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

刘太九十三岁，住在二楼，因几次摔倒，身体半瘫痪，每天要双手推着椅背才能勉强行走，她楼上住一中年女子，在餐馆打工，楼下也住一中年女子，在社区做家政服务。

因刘太推着椅子在屋內地板上行走，椅脚时时会与地面产生摩擦，发出声响，刘太的儿子陈笑、儿媳李星担心影响楼上楼下居民休息，就用胶布片将四个椅脚包住，以减轻摩擦声音。

这天，三楼的女子找到刘太的儿子儿媳：我楼下住的是不是你们的妈？

李星答：是的。她几次摔倒股骨断裂，只能推着椅子行走，惊扰了你，实属对不起。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求你谅解。

那女子对李星说：你婆佬与我婆佬一个德性，弄得不安宁，我躲都躲不开。你们怎么不把她送到福利院去？

陈笑一听，心想这女子怎么了？我妈碍她什么事了，很严肃地说：你的婆佬对你怎么了，我们管不着，我妈对你有影响我可以赔礼道歉，老人就是这个样。

那女子有点烦：还要怎么样，我被她折腾得日夜睡不着，要得神经衰弱了。要不，你把你妈搬走。

李星见她越说越不在理，就来了气：我婆佬妈推椅子的声音，有影响的也应该是一楼，对你三楼影响应该不大。

那女子抢着说：声音还不大，像是在我耳朵里拖火车的，轰轰烈烈的。

李星说：我婆佬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你今年才搬来，要搬走，也是你搬走，哪里安静，你就去哪里。我看你是把我的婆佬假想成了你的婆佬，听不见声音也讨厌。你这样的人，世间没个安静地。

那女子烦瑟瑟的：我就是讨厌，讨厌，讨厌！

陈笑说：你没孝心，不归我管。人人都是父母生，父母的任何声音，都不是难听的。你也有老去的那一天，还是好自为之吧。

那我得了神经衰弱谁管？

你要得就得神经病，精神病院管，那里免费。陈笑把话说到底了。

那女子无话可说，溜走了。

半个月后，一楼的女子找到陈笑：你妈住我楼上，前一向时听见推椅子的声音，怎么这几天没声音了？她老人家是不是病了？我怕是病了，专门来告诉你的。

陈笑答：感谢您，我妈是感冒了几天。她天天推椅子，把您们吵闹了，对不起呀。

女子说：哪里的话，她就是早上推椅子，声音不大，推椅子，说明她老人家坚强，还健康。我早就听习惯了，加上我瞌睡大，听不见，不碍事。

听到这里，陈笑眼池如发着春潮，湿润了：母亲在楼板上推椅子，一楼怎么会没有声音呢？莫非那声音，让有孝心人听起来是天籁，没孝道的人听起来是噪音？

看来，问题不在推椅子的声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