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丁
补丁,在六零七零后这代,穿衣基本都有过补丁。无论城市和乡村,无论高干和贫民,补丁成为平民生态挂图,但不证明贫富和身份高低。衣服有补丁,还有那么一点点质朴本色的荣耀和荣誉。衣服上没有补丁,有一点点故意讲究摆弄炫耀的张扬。
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要在过年时,到姥姥舅舅家去拜年,或是很正式的场合,才不穿补丁衣服。到八零后,穿带补丁的衣服,才有了羞涩和难堪。
日今,补丁,成了乡愁。四十多年前,在一个农村家庭,因为日月清苦,市场物资匮乏,布料由供销社凭票供应,加之儿女多,穿衣成为家庭最大的财务开支。一般家庭,一年四季,人平不过两套换洗衣服,而且大多黑色、深蓝色,碎花布衫成为女儿们的奢侈品。会缝补衣服,成为母亲和待嫁姑娘的必修课,成为巧理家务的基本技能。大凡农业劳动力,肩头、膝盖、袖口、胳膊(土家人说倒拐)处常破,母亲会在这几个地方安上补丁,有时,并不会等衣服破绒了才补,而是出现断线就补,这样衣服才受得住针线。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儿女多的家庭,一件衣服,一般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老四穿,还有老大穿过的衣服,经母亲改装后老五穿。直到破成布片,梗单的就裁成一块块补丁,或是铺在木板上,用荞麦面糊备成布壳,用于剪作布鞋底垫层、帮布,物尽其用到极致。
衣服上的补丁,也成了苦难的证词,岁月的疤痕,磨砺儿女成长的补丁。人生没有完美,常有补丁。
每件衣服少不了补丁,补丁有讲究。儿女衣服出现破洞、咋线,母亲最先看到。母亲劳动一天收工后,或是下雨天,或深夜蘸着月光,就着油灯,一针针缝补丁。细密的针脚,如秧苗,如玉米,如庄稼地的抽想派布画。
比如,裤子在两个膝盖处,不会一天破,有时,母亲会将两个膝盖裁一样的布,都打上补丁,还专门请裁缝匠缝出指纹针路,如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这主要是为了左右协调,好看,耐磨。补丁衣服,虽然孩子们穿着有些寒酸,却洗得干净,同样体面。
现在物资丰富,人平衣服七八上十套,且四季分明,已不沾一个补丁。有小青年,还专门买磨出洞孔的牛仔裤,以炫酷。
补丁,是岁月的馈赠,是人生必修的课程表,是日月轮轴上的胎记。掩盖二十四节气的冷酷,中和人生的苦涩和甜润,虽然早已走出了我们的生活,却永远走不出我们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