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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泉阿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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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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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根,在土中

莫言先生的《蛙》里,讲述了一个他和同学们因为饥饿而一起吃煤的故事,然后招来了一片骂声,因为大家认为煤不能吃。

其实,在我的记忆中,真的储存着一段童年时期吃煤的情节——我的小伙伴真的吃过煤!

我确认!

我保证!

伙伴吃过煤,我却吃过土!

真的!

我吃的当然不是田地里那些施用过有机物的土,而是从上万年?或者是上万万年?——的黄土塬下新挖出的新鲜的黄土。

我“家”住在黄土塬下。

这里的“家”是指可以住人的“房子”,说“房子”不准确,准确的称呼是——“窑洞”。

黄土塬的内部也分层。

最上面的一层颜色浅,土质疏松,略带沙质,在这一层挖窑洞最省力,但是没有人会在这里挖,因为这里挖出来的窑洞容易坍塌。这一层叫做“白土层”。

下面的颜色逐渐变深,变成褐色。这层土发粘、坚硬,人们叫这样的土层是“红土层”。人们拼尽全力把最坚实的镐头砸到红土上,也只能划下一道白印子,刨下很少的一片土。这里是人们挖窑洞的最佳选择。

沿着白土层垂直往下挖,挖到最结实的红土层,然后挖进去,挖成一个个拱形的窑洞,修葺整齐,里面涂上拌着石灰的墙泥,外面用石头或者砖块砌好“前墙”,安装好门窗,这就是黄土高原土著民的“受赢窝窝儿”!

“受赢”这个词是阳泉地区的方言,有“舒服”的意思,也带有一丝丝只可意会的不文明意味儿,所以,长辈和晚辈交流一般都不会用这个词,只有平辈才会大量地使用。

小时候奶奶讲狐精的故事,中间一句“拐个弯弯儿,上道坡坡儿,就是咱的受赢窝窝儿”让人记忆深刻。此处的“窝窝儿”等同于动物的“窝窝儿”。

我就出生在这样的“窝窝儿”里。

我家至今住在这样的“窝窝儿”里!

上面的白土松,播好种子,施点肥浇点水,就能吃上蔬菜吃上粮;下面的红土粘,拌着煤面和成泥,就是最好的燃料。沿着土坡再往下打一眼旱井,下雨下雪时,从窑顶上院子里大门外收集到的水都储存起来,饮水问题和灌溉问题也基本解决。

院子里垒个鸡舍养几只鸡,夏天满土坡地吃草吃虫子,冬天喂点小米糠,然后鸡蛋给人吃,鸡粪施田地;大门外砌个猪圈养头猪,平时吃草吃泔水,然后过年卖钱换油盐,猪粪施田地;院子的角落里修个旱厕,肥料同样施田地……

童年的记忆中,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自然的微循环系统!

夏天的中午,赤日炎炎。在生产队农田干活儿回来的长辈,裸露着上身,肩上搭条毛巾,手里摇一把芭蕉扇,哼唱着一首喇叭里经常放的《社员都是向阳花》

——“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藤儿越肥瓜越甜,藤儿越壮瓜越大……幸福的种子发了芽!”

身上黝黑的皮肤亮晶晶的,和身后阴影下黄色的土墙几乎一个颜色。当孩子用大海碗把一碗金黄色的玉米面疙瘩、圪斗或者褐色的高粱面灌肠送到他们手中时,他们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把这个土院子里的欢乐都点燃了,把阴影下的黄土也点亮了……

1968年,是新中国成立以后人口出生最多的一年,我也凑了个热闹。按照农历纪年,这一年出生的人都属猴,是土猴,这“土猴”应该是太行山特有的那种猴子吧?

——那种猴子爱山、爱水更爱土。

“土猴”钻进了“土窝”,你说“得受”不“得受”?

这个“得受”和那个“受赢”算是同义词,都是阳泉地区特有的方言,用法也没有什么区别。

太行山人离不开石头,更离不开土!

一个婴儿出生了,长辈们会把他的胞衣埋在院子里某个角落的土里头;一个人去世,家人会把干净的白土雕刻成一个元宝的形状,给他当枕头;人受轻微伤的时候,别人会找一点干净的白土揞住他的伤口;人上厕所大便后……呵呵,因为当时缺纸。

孩子们一起玩的时候,从土里挖出了“力匠猴”——学名叫“土姜”,但是我更愿意叫它“力匠猴”。

“力匠猴”跟白土一个颜色,就像是一个光滑的土坷垃。它是如此的坚硬,比山上的大青石还要坚硬。

我经常想,牛有牛黄,狗有狗宝,猪有猪砂,那“力匠猴”是不是黄土的“土黄”“土宝”或者“土砂”呢?抑或是土妈妈生下的孩子吧?

小时候挖到一窝“力匠猴”的喜悦,一点也不亚于现在的孩子能买到一套整建制的士兵玩偶。

根据“力匠猴”的形状,我们因势象形,用毛笔赋予了他或者她各具情态、惟妙惟肖的生命,让他们成为我们游戏中的家人、朋友或者伙伴、敌人……

偶尔一次摔跤,嘴巴正好吃到了白土。

真准备酝酿感情,借机大哭一场的时候,忽然觉得嘴巴里的东西酥酥的、绵绵的,用舌尖抵住上颚,觉得一丝不咸不淡、不苦不甜、非常特殊的滋味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味蕾。自己马上站起来,忘记了擦去在哭声先期赶出来的泪水,然后仔细地品味着这种独特的感觉……

从此,我开始喜欢“吃”土了!

