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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柄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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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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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梦神农架

“华中屋脊”不负其名。我们本就是山里人,见惯了青山翠树,且不时与鸟兽作伴,但一进入林区的地界竟有了些别样的新鲜!随着海拔的攀升,周身的空气愈加清冷,盘山的公路愈加蜿蜒,眼前的林木愈加苍劲,头顶的云海愈加触手可及——无此等地利无以成其景。到达顶峰后,我们在平台上闲庭信步,时而凭栏远眺,时而驻足留影,却不敢长久地俯瞰:重峦叠嶂间总有幽谷,目力所及不过百米尔,越想极力探查反而越觉深不可测——恍惚间顿生一种摇摇欲坠的错觉,直叫人心惊胆战、汗毛耸立。

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偶然遇之,林区的天气有些喜怒无常。来时虽阴云笼罩却未有下雨的迹象,快到木鱼镇时骤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前方正在修路,等待通行的车辆排成一条长龙,过了半晌雨仍没有式微的迹象。不得已我们只得撑着雨伞踱向前方询问情况,此时低洼处的水已没过脚脖子。还未到施工处,眼见排头几辆车调转了方向回头另选他路,我们便知还需不少时间方能启程,就又缩回了车里。正悻悻然时,窗外“淅淅沥沥”的演奏声音竟有了收尾的迹象,不一会儿前面的车头开始攒动,我们便欣喜过望地跟了上去。去时艳阳当照,连流动于山缝间的风都变得枯燥而沉闷。下山时由于车速较快,眼前的连峦像是跳动的音符,唯一不变的是一条由太阳分割而成的界线——背阳一面显露出深沉的黛绿,另一面在光照下熠熠生辉,不时还泛出点点金光。自然而成,分出阴阳两界。本以为艳阳不灭,快到松柏镇时却下起了大雨:瞥不见闪电、听不到雷鸣,雨就是单纯的烈。县道临崖边的矮丛被砸得“噼啪”作响,还有些碎石不时从临山边滚落下来,激起一层水花。天色也变得昏暗起来,车也好似在水中潜泳,雨刷器只得“吱呀”着奋力地摆动,以保证视线的清晰。拐过了九转回肠,终于来到了直道,却发现不远处的路被“截断”了——山洪奔涌而下,夹杂着枯木烂叶的黄汤水便横亘在灰白的道路上。水势不小,深浅不知,塌陷与否也未能探查。我们咬了咬牙,且为了发动机不进水,踩足了油门一鼓作气地冲了过去,所幸安然无事。经历了多次“黄蛇拦路”后,我们驶离了松柏镇,刚到收费站,雨竟悄然而止。我不知该作何解释,如若从理性客观的角度来说,这不过是高海拔地区的特殊地势与夏季气候变化所共同导致的结果;如若赋予其形而上学意义,我便想将神农架拟人化,他的一举一动总是在告诉人们:“未有诚心勿来扰,若失坚毅莫思归。”

神农架“神”在有奇谲伟峰,“神”在有花木琳琅,“神”在有珍宝异兽。山水锦绣自不遑多讲,譬如神农谷旁一石蟾,伏于岭上好似在啖云饮雾,吐纳之间,水汽徐徐上行,引得二三云燕交错穿梭。譬如神农谷内怪石嶙峋,平滑斜坡上突生几根石柱,有青苔攀附,多几分料峭,如刀如剑,似锤似凿,或横于山脊,或直插山心;这种景象只存于谷内一侧,而另一侧却是青葱一片、安然祥和。譬如大九湖中有泽水量充沛,有泽干涸见底。丰泽中,有孤舟蓑笠翁,有青石拦水坝,更有白天鹅游水嬉戏,静谧而优雅;涸泽里,虽铺满各色野草,仍水汽盈盈,经风一吹,随即前赴后继地伏倒,如海浪般涌动着,霎时草香弥漫,让人心旷神怡。譬如金丝猴岭旁大小龙潭,石桥下流水潺潺,石桥边云杉的枝桠上结满上了冰晶。如此清冷萧肃,竟仍腾起皑皑白雾,叫人不禁癔想:深涧之中可否藏龙?金丝猴应如是,它们憨态可掬地静坐在木屋中时,总是在望向不知名的方向,像是冥想一般。譬如鹿苑里昂首傲立的梅花鹿,或独自游荡在草坪上,或三两成群卧于树荫下。倘若你买了吃食,不消你招手示意,这种如精灵般的动物便会默默前来,但即使你喂足了它,它也不会让你轻易触碰。我迫不及待地想向它们表示亲近,却换来了它们的“抗议”——或扭动脖子,或摆摆耳朵,或轻喷一口气,之后便兀自走开了。

林区内最多的恐怕是雾。雾起于山脚,盈于山腰,盘于山顶,而后扶摇直上,最终凝结成了云。白天驾车行于雾间,仿佛置于仙境——周身的雾稠密得让人窒息,它消灭了路的边缘,模糊了山的轮廓,让人的知觉陷入停滞。一片白茫茫之间,所见之景总是影影绰绰,偶然瞥见一丝光亮,侧身望去只见闪光处如海市蜃楼,真实而又缥缈,触手可及却又相距甚远。待到近处的雾霭逐渐消散,我们停于路旁再望天际,只觉得那遥远处的一隅并非悬空,而是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上,如蓬莱仙岛一般,周身祥云点缀,其内仙阙金碧辉煌。夜幕降临之时,雾气随风而来。四周皆是黑寂,惟有天上月色皎洁,伴有点点明星。待起风时,站在开阔地张开双臂,便会切身感受到雾的抚慰。它飘向眼前忽而消失不见,而后拂过脸颊、透过脖颈、穿过身体,清凉之意瞬间席卷全身,细细品咂竟生得一丝微醺之意。月光也投射出雾的影子,若仔细观察地面会发现有细微的颗粒在跳动着往后奔涌。此时若是不惧险峻临崖向前几步,仿佛在御风而行。

神农架之名源于一个古老的传说。相传炎帝神农氏曾在此架木梯而尝百草,不幸罹患毒疾长眠于此,这为它增添了神秘的色彩。而林区内山川奇伟,湖秀水清,雾霭环绕,异兽栖居,更引得遐想无数。一入此境便觉如梦如幻,半寐半醒,行之所至皆似云烟,驻足之时全如过往,好像我们从未来过一样——但我们却又真切地到访过。正如我们在山顶上时,车子突然熄火无法再启动,却得到当地人帮助顺利返程,正想再次郑重道谢时他们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也如我们进山时偶遇一条“狼”,它通体雪白,走起路来威风凛凛,对我们不屑一顾,出山时它又从山野间窜了出来,停在了路边向我们张望。这次我们看清楚了,是一只带着野性的狗——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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