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我有幸认识了乡镇的几位农业技术专家,说是专家,不是院士学者那样的大家,而是以农技服务为专攻的行家,因为改革转制,农技站下放乡镇管理,政府除给点基本口粮外,农技人员完全是端起希望的田野这个土饭碗苦打苦吃。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父老们的温饱早已解决,正奔小康路,但近四十年来,如果排除外出务工收入,单纯靠传统方式种田,可能也只是解决了温饱。
山区的农业一直处于低效益运行,在推行联产承包后,生产方式是单家独户,单打独斗,产业缺乏组织粘性,父老们更难闯荡大市场。产品销路不畅,只能长在田里,吃在肚里,烂在树上,就不能形成农业再生产的资本。农产品不能入市,父老的腰包就鼓不起来。父老们为什么要到东西南北五湖四湖去打工?将苦涩的汗水抛洒在城镇,将微薄的薪酬支付给车站码头,为什么矿井下、高架上、隧洞中、冰雪里、危崖壁,常常看见农民工的身影?他们成了城市基础建设的主力。有人认为:家里有田,还来城里人手上夺饭吃。还有人甚至说:农民工给城市带来了户口、治安、高价房、环境污染等一系列难题。其实,说这些话的人,都不知农民父老的苦楚,种田有本无利,孩子的学费、家庭的日常消费开支、建房投资从哪里出?
如何化解农业效率低迷、田里留不住父老乡亲的世纪难题,如何挣脱自给自足的传统农业桎梏,磨市柑橘合作社的农业专家们经过艰辛探索,终于趟出了路径。那就是产业合作社,最大程度地提高农业经济效益,在田野栽种摇钱树,铺开小康致富路。
阳春三月,磨市镇三万亩柑橘花相约盛开,满坡遍野,银河倾倒,星海落凡,蜂引蝶飞,传讯授粉,白玉带月,馨香醉人。在柑农眼里,一朵花就是秋后的一枚金果,就是一年四季的指望。柑农们的目光与桔花相映,花盘作底片存入脑海,就可以大致默算出一年柑橘的收成值。
在农艺师指导下,柑农将绿色生物药肥调成乳汁,一树树地喂哺,保花保果,他们深知,有花不一定有果,青果只能算如果,有果不一定能成正果。老天会时常使出带刺的风、带钩的雨、带电的雷,收去花魂,那鲜嫩的花,会无影蒸发,一个可爱的橘胎就会夭折。所以,保花,就是从天口夺果。合作社就为柑橘基地提供保姆式服务,准确把握花期,定花固果,农艺师整天像一只只蜜蜂,“花痴”一样穿行在橘花丛中,浑身沾染花粉,引得蜜蜂、蝴蝶追捧。为了打造天然、绿色、环保、健康精品橘园,他们每年都要选择不同土质,不同地域,不同季节,不同品类的柑橘和橙子,栽植实验田,守护着施肥用药,记录着橘树生新叶、孕花苞、吐花朵、落花胎、褪花衣,青果哺育、培管、成熟各环节,把握好肥药配方,施药时间,还有叶片厚薄,颜色深浅,果实的甜润浓淡,化渣程度,味口绵爽度等等,如喂哺幼儿一样精细。经过几年实验,还培植出红果、青果、花蕾爷、父、子三代同树同枝的伦晚新品。
技术专家与橘树有天然的默契,各自的体内有亲缘链接。他们一到橘园,那一株株橘树,不时向他们点头依偎。听他们谈橘,还夹带跳出一些国外品名、肥药字符,一个个讲得天花烂醉,口舌生香,那些橘树,成了他们前世的绿颜知已,性格、脾气、秉性、细胞、爱好了然于心,上通天象,下接地脉,东受朝阳,西染红霞。
农艺师们对柑橘的挚爱,就是对土地的敬畏,对父老的忠孝。我时常被他们对农业对土地执着的爱感动着,在他们手中,农田,由过去的负收益,增加到每亩年收益几百元、几千元,在父老们眼睛,这是近似天文数字的增幅,是现代农业对传统农业的颠覆。过去种农作物,亩产以千斤计,收入按粮食市价不过七、八百元,刨去化肥、种子、农药、农膜、加工成本,且不核算劳动力投工(土家族人为自已种地一般不核算工钱,叫养日不算饭食钱)成本,亩纯收入在0元以下。而且,生产的粮食,常常只能自给自足,没有上市交易实现货币收入。现在,经过柑橘合作社集合,柑橘亩产量达到六千斤,最高产量达万斤,合作社统一收购、加工、包装、销售,橘农每亩可以实现收入六千元,刨去成本,亩可实现纯收入三千元,这个收入虽然还不算高,如果一个劳力管理10亩橘园,一年就有三万元年收入。但与传统农业的收入比,是有几何值差的。2018年,柑橘合作社引进“由良”等柑橘新品,每市斤价格高达八元,比传统柑橘的市值高出六倍。柑农们看到,柑橘新品盛开的是白玉,结出的是黄金,站在树下轻轻摇,那一簇簇的金果碰得脑壳嘣嘣响,叫你幸福地疼着享受。
田野,是农艺师的舞台。他们是浪漫的诗人和画家,万亩橘园是他的诗稿,每棵橘树,都是他栽植入土地的诗文,花白叶绿果红,是他蘸不尽的墨泉,任他们挥洒,书写出为乡村振兴推波助澜的田园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