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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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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4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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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坛窖藏已久的老酒

在我很小的时候,喜欢听村里老人讲故事,我印象最深的是村里心底特别善良的老妇人,每当讲起民国三十一年和三年困难时期,就抬起胳膊直搌眼泪。我现在忆起就特想哭一回,好象我是上辈子在那个年代饿死又托生的人。当然,还有很多别的故事,包括一些稀奇古怪的见闻。到了中学时代我就想将来要写一本书,记录这些故事。后来参军到部队,从事了多年新闻报道和机关文字工作,也写过一些文学作品,发表在军地报刊上。转业到地方后,我曾有一段时间迷失了方向,迷失了十年。几年前,有位中学同学说,我记得你,你那时说,你要写本书。这句话唤醒了我的初心。少年时代的我确实有两个梦想,一个是向往军营保卫祖国,一个是文学。前者已经实现,如今退出了现役,算是为国家尽了力。后者的文学梦确实给迷失了。

我开始反思,想起陶渊明《归去来兮辞》那四句话: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我找到了努力方向,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开始了文学创作。

一、落笔前的困惑

我的故乡在豫东平原,就是中央电视台上常说的那句广告词:老家河南。

其实,如今生活在江浙闽粤及南洋各地的华人和散布在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华人,查查祖上的家谱和姓氏起源,不知要有多少人都与中原大地有着深厚的渊源和浓厚血脉联系。黄河之南、芒砀山之西的豫东大平原,是多少远方漂泊游子根之所在。所以,河南省在中央电视台打出石破惊天的广告语:

记忆中原,老家河南。

有人说中原大地,背依中央山脉天山、昆仑山、秦岭,位于中国黄河、长江两大母亲河的怀抱之中,山环水抱,面向大海,是中国最大的风水宝地。这是有道理的。自古民间有句话说,得中原者得天下。这里土壤肥沃,物产丰富,多数年成风调雨顺,民风淳朴厚道,确实是一块难得的福地。

豫东平原偏隅河南一角,但却占河南全省总面积的半壁江山,千里平原,一马平川,田舍交错,历史悠久,文化源远较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发祥地。当地人深受传统文化熏染,辈辈相传,早已都融化到血脉中去了。在我的记忆中,那里的风俗习惯、乡土人情都是千百年沿续下来的,虽受历朝历代变革的影响,但骨子里的那种崇高的信仰是永远不变的。

天地良心,是这里的人们世代秉承的最崇高而又最纯真朴素的信仰。

天地良心,作为几千年来中华民族最正统的传统文化信仰,早已深深根植于每位中华儿女的血脉之中,成为我们为人处事衡量个人行为的最高准则。那种妄言中国人没有信仰的谬论是对中华民族最大的误解和羞辱,也凸显了某些人的浅薄和对中国中原文化的无知与曲解。当然,我们不可否认,无论什么时候也都会出现一些民族败类,背叛了中国传统文化天地良心的信仰,正如西方会有教徒背叛了他们的宗教精神一样,但这并不能否认每位有良知的中国人心中最伟大的信仰。对于那些败类,豫东人常会拍着胸口手指苍天,用两句不带一个脏字的话骂人:

不是吃粮食长的和良心被狗吃了。

不是吃粮食长的,意味着只是一个畜生;良心被狗吃掉了,是说这个人没有良心。在豫东平原上,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如同行尸走肉,是不被世人看得起的。当然,也是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没有良心的人打交道的。

豫东平原历史悠久,故事素材就像颗颗洒落在民间的珍珠,熠熠生辉,俯拾皆是。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外地奔波,一两年不回一趟家,但每次回去,都能感受到家乡变化很快,快得让人适应不过来。以前那种几百年不变的生活习惯和风俗人情也渐渐发生了变化,甚至连人们的语言方式也有了些改变。这种变化是千百年来多少辈人希望看到的,也盼望了多年,但真当这种变化到来时,又是人们始料不及的,不得不让人感叹,这世界变化真快。

文学作品有记录社会现实的功能。多年来,我内心深处一直孕育一个愿望,要把那个时代人的生活状况和社会风貌以文学作品的形式记录下来。

在今天网络时代,短、平、快的所谓碎片化阅读已经占据人们的日常生活,写作者也都一窝蜂地热衷于写那些网文、爆文,急于写作变现,能静下心来创作纯文学作品已经很不容易了。有朋友和我直言,文学已死,你辛苦写下来的东西没有人看了。现在成年人还有谁在看小说?只有在校的大学生可能还会看小说,但他们大都喜欢看那种玄幻、穿越、修仙之类的网络小说。

对于这个观点,我不这样看,首先说文学已死是不对的。我们常说,文学即人学。只要人性不变,文学终究不会消亡。还有人从创美的角度把文学称为情学,这也是有道理的。只要人类还没有完全被物化,还有情感在,文学就会一直存在,就连ai也取代不了。大浪淘沙,岁月沉淀下来才是经典作品。

农民种地生产出来的粮食,和工人做工生产出来的工业品,都是人类生活的必需品。作家生产出来的精神粮食,也是人类生活的必需品。民间讲,人活一口气。这个气就是支撑人的精神。人活在这个世上,不仅仅只有胃的需求,还有精神需求。

