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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泉阿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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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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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

秋天里,你又回到了家乡——那片你曾经熟悉,现在却非常陌生的故土,那片你将来最终的归宿地!

车队一路向上,沿着土坡艰难爬升。

 

在你的记忆中,这个土坡曾经是人们“战天斗地”的“战场”。过去的这个时节,被称作秋收大忙季节,是人们最忙的时候。

恍惚中,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铜铃声,那声音是沿着土地间狭窄但是平整的小路传过来的那铃声干净得像头顶上没有一丝丝云彩的天空,漂亮得像路边波斯菊婀娜多姿的身影,就那么明亮亮地飘过来,温柔地亲吻着你的耳廓,抚摸着你的耳膜,撩拨着你柔柔的心弦。

随后,便是赶车人洪亮的吆喝声和清脆的马鞭声,那声音是赶车人和牲灵之间的交流吗?不是的,这里的山路曲曲弯弯,他们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了啊!哪里要拐弯,哪里要下坡,哪里的石头会硌脚,哪里的坡路最费劲儿,不要说人和牲灵,连身后的车子都有灵性了!在这种情况下,赶车人和牲灵之间已经不再需要吆喝,更不需要鞭挞了,只需要轻轻的一拍,随机的一个手势,或者嘴里发出的简单的一个音节,对方就心领神会了。多年的交往,人和牲灵之间已经跨越了物种之间的区别和差异,成了人,成了朋友!

那吆喝声更像是汽车转弯时鸣响的汽笛,是在和对面过来的车辆打招呼,是在跟远处地里的同伴发预告,更是在抒发丰收之年自己内心的喜悦!

终于看见那辆车了,那是一辆木制的平车,车前和车后各围着一个用铁皮或者木板制作的U型挡板,车里载满了刚成熟的庄稼。一匹马精神抖擞地跑在前面,两条绳子钩住了平车两边的铁环。赶车人两手攥着车把把方向,脚上穿着妈妈或者是老婆千针万线纳制的布鞋,鞋上的小腿黑亮亮的,透出一种健康和健美,腿上的裤子挽起来,像是穿着一条七分裤,上面勾着不少草蒺藜。上身是红色的背心,或者就那么豪迈地裸露着,裸露着浑身的活力,裸露着被汗水冲洗的油晶发亮的躯体,那不是健美运动员病态的肱二头肌,也不是吃药长出来的八块腹肌,那是劳动者健康、踏实、自然,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美。

他的脸上溢满笑意,心里的喜悦撞击着他的喉咙,冲开他们的嘴巴,跑出来,飘向四周,飘向天空,化作嘹亮的歌声;他欢快的脚步,叩击着这片炽烈而圣洁的土地,虽然没有舞蹈演员的柔美,却有建设者特有的刚健。头上半旧的草帽时而变成送风的扇子,时而化作避暑的阳棚……

挂在赶车人后背上的鞭子系着耀眼的红缨,那鞭子仿佛不是他赶车的工具,而是他的一件装饰品,或者是他手中的一件表演的道具。“且有操舟神舵手”,赶车人就是这辆车、这条船的舵手,也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车上的玉茭裂开嘴巴,露出一口金灿灿的牙齿;车上的高粱红彤彤的,仿佛随时会给你蹭一身的油。金黄的谷子,活蹦乱跳的杂豆,都是那么淘气,一个不小心,他们就蹦破豆皮,跳下车去,藏到路边的角落或者草丛里,和赶车人玩捉迷藏的游戏……

 

现在呢?

前面车轮打滑腾起的细土,和浓烟一起,落在后面车辆的挡风玻璃上,挡住了后面车辆的视线,后面的司机咒骂着,开动机关喷上一股水,清洗这从天而降的垃圾。土中夹杂着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碎石,飞起来,落到车上,又落在地上,恶作剧似的,捉弄着路上的车辆和行人。

 

你的心在隐隐作痛。

你知道,那腾腾的细土,曾经是涵养这一方生灵的圣物啊!土中生黄金,土中生白玉,土中生万物,那是何等的神圣!

你知道,那金灿灿的玉米出自脚下的黄土,黄澄澄的小米出自脚下的黄土,红彤彤的高粱出自脚下的黄土,活蹦乱跳的杂豆出自脚下的黄土,甚至你的身体,你的祖先,你的后辈都出自脚下的这片黄土。

你的先祖已然化作了这里的黄土,你自己最终也将化作这里的一抔黄土!

然而,今天,她却在人的脚下,像一位失去贞洁的母亲,任由大风肆虐,任由洪水蹂躏,任由车轮践踏,任由她的子孙们欺凌!

飞溅的石头啊,你是盗挖者残留的赃物吗?你是这片大地母亲支离破碎身体的哪个部分?你知道是谁把你遗弃到这里吗?

那一条条黄白相间的土路,就像一条条不规则的拉链,向四面八方延伸,那些不肖子孙们,赫然在自己母亲的躯体上下手,攫取宝藏,然后任由自己的母亲伤痕累累,气息奄奄!

你强压着起伏的胸膛,你想问问他们:“你们有祖先吗?你们有后人吗?你不为他们留点什么,要自己挥霍干净吗?”

 

“清霜九月侵罗衣,血泪洒作红冰飞。”路旁的树叶红耀眼,有人说,人开始哭的时候流清泪,极度悲痛而流的泪就成了血泪。莫不是脚下大地母亲恸哭流出的血泪,浸染了那艳红的树叶?

这遍染阴霾的秋天即将结束,凌厉的冬天已悄然来临,那漫天的大雪,能掩饰住人们的贪婪和残忍吗?

 

当春风再次吹来的时候,我们的大地母亲,还要经受多少不孝儿孙的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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