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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柳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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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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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娜

公司领导决定从湖南的大专院校招聘一批外语系少数语种的学生来加强公司翻译部门的力量,米娜就是那批新招员工中的一员。

记得米娜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留着个蘑菇头,这种发型在新来的几个女孩子中特别醒目,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属于小巧玲珑型的女孩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让我不由地想起,先前有个男孩子刚来公司几天,就天天在电话里哭诉非洲安哥拉这个国家的种种不好,比如治安,比如气候条件等等,后来那个男孩就回国了。

“米娜过不久也会闹着要回国的。”大家都这样固执地以为。

然而,米娜却坚持了下来,在那些艰苦的日子里,这是不争的事实。

后来,米娜去了一个名叫希比亚教堂的工地。那个工地坐落在一处偏僻的山上,距另外一个非洲国家纳米比亚近在咫尺,说是维拉省省长幼小时读书的母校。她是自己自告奋勇要去的,这对于一个刚出校门初入社会的学生而言,需要多大的勇气。然而,米娜她却做到了。我知道米娜总想给自己一片自由的天空,而不是那令人窒息的训责和斥骂。

米娜带了她那把心爱的吉他,那仿佛是她那副受伤的隐形的翅膀。一个女孩子家住在教堂临时为她搭建的住房里,那是个深深的庭院。教堂好似深山幽林里的一扇窗户,透过那扇窗户,米娜那生硬的葡语和着寂寥的时光远远地泻满那座长满荆棘的山头。四周高山云树,烟岚漾风,轻燕蝶飞,夜色清零的月晚,远处的石林断崖胜景在轻灵一声飞鸟的叫鸣中,打破了周遭一片沉寂,与这沉寂的教堂来一个热情相拥的香吻,把米娜沉睡的梦幻镶嵌在孤寂的山巅上。

山里没有水,靠洒水车每个月底在卢班戈市里抽上一罐水送上山来;山里没有电,靠65KW的柴油发电机发上施工和生活用电,为了节省柴油,夜晚很早就停了发电机;山里没有手机信号和网络,打电话要步行半个小时布满碎石和砂砾的山路或者偶尔搭乘黑人的摩托车,在另外一处山头的硕大的面包树下才能接听和拨打电话。米娜在那座山上,住在那座教堂里,像个教堂的修女,直到工程快要结束才回到原先的公司总部院内。

国际经济情势急剧恶化,为减轻企业负担,公司开始削减人员了。老翻译理所当然要留下来,这群新招的学生翻译自然成了被辞退的对象,米娜也在内。

米娜走的那天,日光和煦,可米娜的心境和这天气并不谐和。我清楚地知道,这几天米娜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牵强。我把我中学毕业时老师送我的那句话送给了她:“不要叫人打倒你,也不要叫事情打到你!”米娜双眸盈着泪,向我点着头,徐徐地对我说:“我还会来安哥拉的。”

米娜拖着厚大的行李箱,乘上卢班戈开往卢安达的黑人大巴,坐在右边窗户位置。她的眼光穿透着车窗厚实的玻璃,像一架相机抢拍着公司院落的每一处景致。那双纤纤素手高过头顶,在回应着送行同事们挥动的手语。车身缓缓地启动了,她感激地向前来相送的同事一一作别,就如作别昨日西天的云彩!轻轻的晚风吹拂着道边一颗颗硕大挺拔的面包树,清漾着一排排亦明亦暗的街灯。被纤细的云丝们柔柔地簇拥着一碧的遥天,掠过一缕缕淡雅的月光。我只期望这些淡雅的月光能开启回国同事们布满阴霾的心窗。

公司里走了一批青春活泼的学生翻译,院内又恢复了先前死一般地沉寂。只是米娜的那把吉他已经易主,躺在一家纨绔子弟的殿堂里,琴弦已断裂。我只是想:我何时才能听到你弹唱一首呢?

第二年四月,米娜在微信里告诉我:“已经在安哥拉首都卢安达工作了,一切挺好的,谢谢老张!”此时的米娜已经长大了,她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没有叫人打倒她,也没有叫事情打倒她!

院内断瓦颓垣流淌着昔日天之蓝海之蓝的残香,如今余韵已经在弥漫的苍穹中飘摇升腾而殆耗散尽。空空的瓶腔不再往复昔日当权者觥筹交错,酣歌弥音,放浪形骸的杯响,虚掩的只是微薄的背影。办公楼外墙面涂料经风吹日晒,艳丽繁华已经褪尽,墙角隐隐的裂纹不规则的向墙基扩散开来,墙面抹灰面粘结层也开始一点点斑驳,一片片不规则地脱落。老鸦在布满断枝败叶的虬茎上,点缀成一串串黑点,空中回旋着它们“哇,哇”的粗劣嘶哑声。

回国之前,悄默是当然的事儿。人去楼空,往昔依依,只是我的心早已走远。旧日的院墙内,耷拉着几具行尸走肉的躯体,佝偻着几杆苟延残喘的背影,旭辉如落幕的残阳无精打采的映射在布满瓦砾的萧蔷。缤纷的落英徐徐在微风中飘荡,唯有星星点点的微尘在覆有足迹的印痕里不规则的画着圈。

我实在无语,如果要我说点什么,我只想对米娜说:“多年以后,你会感谢现在这么拼命这么努力的你!相信你到了我这个年龄段,你也会对那些刚出校门初入社会的学生多一点关护,就如当初我对待你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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