每一位拿起笔写作的人,都应当掂量掂量手中笔的份量,要写出那种给人生活信心的作品,保证自家生产出来的精神粮食有营养,而不是对人们灵魂有害的精神鸦片。

写作始终离不开两个话题:写什么?怎么写?在理清了写什么之后,就面临着怎么写了。

我虽然这么多年一直和文字打交道,也笔耕了二十多年,但真正创作长篇小说还是第一次。尽管胸有成竹,面对一块质朴无暇的美玉石料,却不知如何下手,不知如何才能把它雕刻成一件艺术品来。

这些年,我一直不停地思索,思索人生。每当夜深人静时,总喜欢一个人仰望星空看那天上繁星点点,或者在皓月当空之时,望着那一轮金色的明月,思索浩瀚深邃的宇宙,始终不得要领。我想起早年间读得朦朦胧胧糊里糊涂的那篇《庄子•知北游》,我就像《庄子•知北游》里的那个游学问道的人——知。知到处问道,真正懂“道”的人从不喜欢张扬,更不会轻易告诉他,略为懂得一点儿“道”的人想告诉他却又说不上来,而那些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人,其实并不懂“道”。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又翻开《庄子•知北游》来看,华章重读,格外亲切。伏案凝神,似得圣人点化,茅塞顿开,心中豁然开朗。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庄子所说的大道无处不在,明白了道就存在于那些看似卑微的地方,在蚂蚁窝里,在稻草堆里,在砖头瓦块里,在屎尿里,就在人们生活的角角落落里。

这是什么?这不就是细节吗?

“道”是相通的。我们在工作岗位上抓工作,怎么抓,就是抓住那些细节,抓住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细小事物上。

我想起我在部队工作时,任营、连两级主官,我是怎么抓工作的?每天睡的比战士晚,起得比战士早。战士们熄灯后,我每个班排的房间都要转上一遍,看有没有不在位的,有没有班长体罚新兵的。房间转过之后还要去查岗查哨,自卫哨、军械室、弹药库都要走到看到。哪个战士生病了,哪个战士家里来信了,说了什么事,哪个战士谈对象了,作为连队指导员,我都能做到了如指掌。我最在行的就是抓伙食,让战士吃好喝好不想家。

我任连指导员、营教导员时,班子团结,单位风气正人心顺,工作样样走到前头,能够做到完成任务好,安全无事故。这是我人生最得意的地方。有人说,人生最大的悲剧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有了机会你做不好,德不配位,能力与职位不相称。这一点,我做到了,我问心无愧,虽然我没有取得更大的职位来发挥我的才干。

我后来反思,总结经验,就是因为我工作抓得细,抓住了细节。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由此顿悟,写作的“道”在哪里?同样在细节里,在那些看似卑微的地方。对,没错,道无处不在,在蚂蚁窝里,在稻草堆里,在砖头瓦块里,在屎尿里,在细小的事物里。

我终于明白,生活中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小事物,平淡的日子,其实都是活生生的写作素材,都是文学创作的源泉。

写作的“道”就在细节里。

老子在《道德经》中说: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于是,我有了答案:

写什么?写生活。

怎么写?写细节。写生活中的细节。

我觉得只有把生活中的细节写好,小说才更真实,才能更好地反映当时人们的生活风貌,也只有这些生动的细节才能使作品更有趣味性和可读性。我坚信,写好细节,我的作品就如当年我带过的营队一样呱呱叫,就能达到我给自己定位精品的要求。

二、与鸟儿同起

我在写作《人间》这段时间里,克制自己,抵制住各种生活中的诱惑,强迫自己必须静下心来,为此,我扔掉手机,关闭朋友圈,减少一切与写作无关的应酬,断绝与外界联系,将自个完全封闭起来。在我写作时,我总是将电脑网线拔出来,强制断网。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一个人要想做成一件事,必须有钢铁般的意志作保证。

创作长篇小说最忌讳的也是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拖拉,如果不能全身心投入是不可能完成的,即使是勉强完成也不能保证质量。因为写作完全靠热情,靠作家心中一团激情燃烧的火支撑着,如果拖拉,时间一长,激情就会消退,再写出来的东西文脉就断了,文章里面的气,也较先前大为减弱了。那种说一本小说写几年,大多说的是修改,而初稿必须是一气呵成。

早前读过梁启超的《论毅力》告诉我:不管做什么事,一定要有毅力。但往往更多的是,有些事情还没有去做,就被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困难,吓倒在路上了。我记得那篇文章开头一句话是这样的:

天下古今成败之林,若是其莽然不一途也。要其何以成,何以败?曰:有毅力者成,反是者败。

我这次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做到。我恢复了高中求学时每天四五点钟就早起的习惯。我住的小区里,冬天每天早上五点钟时,鸟儿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在窗外鸣叫了;到了春天,四点钟半开始鸣叫,东南沿海这边,天亮的要比内地早一些。这鸟儿鸣叫声,就像晨鸡打鸣一样,如今生活在都市文明中,这晨鸡打鸣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我很怀念小时候那种每天夜里都能听到鸡叫三遍的日子,但这种生活再也不会有了,孩提时代是再也回不去了。那个传说中的时光隧道,目前也只是个传说,穿越的奇迹,也只是存在于幻想家的小说中。