当然,我喜欢吃土的这个“吃”的意义是特定的。它不是因为饥饿而被迫进食的那个“吃”,也不是用汤匙、饭勺跟吃饭一样狼吞虎咽的那个“吃”,它只是挖耳勺那么一丁点的,黄土跟舌尖近距离的接触和交流,应该属于吃茶、吃酒的那个“吃”,——是品味的意思。

我喜欢吃土的这个“土”也有特定的含义,——这是一个钟爱黄土地的弱小生命,用婴儿吮吸母乳的方式,对上万年、上万万年、上亿万年前沉积下来的细腻黄土最简洁最明了的叩问。

这里的远古一定不是海洋,而是一个跟黄河、长江一个味道的湖泊!

无尽的黄土地总能给人无尽的遐想——

我出生于1968年,自有记忆开始,虽然只是粗茶淡饭、玉米高粱,但是我周围的人已经不再挨饿了,至少是没有被饿死的人。村里的乡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硬是用一双双勤劳的手,把一道道太行山梁改造成了一坡坡的梯田。村里的人朴实善良,他们没有吃过一分钱的返销粮,他们把一车车的余粮源源不断地上交给国家,支援祖国的建设。他们自力更生,开荒山造平原,从手提背挑到骡拉马驮,到村里拥有第一台拖拉机、第一台柴油汽车,他们依靠的就是脚下这片坚实的黄土和一双勤劳的手。

千千万万的农民,勒紧了裤腰带,吃最少的粮食,出最大的力气,他们虔诚地信任共产党、信任毛主席;他们朴实地跟着共产党、跟着毛主席。他们每滴汗水都落在这金色的黄土地上,夯实着共和国红色的根基。

当时,袁隆平的杂交水稻刚刚起步,他的团队需要粮食的支撑;

当时,屠呦呦的实验正在起步,她的团队需要粮食的支撑;

当时,第一颗原子弹和第一颗氢弹刚刚爆炸成功,他们的团队需要粮食的支撑;

第一枚火箭升空,第一台雷达出世,第一台汽车出厂,第一口油井出油,第一座高楼竣工、第一艘轮船出海、第一列火车入轨……哪里不需要粮食的支撑?

铁路、桥梁、公路,能离开粮食的支撑吗?

铁路、煤矿、学校、机关……那时候深山老林、戈壁荒漠里那些不知名的保密机关,都在举全国之力保障卫星上天、保障原子弹爆炸、保障各项国策的落实,在一锤一錾地夯实着共和国的根基,离开粮食行吗?

是亚非拉人民把中国抬回了联合国,但是支援亚非拉人民不需要粮食吗?新中国建立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之上,基本上没有任何工业基础,无论是偿还国家的外债还是支援别国的物资,除了矿产,除了农产品,还有其他物资吗?

化肥厂正在建设,明天的化肥不能让今天的庄稼丰收,但是,今天的粮食还要支撑明天的化肥!

全国人民勒紧了裤腰带,一代人吃了几代人的苦,受了几代人的罪,才使共和国在建国70年的时间里,实现了西方国家几百年的飞跃!

如果说制造卫星火箭的科学家是共和国璀璨的明珠,那么,托起这耀眼明珠的巨手,就是那些生生不息的农民,那最坚实的土地!

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凝聚起中华民族这磅礴的力量,让华夏巨轮在时代的浪潮中中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勇往直前!

当我把自己吃土的秘密告诉小伙伴时,他给我表演了吃煤。跟我一样,他的这个“吃”也是“品”的意思,绝不是填饱肚子的意思。

我也试吃了一下煤,但是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他也试吃了一下土,他也不喜欢那个味道。

莫言先生在作品中的情节是把煤当成食物,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是文学作品么,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写得夸张一点也没有什么。金庸作品中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大家在生活中不是也没有见过吗?

但是,莫言先生让一位死了丈夫的中国女性,跟姓氏不同的男人,生下一窝姓氏不同的小孩;莫言先生把五厘钱到一分钱一斤的白菜卖给别人,因为别人撕了一点老皮,就多收人家一毛钱,因为人家退货,他多年以来还记恨在心,还写出文章来控诉人家,这就不好了。

莫言先生是中国文坛上一颗璀璨耀眼的明珠,瑕不掩瑜,但是如果瑕太多了,瑜也就不亮了!

星河灿烂,日月同辉,是每个人的追求,但是,更多的人只能成为一抔黄土。星河日月,江河湖海,只有跟土地结合,才能孕育出伟大的文明!

当毛主席一袭长衫的时候,他是一个探索者;当毛主席布衣短褂,融入人民的时候,他成了开国领袖!

当中国共产党人“走出城市,丢掉汽车,脱下皮鞋,换上农民的衣服”,融入人民的时候,国民党反动派占领的城市就像断了根的大树,枯萎了!

我们时时刻刻都不要忘记:我们的根,在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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