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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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远离故乡的人，在回忆故乡时都有自己独特的感受，或向往、或思恋、或感激、或哀怨、或欣慰、或惆怅，而我的感受是酸涩和心痛。
离开故乡的那一年，我十七岁，因此对于许多往事，都有着深刻的记忆。
我的故乡在内地一个偏远的乡村，那里过去地少人多，灾害频发，人们终日辛劳，仍不能够得到起码的温饱，日子过得极为艰难。过度的贫困，使故乡的一些人意志消沉，怨气丛生，亲情淡薄，性情暴戾。耳闻目睹之中，让人伤心失望的事情时有发生。有因养老纠纷而兄弟反目的，因琐事争端而邻里成仇的，因俗礼薄财而亲戚断交的，因迷信惜财而耽误治病的，因轻视教育而子女失学的，有因世仇而相互排挤的家族，因争夺土地或水源而集体械斗的村民。那种原本应当被世代遵循的明礼诚信、温良忠厚、扶危济困、耕读传家的美德，变得有些稀缺。那种故乡特有的母爱般的温暖，也因此被冲淡许多。面对这样的故乡，使我有一种急于逃离的想法。
古语云：“礼失求诸野，善在黎民。”民间应当是孕育和滋长古风美德的沃土。而当时那种道义的缺失、人情的寡淡和人性的扭曲，在我看来都和贫穷有关，是环境所迫。所以一直以来，对于那些不甚了然而又极力美化农村生活的人，我认为多少有些浅薄。作家王朝阳在散文《丧乱》中写道：“我鄙视一切把农村视作田园的人们，他们不能理解劳动给予身体的痛苦和重压。在整个关中平原，在整个中国的土地上，我不知道有多少像我母亲和祖母那样的农民，他们把生活叫受苦，把农民叫下苦人。你仔细看看那些下苦人吧，他们的腰几乎一律都向下弯，他们的腿几乎都变成了罗圈腿。”他所描述的情形，我曾亲眼目睹。他的这种心情，我感同身受。
对于记忆中的故乡，我的心情是既思念又忧惧，既哀怨又心痛，所以许多年都未曾回去过。前年送女儿回内地上学，途径故乡盘桓了几天，所见到的情形却令我大为惊喜，村村通了公路，家家盖了楼房，土地集体流转，企业遍地开花，农民保障齐全，人人安居乐业，过去那种交通闭塞、生活艰难，迷信盛行、民风刁蛮的情形，已经彻底改观。与当年的伙伴忆说往事，大家都感慨万千，都有一种躬逢盛世的喜悦。
面对这样日益美好的故乡，我当然愿意在今后常回家看看了。
2018.8.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