现在社会,大概只有动物世界还遵循着天地之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类倒是愈来愈背离了。生活在都市中的人,若说是日落而息,会被人耻笑夜生活不丰富。不是各地还广开夜市,提倡夜市经济吗?我这每天早晨听到鸟鸣就起床写作,倒是不知不觉吻合了“道”。

我每天起床后先洗把脸,然后打开电脑,拔掉网线,将手机扔在一旁,静静坐在电脑前,开始进入写作状态。在写作过程中,放飞思绪,任意驰骋。我早上头脑相当灵光,经过一夜酣睡,体力、精力都恢复到最佳状态。

创作是需要状态的,进入不了状态或者说没有一个很好的状态,是写不出好作品来的。创作者只有智力、体力和情绪同时处于最佳状态时,才能写出令人满意的作品来。

一进入状态,我内心深处就会有个声音开始了讲述,讲述她所经历过的故事,而我只是忠实地作了记录。那是神的讲述。当然,这个神,就是我内心深处的灵魂。

在写作过程中,我的情绪会跟随故事中人物一起波动,或喜或悲。写到悲痛时,我会为剧中人物的遭遇而流下眼泪,以至于眼眶充满泪水看不清屏幕。还有几次因情绪波动太大不能继续写下去,只好停下来,在房间里走一走或洗把脸,清醒一下才能继续。写到兴奋时,会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又担心吵醒了熟睡中的家人。有句话说得好,骑马坐轿,不如黎明睡觉。若不是使命在身,我此时也应该睡得正香。

当我每天完成写作任务站起身来回头看时,我会为情节的发展出乎我先前的意料而感到惊讶。如果让我再写一遍,我肯定是写不出来的,而且更为有趣的是,小说的情节发展,我事先不知道,没有人向我作剧透,只有当一个章节写下来的时候,我才会知道这个章节的细节,原来是这样子的。

在写作过程中,时而思路流畅,灵感如汩汩山泉,涓涓不绝;时而情节发展如巨石堰塞,不知走向,正苦恼难产之际,忽然脑海里灵光乍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那文思便又喷薄而出。真应了那句话,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写作是一种高强度的脑力劳动,要同时调动情绪、知识、阅历、记忆,因而比较伤神。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特别瞌睡,每天总感觉没有睡好觉一样,尽管我加上午间一个小时的午休,保证了每天有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我睡眠质量很高,几乎是挨床就睡,根本用不了三五分钟就睡着了,而且奇怪的是竟然很少做梦。我常自嘲,我是一位没有梦的人。

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梦里写作,比如开篇自序,就是我在梦里写就的。那天凌晨,睡着睡着,大脑突然活跃起来,内心深处那个声音又开始了讲述。刚讲述完毕,窗外啾啾两声鸟鸣,我的意识突然清醒。我于是赶紧翻身起床,打开电脑,手敲键盘,啪啪啪啪,如弹奏钢琴一般,将那文字记录下来,后又反复斟酌字句,定了下来。还有小说开头的环境烘托,也是在睡梦中写出来的,为整部小说定了调子。

我每天总是写到七点钟时就停下来,从家到单位步行去上班,约要四十分钟的时间,路上经过两个街心公园,还要在公园里绕上几圈,欣赏一下路边风景。这步行时间,正好锻炼身体,我喜欢边走边思考,构思我的小说情节,思考一下写作心得。

我这样安排时间是科学的,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的时间是全天最宝贵的。每天早上两个小时的写作时间,刚好能够完成额定的写作任务。一般快的可以写到三千多字,慢的可以写到一千多字,但也有卡壳的时候,坐在电脑前两个小时,只写了七八百字。这七八百字,还有可能在第二天写作时给删掉重来。

锻炼身体的时间在我是铁定的,绝不能少的,我不能以牺牲身体健康为代价去写作,不能因为写作把身体搞垮了。早睡早起的习惯,也符合科学养生的要求。

三、孤独与乐趣

我从事文学创作起步晚,虽然年青时也写过几篇小说,发表过散文、诗歌之类,但最终没有坚持下来。长期从事的机关文字工作,只是繁文缛节,静不下心来。但咬文嚼字的功夫还是没少下的,如今我的右手中指指肚内侧还有一块突起的茧子,那是以前握笔磨成的痕迹。现在用电脑写作,握笔少了,但那块老茧并没有下去。这次,我暗下决心,还要发扬当年那种机关过硬的工作作风,创作出心中孕育已久的作品来。

现在尽管我内心渴望只争朝夕,同时也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心急,不怕慢,就怕站。每天读十几页文学作品,写上一两千字,只要保证每天进步一点点儿,就能走得更远,更稳更扎实。不要像路遥先生那样,一部作品出来,人也倒下了。路遥的精神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他有句名言,我很受鼓舞:

