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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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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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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的底色

故乡,是初恋,是巨幅百赏不厌的绝美油画。平洛,东枕马鞍山,早晨,一轮红日从山顶分娩,播撒希望的光芒,给那片风土注入万物复苏的基因,激活那方山水沉睡的筋骨;南面,是落雁山,如一艘撑天的巨轮,让人仰视它无比雄健的轮廓;北边的狮子包,朝天狂啸,呲牙咧齿,吞云纳雾,似要把云天咬个缺口;西头的巫岭山,脚缠一练清江碧带,逶迤百里,远眺,如一幅晾在天边的帘,每天接夕阳回家。清澈泄玉的平洛河,如一个乖巧柔媚的女子,依偎在大山脚下。

三洞水,因落雁山脐眼处的三眼泉水得名,飞瀑,如万条蛟龙难耐地下的寂寞,争相出洞,叠虹喷雾,吐珠泄玉,东边入口处,有一座横跨两岸的桥,似一莽汉,挑起两座山,又是个多情的男子,在险峻的山谷,亲一口落雁山,又咬一口马鞍山,九曲回肠的路,如大山的腰带,缠绕健壮山体厚实的胸肌,忽略千百年羊肠小道的情绪,攀爬到湖淌,在高山顶盘踞成千亩盆地,挽个结。

三十多年前,落雁山,巫岭山,狮子包,马鞍山,如上天长出的巨齿,把平洛河衔在口中,蜿蜒的河流,串起晓马溪、松园坪、两河口、居溪、师古潭、沁水坪、三洞水、平洛坝八块翡翠,掀开顶破云汉的山折,险峻陡峭,溪流潺潺,半空,古木病枝,猿臂伸展,骏马奋蹄,蛟龙飞腾,雄鹰振翅,摆出九天揽月之势。怪石嶙峋,如佛爷打坐,观音盘腿,狮虎镇岳,阅千年沧桑世事不露声色。如一幅幅天然动漫壁画,展示在我们的视野。梯田堆砌,似一条条灵蛇劲舞,一弯弯曼妙的曲线,从河边一直盘旋而上云端,田与山与水,相依相偎,相融相合,相叠相拥,演绎千百年缠绵不绝的爱恋。

春,用菜花精心烹制出奶油蛋糕,蜜蜂似早已订购,个个恋粉红佳人,痴情忘归。紧接着,麦穗粉墨登场,如蘸满春风的笔,用太阳点燃芒镞,被风,推拥着对云天书写。饱满的麦粒,破壳欲出。把收获的喜悦,写满稿纸。麦收后,稻场,听见连枷声响,噼噼啪啪,敲打冶炼,父老用滚烫的汗水灌注麦香。丰腴的麦粒,经历千百次锤炼,太阳抛光,颗颗沉甸,完成最后一次跳跃。田园,到处码起童年的草垛,蘸满稚嫩的童谣。多少顽皮的少年,在麦禾堆里沉睡醅梦,还有大胆的姑娘和土家哥,在麦秆堆里,完成初恋的约会,青春的交接。

飞瀑,从云雾中奔突而下,归渠导流,嗞嗞喂哺沃野。田园里,金蝉树上竞喉,百牛镜中耕耘,山歌调、鞭挞声、吆喝声、大嫂大婶的响哈哈交织成立体声曲。插秧时节,大地开成千亩盛宴,男女老少齐下田,地不分肥瘦,田不分大小,秧不分你我,劳力不分强弱,突击会战,一亩田的秧,十多人纵横排列,双手如鸡啄米,在天镜插上嫩绿羽毛。老人和儿童,送水送茶,送酒送肉,送汤送饭,过年时留的半边猪脑壳,必须在栽秧口拿出来炒榨广椒,炒豆豉,在田野氤氲冲鼻的醉香。

插秧正酣,早有白鹭飞来,给稻田配发白金钻戒,如仙女飘然,自带光芒,吸人眼球。她们,是水上精灵,或高空飞翔,或低度俯冲,或落在秧田漫步,不时伸长纤细的腿,舞蹈,或是伸展翅膀,演绎天鹅入池,或是用嘴尖自恋式梳理羽毛,或是摇头愰脑,估算一季水稻的收成预期。插秧最后一天,夕阳在西头铺开万重霞彩,土家汉子们必须在水田里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泥巴仗,几十条汉子赤膊上阵,在泥巴里摸爬滚打,相互抹泥,一个个如刚出窑的泥陶,乌猴出洞,借晚霞上釉,然后,一个个跳进河潭,洗去肥腻的田野腥气。

回想五十年前,在故土平洛,初夏,我们放学,到麦田给生产队捡拾收割落下的麦穗,地上的麦粒,脑海里,衍生出一粒粮食一滴汗的古训,麦粒捧在手心,如一枚微雕的玉,沉甸而馨香;初秋,我们又在稻田寻觅丢失的谷粒,少年的眼睛,不曾遗下一粒金黄的谷。常常与黄牯对话,听牛哞哞嚎歌,吓得夕阳躲进了西边的山峦,唤醒,老家灶屋袅袅不绝的炊烟。

随着一九八八年清江隔河岩大坝蓄水,平洛,已存放在二百米龙宫里,安放进我们的记忆里,稻浪千重,蛙鼓撒野,鱼翻月波,青蛇盘踞,白鹭点秧,柳叩桥脊,小河人家,隔岸对歌的底片,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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