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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都登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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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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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多山行记

墨尔多山行记

杨全富

云雾弥漫的清晨我站在墨尔多神山脚下,让目光穿透时浓时淡的云雾,向着远处的墨尔多神山望去。

在嘉绒藏区,在原住民的心底,认定每一座山峰上都会有一个神仙镇守。因此,在山顶上修建白塔以示纪念,也有了人们转山转水转佛塔的朝圣习俗。一年四季中,只要是农闲时节,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扶老携幼,穿过茫茫林海,向着心中的圣地走去。

在许多时候,朝圣总要讲究一个缘字。这缘分会让你在途中有许多不一样的发现和奇遇在雄伟的墨尔多山面前,我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单凭我如虫豸一般微弱的气势,怎能感动眼前的这座神山。此时,云雾带来如缕的细雨。原本还能看见的影影绰绰的影子被彻底的阻挡,除非山间的菩萨洞悉我的所思所愿……

也许,我的那一点愿望竟然得到了应验,眼前出现惊喜的一幕。一道光芒从厚重的云层里跳跃而出,一阵微风忽然间吹起,那些弥漫的雾气被慢慢的卷起。从轻纱似的残雾后,一座座山峦缓缓露出她们圆润、明艳的容颜其间,一座伟岸的山峰就坦坦荡荡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被眼前的这座神山所深深的吸引,这就是嘉绒藏族人们心中最神圣的神山——墨尔多山

虽然,在我的内心深处,早已与芸芸众生一起仰慕着她的神秘,不想用最俗套的名字去强加于她。但有着太多的俗世、故事,才能在最简单的名字之中体现出其平凡的伟大。那就让我也在这俗套之中,与别人一起亲切的称呼她为“墨尔多山”吧。用山的方式去感悟、拥抱眼前的这座神山!

此时,我已完全融入到眼前飘飘渺渺的世界里。我和两位既是远足者,又是朝圣者的同伴一起,沿着无数人走过的小径向着神山前进。小径一会儿贴着崖壁,一会儿深入谷底,一会儿曲折回旋,一会儿笔直向前。我们沿着某一条规定的路线和规定的点行走--上纳顶大草坪、石笋沟、罗布坡黑松林、小溪沟牛棚子……虽然一直在这样的路上行走,不过那一颗向往的心和无法聚拢的目光,却始终难以离开那一座矗立在远方、影影绰绰的神山

就这样,在云蒸雾腾之中踟蹰而行。当我们跨过一条山谷那些遮天蔽日的森林忽然间稀疏起来。由于树木的减少,小径上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再走上一百余米,树林就被我们远远的抛在了后面。小径旁除了裸露的岩石外,就是厚厚的高山草甸。在一处平台前,我们停了下来。此时,忽觉山峰迎面而立,仿佛间已近在咫尺。只是那些云雾还没有完全散去,使得墨尔多神山处于飘渺之中。此时,山谷间的云雾被上行的风吹了上来,到达一定的高度后,聚在一起。由于冷湿气流的交汇,雾气还没来得及飞跃眼前的山峰,形成细如牛毛的雨丝,润物细无声的飘落到地面上。依据我对高原气候的了解,我知道,也许不出几十分钟那些雾气就会全部变成细雨,直至消散。于是,我们三人决定停下来,等待雾气的散去,以期一睹神山的真容

十几分钟过去,雾气逐渐的散去,神山右侧已经隐隐的露出了它的轮廓。只是,这也知识昙花一现,云雾再次从山谷里升起来,比先前更加的浓厚。我想,这里的雾气难道是从山间的石缝里钻出来的么?

其实,在山谷间不断生成的雾气并不是从石缝中钻出来的,而是这循环不断滴落的雨点落在地面上,在地温的作用下,水蒸发成水汽,上升为蒸腾的雾气。不过,追根溯源,这些雾气其实来自于山间的溪流,高山的海子,山谷里流淌的河流以及森林、草坪涵养的水份。虽然都是水,不过向上即为云,向下即为水罢了

想想那些淙淙流动的溪流,想想那些深不见底的海子,一滴水即可化为一缕雾气,成千上万的水滴不断的裂变,于是,雾气便聚拢来。在山风的作用下,将这些雾气向着神山推去,遇到了冷湿的空气后,再次凝结成水珠,洒落在岩石上、草丛里、树林间。这时候,这些水珠、水汽就不断的循环上演,一个看似简单的物理变化就逐渐变得成熟、复杂,以至于纷纷繁繁、不同于寻常

雾气再次弥漫,雨丝再次飘起。远处山林里传来一种在雨幕之中才会鸣叫的鸟声来,忽然间一切都是那么的凄切,几欲泪奔。其实感伤来自于哪里呢,就在我搜寻所有的记忆时,鸟叫声再次响起。此时,恍然间,我才发现,时光已走过了十几年,然而我的心底却始终忘却不了在村小任教的日子。那时候,每一个夜晚里,雨滴打在窗户的玻璃上,发出不规则的声响,使得我从梦中惊醒。窗外漆黑一片,整个村寨都沐浴在如绸缎般的夜色中。在这时候,学校后的山坡上,传来鸟的鸣叫声,声声凄凄,如泣如诉,心底陡然莫名的伤悲起来。以至于热泪盈眶,悲从何来,却又无从得知。