只有初恋般的热情和宗教般的意志,人才有可能成就某种事业。

我之所以把这句话单独分段列出,是我特别欣赏这句话,时常用这句话来勉励自己。他这种忘我精神值得我们学习,但我们还是要从他身上吸取些教训。青山常在,绿水常流。不要以牺牲健康和生命为代价,进行文学创作。如果路遥先生不是英年早逝,肯定还会有作品问世。

我喜欢哲学,也曾试图研究哲学。记得十六世纪,法国人文主义作家、思想家蒙田在他的一篇随笔《研究哲学即是探索死亡》一文中说过:研究哲学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从容对待自己的死亡。其实,西方文艺复兴时的哲学家也好,佛教也好,这些思想和论述,我国的先哲早就叙述过了的,只不过现在人们大都是舍近求远罢了。别的不说,只要你看看庄子的那篇《知北游》,对宇宙、对生命的论述,是多么的精妙绝伦。

可见,“道”是相通的,宇宙间的真理只有一个。

尽管我比较注意休息,但难免写起来有点忘乎所以,意识如高山之泉,汩汩而涌,又如涓涓细流,连绵不断。这种感觉很好,我很乐意享受这种写作时的快意,不免有些贪心,站不起来身。我知道,只要一站起身,这种所谓的灵感,这种状态就不好再找回来了。

终于有一天,我站起身,发现颈脖转动不灵了,肌肉僵硬,肩膀也有些酸痛。我的身体向我提出了抗议。头不能转动了,很难受了,我担心颈椎出了问题,只得忍耐着内心的冲动,克制着热情,赶上春节期间,休息了一个星期才调整过来。

创作长篇小说拼的是耐力,就像长跑一样不是看谁会跑,而是看谁能跑到底。我开始时给自己定的写作任务是一天写出3000字,坚持了一阵子感觉身体吃不消,就改为一天2000字。我时常安慰自己,只要坚持一天写出2000字,一年下来可以写60万字,没问题,不要急,慢慢来。

我打内心佩服那些写作网络小说的作者,据说他们每天都要更新五六千字,有的可以每天写作上万字,一部作品可以写到上千万字,不知他们是怎么写出来的。且不评价质量如何,就是能写下来那么多字,也是很令人折服的。

我发现自身有个特点,就是贪睡,只要睡得好,精力就好,头脑就特别灵光,写起来又快又好。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盏油灯,精力就像灯瓶里的油,只有不停地往灯里添加灯油才能保证这盏灯燃得旺盛;而为这盏灯添加燃油的办法就是保证充足的睡眠,保证每天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为了早起,我必须每晚九点钟休息,这样既可以保证第二天四点半左右时起床,又可以保证睡够睡好,只有这样才能使我的大脑处于灵光状态。

写作是一种享受,我每次写作刚结束,心情都很兴奋,那种通体舒畅感是其它娱乐项目所不能比拟的。当我停下笔时,我的整个身心还全都沉浸在小说构筑的世界里,思绪还没有从小说里走出来,欲罢不能。刚刚写作后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突然熄灭了火,但机器还处于高温状态。我需要到外面走一走,慢慢让它冷却下来,让大脑恢复到一种空灵状态。这台机器既不能让它长久不用生锈,更不能让它一直高速运转,需要休息,需要保养,需要用阅读和思考给它增加燃料用油,让它运转得更好更持久。

写作一旦进入了状态,就到了入迷的程度。在创作《人间》期间,我曾在图书馆先后丢了三把雨伞,有次出门撞在玻璃上。还有一次也很可笑,我在单位洗了一条裤子,过段时间,发现外面晒的那条裤子很眼熟,回到宿舍看看,原来换洗的裤子没有了,才知道外面晒的那条裤子就是我的。

写作的人是孤独的,没有人理解你,别人也没有必要去理解你,你也没必要非要别人去理解你。人们只对看得见的价值感兴趣。从事写作的人没有知音,没有人听你谈论这个不靠谱的事情,很多人只对投资理财、房价、股票感兴趣。你找不到交流的对象,只能与内心深处那个神秘的灵交流,或者通过阅读与作家交流。你也不要去和那些写作爱好者交流。中国但凡会写点东西的人都喜欢标榜文人,文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文人相轻。你与文人交流等于自找难堪,写得不好会引起笑话,写得好会引起别人的不快。写得好不好,没有一把标准的尺子去衡量,并不是说语言华丽就好。

我们说文章好是指文章的思想好、观点好,小说则是把人物写活,情节曲折有趣。有些作家的作品刚出来时并不被人看好,有的甚至是作家身后多年,才被人发现其作品魅力。

作家应当自称孤,或者寡人。不孤独,写不好文章,不寡、聚群写不好作品。这是因为孤独让人产生倾诉欲望,不聚群让人安静,安静有利于思考,产生灵感。如同一盆水,只有静止不动时,才能照出人影。

