,让人还是感到了其中的变化。椿树日渐式微,数量逐年下降,地盘也越来越小,不像早先那样显眼和有气势了。

在我的记忆中,村上的椿树,星散无拘,很少有成行成排的。角角落落,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是它们成长成材的沃土,这种随性而生的情景,源于椿树顽强的生命力。椿树的繁衍生息,一靠种子,二靠根。椿树的种子,类似于榆钱,只不过它的羽翼呈纺锤状。有风的时候,带着小翅膀的种子就随风飞舞,飘往很远很远。在庄稼地里,在一些人迹罕至的荒凉处,看到椿树的身影,就知道有椿树的种子曾落在那里。它们不择土壤,随遇而安,默默地延续着生命,椿树也因此得以占据广阔的生长地域。还有一些地方,时常有椿树苗破土而出,那是树根孕育出来的子孙。种子萌发也好,根生也好,初长出的椿树芽子,如草芥,生命脆弱,说毁坏就毁坏掉了,能不能长成树木,关键在第一年。第一年能存活下来,此后越长越高,越长越粗,人们不忍心再除掉,继续生长的机会就大了。不要小瞧这些不起眼的嫩芽,若干年过后说不定就长成了高挑直溜的椿树,成为当梁作檩的栋梁。椿树从来不需要人工料理,属于有苗自然长那种。人工种植,也都是见缝插针,不怎么讲究地理环境,只要有空地,把树苗埋进去就能成活。村上椿树多,略显杂乱无序,原因也在于此。

椿树的生长周期,不长,也不算短,没有三二十年,恐怕成不了材。与人朝夕相处一久,椿树给人留下的记忆也最深。每年夏秋季节,椿树爱生一种叫“椿猴”的甲壳虫,外表和椿树皮极为相似,附着在树干上,不留心发现不了。椿猴形体上呈现出清晰的猴的轮廓,叫它椿猴,是有一定象形意味的。椿猴性格温顺,行动迟缓,一天走不了多远的路,对人没有危害。我们做孩子的闲来无趣,就蹲在树下,找椿猴玩。这小动物看似笨拙,实际上极具自我保护意识,一有风吹草动,其肢爪便迅速团缩一起,像一粒铁蚕豆,任你怎样哄劝和拍打,也不肯伸展开。只有放在贴着树的地上,它才焕发出老虎回归山林一般的机敏和迅猛,突然打开肢脚,欢然朝树上爬去。

到了秋天,一过了霜,树叶纷纷扬扬飘落。如果说“无边落木萧萧下”是最壮观最动人的秋景,那么其中必定饱含着椿树彻底告别一个季节的倾情奉献,看看地上铺着的厚厚一层椿叶就知道了。拾柴人争着抢着,像淘宝一样用扫把扫、拿竹筢搂,把行将枯萎的椿叶归拢到一起,撮回家稍加晾晒就能当柴烧。

椿树有药用功效,牲口患上了消化不良症,肚子发撑,食欲不振,折一截枝子让牲口嚼食,就能促进消化。这样的场面,我是见过的,生产队的饲养员,经常会用此法来调理治疗肠胃不适的牲口。还有,指不定哪天手脚瘙痒,或者起了类似疹子那样的东西,可采下几片椿树的叶子,捻碎,敷在患处。椿树性苦,有一定的毒性,这样以毒攻毒,大概还是有一定疗效的。现在很少这样了,但村上还时常有人提起这种土法治病的神奇。

在乡间常见的树中,桑木和楸木最好,但不易得,很多时候人们最先想到的是椿树。椿木还有招虫的时候,未经防蛀处理,啄木害虫在其躯体内兴风作浪,恣意妄为,能钻出大窟窿小眼子,就伤害了木料。所以,才伐下的椿树,要放到水里沤上一段时间,具备了抵御害虫侵蚀的“抗体”,才好使用。我家老屋上的椽子和一些梁檩,都是椿木打制的,老屋拆除后,它们又被改作他用,一经锛刨打磨,光洁如初,依然散发着椿木独特的味道。据说就是压在水里,经过了浸泡,才防蛀保质的。三伏天,我和小伙伴在池塘里嬉水,常把不知谁家浸泡着的椿木视为玩具,不是爬上去“骑马”,就是逞强似地推着扛着往前划行。

村上多年以来都习惯种植椿树,这样说,大概是错不了的。小时候,我家门前长着棵大椿树,枝繁叶茂,像帐篷高高架在空中,老远都看得到。夏天夜里露水重,睡在屋外乘凉,母亲就常提醒说,快把床搬到树底下吧,露水上了身会生病的。母亲说的树底下,就是椿树的树冠下面。下雨更明显,别的地方都淌水了,椿树底下还是干干的一块,一时来不及往屋里搬的琐碎,都会堆放在那儿避雨。过年时,我看到哥哥提前几天就把一根绑着碎砖头的绳索,抛在椿树靠上的枝杈上,好放鞭炮用。鞭炮吊得高,炸得响,炸出了满院子的喜庆。

以上说的都是臭椿,村上还有香椿,数量不多。它们大多长在偏僻的角落里,不招摇,因为每年初长的叶芽早早进了人的肚子,树损伤得也不怎么见长了。与臭椿比起来,香椿并不被看重,毕竟一年也才吃那么几天,况且有些人还闻不惯那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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