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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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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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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柴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农村高中生都有过共同的经历,现在想起来,依然扯着灵魂深处的记忆。

那时,刚刚恢复高考,有农村青年考上了县一中,目标肯定是顺利读上大学,是多少代人跳出农门的唯一通道。读大学有希望,但大学录取率不过百分之六。高中生成了全家上十口人的希望。在这里,要讲述的就是农村娃上县一中的故事。

小东上一中后,家里的开支就增加了一大项,父亲没乱花过一分钱,手里的钱总是不够用。他每月要给儿子送去十元钱的生活费、书本费。可家里没有别的来源,就只得靠他在山上砍柴,挑到县城去卖,每次百多斤柴,可卖一块多钱,去来三十多里山路。父亲挑担柴卖后,过两天又挑去一担,一月下来,可卖出十多块钱。

那年三九酷寒,学校要交五块钱的高考报名费、照像费、资料费。小东专门跑回家告知父亲。可父亲把一分二分五分、一角两角的毛票叠起来,才凑到三块钱,还差两块钱。天,下着鹅毛大雪,父亲大脑凝固了片刻,感觉无奈,话语依然刚毅:小东,你先回学校,我明天上午给你送去两块钱,保证不耽误你报考的事。

父亲在小东走后,就顶着大雪,到柴山去砍柴,捆成八十斤一捆,两捆约一百六十斤。他想着雪下得越大,柴的价钱就好,明天早上五点钟,就把柴挑到县城。到第二天早晨,雪已下到两尺多厚,路上结着凌,父亲挑着一担柴,穿着单衣单裤,一双旧解放鞋早已湿透,他头上却冒出热蒸气。

跌跌撞撞一个多小时,他来到县城后街经常买柴的居民户门前,轻声拍门:老板,老板,要不要烧柴。叫了十多声,没人应答。他又走了几家,都因大雪天,县城的人们还没有醒来。

父亲好不容易等到一户开了门,如见到佛爷,就迎上前去:您要不要烧柴?上好栗柴。户主打量了一下父亲,如看见外星来人:下这么大的雪,还来卖柴?

父亲生怕客户关上大门:您行行好,我儿子读一中,准备报考大学,差点......

客户打断他的话:你儿子读一中,与我有什么关系?这湿柴,斤两要打折。

父亲说:这是硬栗柴,有熬火,不扎水的。

户主说:一块一担,你放屋角里去。

父亲一听,一块!儿子的学费还差两块钱。他急得蹦脚:老板,您千万行行好,今天的柴足有一百六十斤,您给两块钱,我要给儿子送去做报考费。

老板看着无奈的父亲,又抱着柴试了试重量,想了三分钟,才勉强开口:两块钱可以,那,你到清江河里给我挑满一缸水,我就给你。

父亲如接到特赦令,忙挑起水桶,踏着厚雪,到百米下的清江河,给客户挑了六担水,装满一缸,客户给了两块钱。父亲用手心熨着,踏着厚厚的雪绒冰凌,跑步到一中,远远听见,一中第一节课上课铃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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