长期伏案写作,表面上孤独,内心时刻在奔腾,外在的语言表达能力弱化了,以至于到了公众场合我就说不成话来。以前在部队,给全营官兵四五百人上课,全团上千人讲党史,一两个小时不带打草稿的,从1921年讲到1978年,滔滔不绝,还不带“啊”。不重复,不啰嗦。如今一到人多场合就口吃,吞吞吐吐说不上话了,好象害羞。可见,人的能力不是天生的,是锻炼出来的,有个能够施展你才华的平台很重要。正如能够天天喝酒的人,越喝酒量越大。然而对于我,还是要学会闭紧嘴巴的好,少说话或者不说话,既可避免因性格直祸出口出,得罪人,又有利于写作。憋住心中一团气,下笔方可滔滔不绝。

可以说,憋气,不说话,是写作长篇小说的一个诀窍。说话多了,跑气,胸中没气,便不想表达,也就没啥可写的了。凡说话多的,内部语言必肤浅,因为他的思想不再经过沉淀深思。从这个角度来说,孤独有利于写作。

其实,写作的人,他内心并不孤独,反而很丰富。思接千栽,神游八方,时刻用心在生活。

四、素材与取材

豫东平原历史悠久,民间传说、民间故事如颗颗散落的珍珠,俯拾皆是。

靠近古都开封的淮阳县,是历史上有名的陈州,那里有上万年的伏羲太昊陵,紧挨淮阳的西华县有人祖女娲的娲皇陵,豫东人分别尊称这两位中华民族人文始祖为人袓爷、人袓奶奶。

豫东北边的鹿邑县是古代的苦县,为鹿鸣之地,也称鸣鹿,是道教太上老君老子李耳的故乡。紧临鹿邑的则是古都商丘,那是庄子的故乡。这两位人物的哲学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万教之源,老子被誉为世界哲学之父。据传老子曾西出函谷关化胡成佛,是佛陀释迦牟尼的老师。孔子曾三次向老子求学问道。在老子的出生地鹿邑,至今还有老子得道的古代遗迹老君台,那个老君台曾在1938年被侵华日军误以为堡垒,使用了十三发迫击炮弹轰炸,结里全都成了哑弹,以至于日军攻陷了鹿邑县城后集体下跪谢罪。至于那十三发炮弹为什么没有爆炸,谁也说不清楚。

距老君台南边约二十公里处有条洺河,在洺水岸边至今还有据说是老子留下的炼丹炉遗址。传说老子炼丹久炼不成,遂移至洺水岸边,取洺河之水和成丹丸,终于炼成丹药,此地也因此而名丹成,即今天的郸城县。郸城县境内还流传着一个王子求仙天上一日人间十年的民间传说,我甚至怀疑王子求仙的故事是不是遇到了外星人。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时间是可以延长的,空间是可以扭曲的,天上一日人间十年在理论上是成立的,而这个王子求仙天上一日人间十年的传说古已有之。有人考证,那个王子求仙故事中的王子就是王禅老祖,即人们常说的鬼谷子。

在郸城,民间至今还流传着乡下人常下的五道棋,据说是鬼谷子为训练后人智力而创造。这种棋可以随时随地画地为盘,捡坷垃、小木棍为棋子,两人即可对弈。看似简单,但当棋逢对手时,若要想赢棋,也需绞尽脑计挖空心思,这对于启迪民智很有益处。

郸城县城东边还流淌着一条长长的皇姑河,河宽不过三五丈,河水清澈干净。乡下人夏天里下地劳动时,累了常到河岸上树荫下乘凉小憩,渴了就蹲在河边捧水畅饮,河水清甜甘冽,凉爽解渴,沁入心脾。取水人望着那水中映照的沿岸婆娑的树影和湛蓝苍穹下漂游的白云,疲劳会瞬间消退。

我小时候,很喜欢站在高高的河堤上远望那一望无际的田野,看那往来的人字形雁阵,看那侧飞俯冲的燕子和点水的蜻蜓;站在河边看那河水缓缓流淌,微波如鳞,看那一边倒的水草、水里摆着尾巴游弋的小鱼儿、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的水拖车(蜉蝣)和潜伏在水草边的青蛙、小虾和小蟹。夕阳下,看那水中倒影的红日和对岸成排的白杨树。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那部富有诗意的电影名字《一江春水向东流》。虽然这里不是大江大河,仅仅是淮河的一个细小支流。

有山就有仙,有河就有神。围绕这条河流传下来许多民间传说和神奇故事,有的还带有神话色彩。这些民间传说彰显着这片神奇土地浓厚的传统文化和先哲们的智慧。我的这部长篇小说中的皇姑河就是指的这条河流,小说中涉及到的王家寨和范家寨,就是依皇姑河而居的东西相距七八里的两个寨子。

豫东平原这块土地受中国本土道教文化影响很深。这些文化已经根植于人们的基因中,融化在血脉里,世世代代延续着。在民间,你可以看到有些人识字不多,甚至一天学没上过,却懂得许多道理并且拥有过人的聪明才智。你可以说他没学历,但你不能说他没有文化。比如我在经济发达的某地可以看到有男人随地大小便,从不避开女人,毫无羞耻之感。我初到某地看到这种现象时,很惊讶,感觉不可思议。这在豫东平原乡村是很少看得到的,那里的文化传统自小孩出生时就给灌输了不允许那样的观念,仿佛婴儿一出生就被打了预防针一样。我们小时候,见到村里的老人都会恭恭敬敬地按辈份喊上一声爷爷、奶奶、叔伯、婶子大娘,即使在个性解放的今天,你也不能说这种长幼有序的尊老爱幼的观念就是错误的。

