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水盆

家中的卫生间里放着一个古铜色的大塑料水盆，是我们结婚时买的，算起来到现在也有27个年头了。这次搬家我犹豫着，该不该把它也带走。

当初买这个盆，主要是看中了它的体积大，虽然是塑料制品，但相当结实。盆子直径有60公分，上下高度20公分，用来洗床单、被套这些大件，是很实用的。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买洗衣机，勤快的先生就用这个大盆洗东西。到了周末，把要洗的大件一股脑丢进去，放一些洗衣粉，加足水浸泡。那时候市面上还没有各色的洗衣液，都是洗衣粉，品种很少，也就是奥妙、立白之类的。浸泡之后，先生就挽了袖子动手干活，三下两下洗得干干净净，再晾在阳台上。那个时候，我的幸福感总会油然而生。

女儿出生那会，因为太小，洗澡时不敢给她淋浴，这个大盆就排上了用场，做了女儿的洗澡盆。家里现在还保存着一张照片，脱得精光的女儿坐在盆里，两只小手拍着水，试图溅起一两点水花，小脸到先乐成了一朵花。每次给她洗澡，我和先生都是手忙脚乱，感觉两个人四只手都不够用。终于洗完了，白白净净捞出来，往被单上一裹，算是大功告成。

当然洗澡这件事，也可以用浴缸。家里的卫生间原先是装了浴缸的，我们用了几次，觉得不怎么样，一是太占地，二是太耗水，就找人把它拆除了。但是看了电影电视里的那些个镜头，白白大大的浴缸，人躺在里面，洒上些玫瑰花瓣，手中再晃着一个高脚杯，里面装了上好的红酒，房间里再响起令人陶醉的曲子。抿一口好酒，再闭眼小憩一会，那份惬意真的让人好生羡慕。就怀疑我们当时拆除了浴缸，是不是一个错误至极的决定。

孩子再大些，盆子显然伸展不开腿脚了，就又还原了它原先的功能，专门洗涤衣物。再后来，我们又买了洗衣机，这个盆子就很少使用了。

不过母亲倒很喜欢这个盆子。母亲在我家住的时候，她不喜欢用洗衣机洗衣物，也不让我们动手给她洗。她就喜欢在这个大盆里，放一个洗衣板，摆个小板凳，自己坐在那慢慢地用手洗。而且母亲向来不喜欢用洗衣粉，喜欢用肥皂，她说洗衣粉洗不干净衣服，也不知这个说法出自哪里。那次我家房子装修，砂浆水泥涂料等材料需要盛放，装修师傅见这个盆很大很合适，就拿了它使用。装修结束后，先生嫌盆子不好收拾，就把它连同里面凝固的材料，一起拿到楼下垃圾桶旁，当做废物扔掉了。第二天我们下班回来，貌似有一个新盆摆放在我们面前，原来是母亲悄悄又把盆拿回来，并收拾干净，焕然一新，倒让我们很是愧疚。

再后来母亲搬到姐姐家去住，一住就是好几年。这个水盆就一直放在卫生间的角落，我们既不敢扔掉，也舍不得送人，大约是想着母亲有朝一日再住回我家时，还要用它，若是东西不在，老人家定会难过许久的。不过那个洗衣板却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是几时没的，怎样没的，心中就留下些小小的遗憾。

突然想起小的时候母亲家中的那个洗衣盆。铁皮做的，长方形，比这个盆大多了。想起那些年，母亲就是用那个盆，一大盆一大盆地给我们浆洗衣裳。那个时候，哪里有什么自来水，都是从远远的河道去挑河水，一来一去，挑一趟要花费很多时间。多少年来，那副沉重的扁担合着岁月一起，压弯了母亲瘦弱的肩膀。

那时候我们三个孩子，总喜欢将家中的东西做赌注，大家玩石头剪子布，谁赢了就可以把看上的家具记在账本里，将来可以拥有此物的所有权。我曾经看上了那个洗衣盆，奈何没有赢过姐姐哥哥，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若干年后，母亲带着我们搬了新家，老房子连同所有家具，都留给了别人，包括那个曾让我心心念念的洗衣盆。

它应该早已不在了！

2021.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