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店家

小区门口有个早餐店，店面不大，但种类很多。包子馅饼，油条豆浆、奶茶鸡蛋、各种小菜，热的凉的，七荤八素，一应俱全。吃饭的人很多，我也经常去。

门口站店的，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人到中年，体态丰腴，说话利索，口里相架了一挺机关枪，只要弹药给上足了，就不会停下来。这类人要迎来送往，招呼客人，必要是个口齿伶俐、有眼力见的才行。要说话快，算账快，眼里手里都是活，嘴里和你说话，手却从不停下，或是端包子，或是擦桌子。抽个空隙，还要随时看着前台，瞄着后堂，喊着需要添置的食材，还要一催再催，生怕误了生意。

客人进店，必是“大哥”、“小妹”一通地喊着，将你迎进门来，让你的心里，就先升出阵阵暖意。然后又给你找座位，两人的坐两人桌，四人的坐四人桌。若是桌子不够，还得客客气气的，和那尚有空座先来的客人，商量一下，征得人家同意，让人家匀出一两个位来。就好像此时的桌子椅子，倒是人家客人的财产，不是她店家出钱添置的一样。等你落座后，再问你吃啥喝啥，也不用带纸笔记录。你要的东西，只要你能说出来，只管记在心里，绝不再问第二遍，而且还记的全须全尾，绝不会出差错。况且现在的早餐店，都是食材齐全，进去的客人，就像是进了自选超市一样，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方便的很，除了那份热包子。因为在笼屉里，冒着腾腾的热气，啥时候蒸熟，啥时候出锅，只有店家心里有数。包子蒸熟后，须得店家亲自动手，嘴里呼呼吹着凉气，那两只手，像是练过从油锅里捞铜钱的本领，三下两下，扯扯拉拉，几个包子就从笼屉里被带出来，用小盘端了，送到你桌上。

客人吃罢，离座算账。不管你一桌客人几个，所吃食物多少，店家均不用计算器，只问吃了哪些东西，数量多少，然后口中念念有词，包子几块，豆浆几块，油条几块，小菜几块，等等等等，一共几块，连头带尾，算的是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就连我这学财务的，一通看着，也是目瞪口呆，不服不行。之后再送你出门，热情地说着“慢走”“欢迎再来”之类的告别语，如此这般，让你一天都会有一个好心情。

这个周末，我美美地睡了个懒觉，然后收拾打扮停当，信步去了那家早餐店。突然发现门口站店的换了人，一个中年男人，一样的膀大腰圆。观其面相，眼小耳大，和原先的女店主，有着一脸的夫妻相，绝对是老公不差。大约老板娘这会有事，临时让老公顶替一下吧。

我要了一碗奶茶，还有两个包子，只此两样，简单的很。眼见得那老板听清楚了，我就找了个座位坐下。等了很久，吃的还没上桌，却等来了那店老板。人家还在笑眯眯地问我，要吃什么，要喝什么，我只得又重复一遍。又过了一阵，奶茶给端了过来，包子却一直没有动静。我也是闲着无聊，打算和他杠上一杠，偏要看看，这包子几时可以端上来。眼见得一碗奶茶，已被我喝下去大半，他正巧从我跟前走过，我就昂了头使劲盯了他看，人家这才反应过来，一下拍了头，喊了一声“坏了，你的包子！”至此，我才算见到了，我那两个包子的庐山真面目，苦等而来的包子，那叫一个香呀！我几乎是一口干了一个。这时候又进来两个吃饭的，开口说要10个包子，两碗奶茶。那店老板算了两遍，说了句“24块，”准备与人结账。吃饭的立马就被弄迷糊了，说一句：“我这才进来，饭还没上，你就要跟我结账么？”粗心的店老板，这时可真是很难堪呀！赶紧递上一张笑脸，言说：“不好意思，我以为你都吃好了！”

这时外边又有司机打喇叭，说是前面被人堵了车，司机问那店老板，堵车的可是在这店里吃早餐？店老板就赶紧相帮着问问，但也只是问了门口几个人，因为那几个和他相近。然后他就把脖子伸出去，告诉那司机说没有。司机就一筹莫展，只得不停打喇叭，这时店内深处一个吃饭的反应过来，三步两步跑出去挪车，那店老板的脸立马就红了，不敢再看外边那个司机。

店里的人逐渐少了，店老板就开始收拾桌子，就听得噼里啪啦一声响，桌上的一把筷子就摔到了地上。转身的时候，又碰到旁边那张桌子，卧在桌边的一个盘子被打翻在地，几只包子掉落在地板上，滴溜溜滚来滚去，桌上的吃客就瞪了眼，张了嘴。遂赶忙给人家道歉赔不是，再去拿几个包子，给人端过来，弄得鸡飞狗跳一般。我去吃饭的这当口，已经是很晚了，早餐的高峰期已过。不晓得高峰期的时候，他是如何手忙脚乱过来的，想必一定出了不少洋相，受了不少洋罪。

许是手头的事忙完，老板娘终于现身了，虎着一张脸，往那一杵，望着老公不吱声。那老公就慌得不行，手脚更是不打一处来。

吃饭的人终于都走了，我用纸巾抹了抹嘴，也打算回去。难得此时的店老板，竟然没忘了与我打招呼：“吃好了大姐？慢走呀！”说这话时，你再看他，一脸的无奈，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我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为他担心。兄弟，事到如今，自个保重吧！没有金刚钻，谁让你揽那个瓷器活呢？   

                                2021.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