还有一种传统至今让我很是怀念,那就是民间常说的: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在豫东民间,以前常见在雨后天晴时有人扛着铁掀去平路修路。那时的土路,一下雨被车撵得坑坑洼洼,天黑会有行人不小心被绊倒,脚被扭伤。于是,雨过天晴修路、平路就成为人们行好积德的好机会。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会有恩怨情仇。只要是人类,即便是在太空里,也会有男欢女爱和那说不尽的爱情故事。在我看来,这些看似生活中的琐事,都是难得的创作素材,都是天然的文章,一草一木都是人间大道。这些素材像一粒粒遗失在民间的珍珠,如果你用心发现,它会熠熠生辉。如果视而不见,它就可能会随着岁月的流逝、世道的变迁而永远埋没。民间遗失的素材很多,有些故事本身就很曲折离奇。我们只需把它捡起来,用根金线把它串起来即可,这金线就是情节。有些素材可以直接嫁接到主人公身上,或者成为故事中的故事。有些素材可能暂时没有用,可以先收藏起来,以后备用。

我要把这些素材记录下来,把这些撒落在民间的珍珠捡起来,不要让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埋没,让后人看到前人的生活,会更加珍惜今天的来之不易。我要把这些珍珠串成一个项链,送给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要串成项链还需要一根金线,这金线就是我要创作的故事情节。于是,我认定,用一根金线把这些珍珠串起来,就是我的使命。

小说创作,情节是虚构的。为了使虚构的情节显得更加真实,就必须选用真实的细节去填充,所以细节必须真实。在这部《人间》里,你看到的细节,我可以告诉你都是真的。就连鬼附身说话和那先生用银针驱鬼也是我亲眼见到过的,这些当事人还都健在。我将这个鬼附身的情节嫁接到小说主人公姚淑美身上,是很有意义的。而那个傻子鬼魂作祟的故事也是真的,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们村里一直传说着傻子鬼魂到处作怪,吓得我们小孩子一到天黑不敢出门,下地薅草、上学走路都要绕开她的坟头。我把这个故事嫁接到小说中悲剧人物雪雁身上。

至于那位用银针驱鬼的中医也是确有其人的,只是我多年没有见过他的面了,据说他人现在北京开了一家私人诊所。我很想有机会问问他那次用银针驱鬼到底是真的假的,但这么多年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遇不到他,只得把这个疑问一直压在心底。后来听我母亲说,中医有个鬼门十三针,就是专门治疗癔症的。

关于五八年、六O年的故事和素材,因为涉及影响,我很慎重。我始终认为,一个人拿起笔想要写作时,首先要考虑到手中笔的份量,不是想写啥就写啥。文学作品属于意识形态方,从来都不是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一位作家要常常掂量一下手中笔的份量,要对自己的文字负责,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天地良心,是我们中国人最大的信仰。一个人,为人做事要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他自己的良心。

作家也是这样,你写出来的东西一定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能对得起你的读者。因此,我在处理这一段历史时就本着这种思想,即不掩饰我国在建设新中国过程中走过的弯路,又不刻意抹黑那段历史。为了佐证我掌握的那段历史素材的真实性和可靠性,我特意咨询过多位老人,包括我的岳父岳母和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原则是实事求是,既不拔高又不隐瞒,为了是让后人记住,不要将前人犯过的错误重演。

我生活的城市是沿海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那里公园里每天聚集了很多外乡老人,他们有的是来给来此地打工的子女带孩子的,有的是子女接来养老的。这些老人和本地老人因为语言不通融不到一起,只能与来自天南海北的外地老人一起聊天。

每逢星期天,我就喜欢到公园里,听那来自天南海北的老人聊天。听老人拉家常,每次都能听到很多有趣的故事。老人家说出来的故事都是写作资源。我总是默默坐在他们身边,静静地听着,有时故意扯出我想知道的那个时代,引导着他们谈话方向。我能听到很多有趣和稀奇古怪的事儿。回到家里我会把它整理起来,以备后用。

这些素材对写书的人来说都是保密的和极其珍贵的,因为别人写到小说里面,你再去用那就是涉嫌抄袭,即便不算抄袭,也会让人感觉重复别人的故事,吃别人嚼过馍,没味儿。比如你写一个鬼,我写一个鬼,如果两个鬼的故事情节都差不多,尽管写出来的文字不一样,也避免不了雷同之感。

我在动手写作中,这些素材已经烂熟于心,我会根据情节需要随时把它们调出来派上用场,再进行些艺术加工,就会显得情节更加曲折离奇。我还时刻提醒自己切忌把小说写成故事会,为此就必须把蕴含在这些素材中的“道”挖出来,使其更好地的为刻画人物、增强戏剧冲突服务。