我想,种种无形或者有形的念想,变幻莫测,难以言说,在意念的作用下,终形成有形有态的物体,或成为溪流、或海子、或远山,从而因为有了生命体而蓬勃起来。那些松树、桦树、杜鹃树等,错杂而长,如伞如盖,把整个山体都严严实实的遮掩起来;又有诸多的生灵也因为如盖树林的庇护而兴盛成长起来,诸如山鸡、兔子、狐狸、灰熊等等,在树丛底穿梭往来,繁衍生息,演绎着兽类的悲欢离合。

从山林的繁盛以及无限的生机不难推断,其背后潜藏着多少的匠心独运,而且还有着无限的情感和精妙的思想。如果让我去论断山中的爱,确切地说,它拥有着最辽远的情谊。山中的所有物体,从一岁一枯荣的野草,再到生长了千百年的柏树、桦树等,还有就是那些有灵性的动物,哪一样不是承受着墨尔多山溪流的滋润和雨露的哺育呢,接受着它绵远柔情的祝愿。路旁的百合花花开正艳,年年岁岁依时而开。虽已历经沧桑岁月,依旧苍劲有力、艳丽如初。而且还能在我们不能所见的泥土里结出硕大的白色块根,想必它也是在与墨尔多山常年的对视之中感应而生的吧。因此,它的生命里注入了山的精魂、山的意志和山的品性。

放眼望去,那些山林、草甸和眼前的一切物事,仿佛都在接受着墨尔多山给于的恩泽

后来,我们来到了山腰间最为著名的海子旁。在山坳里,如蓝宝石一般的海子镶嵌其间。海子边,怪石嶙峋,那些犬牙交错的石块,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下,没有了锋利的棱角,仿佛是被海子里的水所蚀掉似的。海子里的水因为水深度的不同,而呈现出不一样的色彩。几块耸立在岸边的巨石,将倒影投射到平展如镜的水面上,在粼粼微波之中,如蛇形在水中扭曲。忽然间,我不尽然想到,嘉绒地区的人们常言说高山海子有龙的传说,也许就是源于水中各种倒影的缘故吧!在这里,也因为有神山的庇佑,才有了仙女下凡的传说,也因此有了海犀牛的动人故事。

继续走向山顶,在一处陡坡前,一道水流从石缝中潺潺而出,没入乱石堆中。不过行不多远,那些水流再次漫出地面,汇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溪流,似乎声势又进一步起来。由于溪水的不断冲刷,早已形成了一条沟渠,于是,水流在沟渠里快速的流动,与水渠底的石块相互摩擦,发出低沉、厚重的轰鸣。看着眼前的这条溪流,我不禁猜想它的去处。往下是高山峡谷,再往下,穿过村庄、田野后,最终汇入到山脚那条宽广、浩大的大渡河中。而在这条河流里,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溪流汇入,更不知道为什么它要不辞辛劳的跋涉几万里,离开满眼青翠的家园,向着莫测的远方进发

大渡河,一旦接纳了百川之水,便不再留恋山间的美色,一路高歌,一路奔流,那里还顾得上看看两岸自己滋润后的美景。那一泻千里的壮美势头,是什么在催促着它义无反顾的向前而去呢?千百年来,人们站在水头凝望远方,发出“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的感慨。就像是眼前发源于墨尔多山的溪流,抛下雪山、海子,逶迤而去,一直流向幽深的时间深处。

临近山顶,山底的雾气再次涌了上来。那连接山巅的路旁早已钉上了长逾一米高的铁钎。每一根铁钎上绑缚着铁链,使得最险要的路段有了攀附之物。不过,行走在这一段路上,嗖嗖的凉风从谷底吹来,撩动你的衣角,让你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当我们攀爬过这一段路后,就来到神山之巅。

神山上,大大小小的石块叠加在一起,占据了整个山巅。朝圣的人们,就地取材,修建起一座座形态各异的石塔。石塔旁,那些悬挂了多年的经幡在自然力的作用下早已风化。不过,新的经幡替代了它的位置,使得石塔旁依然是经幡飞舞,充满了庄严。山巅的上空,是广阔无际、深不见底的蓝色的天空。抚摸着眼前的每一个石块,我的心充满着莫名的欢喜和感动,我匍匐在石塔下,自以为从此与这座庇佑嘉绒、开启心智的神山结下了最深的缘分。尽管,我亦不知道这缘分深浅几何,然而我相信,这缘分或多或少早已存在我的心底。只是我不愿去说破,因为有些事,一旦说破,就再也没有续缘之可能,为此希望却因此成为了一种落寞。因此,我在心底不断的鼓励着自己,此缘一定深厚,会伴我直到永远!

在返回家中的那一夜,我反复作着同样的梦。在梦境里,我的眼前总是显现出神山之巅的石塔、经幡,以及山腰的海子,一遍又一遍,仿佛是在向我暗示着一种隐喻……于是,我从梦中醒来,却多了枕边的清冷和心底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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