五、立骨与趣味性

作为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我的童年记忆都在七八十年代,而那段时期中国农村社会正发生着深刻变化。我童年时期经常听到村里父辈的人谈论到一九五八年、一九六0年的生活状况,他们一提到那三年困难时期,无一不心有余悸,脸上显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印象很深的是常见到有我的婶子大娘辈的女人说起那三年困难时期,提起来就会流眼泪,边说边叹边掂起衣角搌眼泪,而那时的我也就只当故事听,似乎离我很远。直到后来年龄稍大时,我才对那三年农村人的生活有了理解,才知道我爷爷辈、父辈的人都是从饥饿线上挣扎过来的人。

如今社会发生了很大变化,人们的生活方式也发生了变化,在农村基本上没有了打面机,更不用说以前磨面用的磨盘和箩面筛面的物件。人们居家过日子,吃馒头面条都是买现成的,有些家庭连蒸馍都懒得蒸了,这不是个好事情。那些以前饿怕了的人却不敢忘记过去,如我的大伯,今年快八十的人了,他家每年都吃往年的陈粮,将当年打下来的粮食储存在家里,雷打不动,给钱都不卖。我伯父常说:我宁可将这些麦子烂在家里,也要保证存着全家人一年的口粮。

粮食,吃饭,是豫东平原上人们心头永远解不开的一个结。

我创作这部小说,一直试图绕过那段历史,不想触痛人们的伤心处。但无论我怎样动脑筋,都是绕不过去的,如果非要绕过去就会显得作品很不真实。小说中提到那三年困难时期的故事,素材都是真的,都是确有其事的。我可以透露一下,那位带着孩子逃荒要饭被一位村干部收留的女人不是别人,是我舅姥,那位村干部是我舅姥爷,也就是我父亲的舅舅。两位老人早些年都已过世了,而那位饿得没个人形的少年还健在,如今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

据我了解,当时的情况要比我小说中提到情况更为严重,情况更惨,我只是担心手中笔的份量,不忍心提到那令人悲伤的状况。小说的描写只达到警示后人的目的即可。所以,我在这篇创作后记里对这三年困难时期的情况专门列出作一交待。

捷克小说家米兰.昆德拉说过:小说存在的理由,在于说出只有小说才能说出的东西。我是这样理解这句话的,我生活的那片土地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而这些文化底蕰和风俗习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有些只是意味不可言谈。

我比较倾向于小说作为一种文学形式所具有的娱乐消遣功能,尤其是在娱乐多元化的今天,如果小说失去的趣味性,干巴巴的叙事和空洞的说教,就会失去读者。在今天刷屏时代,人们爱读小说无非是感觉有趣儿,若无趣谁会自找麻烦读小说。

我在上小学期间就特别酷爱读小说,经常因为读小说荒废了功课被老师训斥。有一次,我因为上课看小说被老师追着收缴书,我以为老师要打我,就慌忙躲着跑,不小心摔到当时作课桌用的泥台子上了,把耳朵磕破了,至今我的左耳轮上还有一个纪念——豁口。

还有一次也是不得不提,有一年,我家刚盖了新房,还没有搬家,我和一位小伙伴去新房子里打地铺睡觉看房子。所谓打地铺就是睡在地上,冬天里会在被褥下面垫些麦秸取暖。我想不起来从哪里借到一本《中国远古神话故事》,如获至宝,说好的就只借看一天,有人排队在后面等着看。

夜深人静,我就着昏暗的煤油灯看得入迷,我能听到我的小伙伴酣睡的声音,和外面风吹草动的呼哨声。我从盘古开天辟地看起,看到黄帝大战蚩尤,从大禹治水到共工怒触不周山,再到女娲炼五彩石补天,从后羿射日到精卫填海,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睡梦里,我梦到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正展开一场恶战,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突然看见火神祝融手指一点,火光四起,我感觉身边发热,有些滚烫,好像火神看到了我,用火烧我,吓得我拔腿就跑,慌忙中醒来,这才发现,原来身上盖的棉被靠近地上那盏煤油灯,燃着了。

我一看,吓坏了,地上都是麦秸,要是全烧着了那可不得了。我急忙喊醒酣睡的小伙伴,掂起尿罐将两人的尿浇在火上,因是上半夜,尿不够,杯水车薪。我俩急中生智,直接撒尿到被子上,才算浇灭了被子上的火,避免了一场险情。

我所以提起这两件事情,是想强调小说故事情节的趣味性和消遣性。小说一定要有趣味,一定不能失去消遣性。一本小说放在案边枕头,闲暇下来时,随手翻阅看上一段或一两个章节,倒不失是人生的乐趣。对于自己不喜欢的章节可以略过不看,对于喜欢的章节,可以反复咀嚼,慢慢品味。

大说成道,小说蕴教,寓教于乐。

我在写这部小说时,力争把人物写活、写得有血有肉。力避人物脸谱化,好人并不完美,坏人也并不都是头上长疮脚下冒脓,从头坏到脚跟儿。以人物带动情节的发展,使情节更加曲折,从而增加了故事的趣味性。“引人入胜”是我在写作中时刻提醒自己的警句,就是要把读者带入小说的意境里,让读者眼前浮现出画面来,并且能和我一样随着人物悲欢离合而情绪起伏。

我一直担心读者看我的书,看着看着就瞌睡了,读不下去了,那是我写作的失败。因而,哪怕是最易让人瞌睡的心理描写,我也力争写得趣味些,引领着读者读下去,把故事看完。尽管我做了努力,鉴于我本人笔力有限,本书还是没有达到我的预期。在写作中,我不相信天才,我只相信天才出于勤奋。

我在写作过程中倒不是太在意主题。我甚至认为我们上学时学语文的方法可能是错误的,不应该让学生过多的解读课文,不应该每篇文章都要总结出一个中心思想来,有些解读实在是牵强附会。有那个功夫倒不如让学生老老实实的阅读些经典书籍,“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是古人早已就有定论了的读书方法。

有些文章的所谓主题都是人为解读的,有些还存在过于解读了。作者写作初衷,可能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感觉有趣儿,把它写下来,但后来人们读着读着就变味了。我这样说,并不是说写文章不需要主题,小说这种文体不像政论文章那样先要“立骨”,有着鲜明的主题思想,然后用事实论证你的理由。

小说不是这样,小说是有话要说,牵着一根线想说啥说啥,比较自由些,可以东拉西扯,闲言碎语,自会别有一番风味儿。只是作者在写作过程中,要将手中扯风筝的那根线收放自如,始终不忘你所要塑造的人物。我比较喜欢长篇小说,受的约束少些,可以汪洋恣肆,任意驰骋。

六、语言的锤炼与修改

写作是一门手艺活,和匠人一样,比的是手艺,比的是细心和耐心,比的是功夫和功底。我在动笔之前,就给自己定了位,那就是要写就要写好,写得对得起读者。记得以前喜欢看香港邵氏电影公司出品的电影,片头上都会有那么一段话:邵氏出品,必属精品。邵逸夫先生一生喜欢电影,拍电影都是本着出精品的信念每拍一部即成为一部精品。我生活在邵逸夫故乡浙江宁波,每次带友人去镇海参观邵逸夫故居时,都为他那精品意识感叹不已。

民间有句行话,叫做慢功出细活。写作应像工匠雕刻花鸟鱼虫和盘龙石柱上龙须鳞爪那样认真、仔细。我在伏案笔耕时,就本着这种精神,像雕刻一件艺术品一样,先一鼓作气将大致情节一气呵成;然后逐段逐句精雕细刻,每个字词反复推敲,力求叙述流畅、语言生动、表达准确,字句就是我要雕琢的龙须鳞爪。

写作是文字排列组合的艺术。文字在不同作家笔端会排列成不同的组合,形成不同的语言特色。就像指挥作战的将军一样,用兵方法排军布阵各有不同。我每天要将脑海里储存的文字排列组合成闪烁着思想的句子,并形成我个人的语言特色,再用这些语言叙述那曲折离奇而又动人的故事。我在进行创作时,这些文字就像一个个跳动的音符等待着我的调遣与选择,我会根据它们的脾性和表现力将它们安置到准确的位置。每个文字都是有灵性的,你将它放在不同的位置会产生不同的意思和语调。用错一个字,意思大不一样。败笔,就是把字句安排在不恰当位置的后果。

只有字词准确,语句流畅,才能更好地表现文章气势。

在修改时,我会一个一个地审视它们的位置,根据阵势进行调整,发现用错的地方会毫不可惜地将它们删除,直到我满意为止。

我制订了这么一个原则,那就是叙述语言不要出现土话,人物对话可以使用土话,这样效果会好些。比如馒头一词,我在叙述中用馒头,而在人物对话中用馍,这比较符合实际。

如果说创作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那么修改就是一种煎熬和磨练。

我深深体会到海明威说的那句话:一切文章的初稿都是狗屎。

修改这项工作是很枯燥无味的,用的时间和精力要远远大于写作,而且修改远远没有创作时的那种畅意感和成就感。二稿相当于重新写了一遍,到三稿略为轻松些,只在某些不满意的章节上做了些改动。三稿过了后,又放了一阵子,凉了一凉,请几位要好的朋友读了一遍,听取他们的意见,并征求我母亲对五八、六〇年的看法。这样,又隔了半年时间,再次拿出来逐字逐句进行第四稿的修改。这次就感觉轻松多了有趣多了,也很有一种成就感,因为前期下的功夫到家,这次只对个别句子进行了调整和校对,使之更加准确生动。接到出版通知时,我又抓紧时间重新审读一遍,如同打扮出嫁的姑娘一般,反复审视,确保以完美的形象示人。

我一遍一遍地琢磨每一个句子,每一个字词,力求准确生动,最大限度地表达我的想法。有时候,一两个小时只修改几句话,对着那几句话反复琢磨推敲,甚至还要做些动作比划一番。

修改时难免会犯急燥的毛病,我做事一向粗枝大叶,缺少必要的耐心。于是,我一遍一遍鼓励自己,文章不厌百遍改,慢功出细活。

我不厌其烦的修改,推敲字句,直改到有点呕吐,再也改不下去了,才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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