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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国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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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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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庙 古井 乡愁

村庄名曰裴山庙,得名据说已经有一千多年了,它依偎在曹魏古城的南郊一隅,阅尽千年风雨,容颜尽改,其实早就不叫村庄而叫做社区了,早已丢掉了乡村的土里土气,摇身融进了喧嚣的都市。

村庄就像一位沧桑老人,肚子里装满了很多故事。不管容颜如何变化,那些故事总是想借机会对世人述说。正如人,年龄越大越离不开回忆。村庄的回忆很独特,它总是借着几件旧物,几重场景,让村人禁不住地回到那些难忘的村中往事里,那些古色古香充满韵味的村中情景,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村人记忆的天空里一幕幕映现出来……

既然村名里有个“庙”字,村庄里过去肯定有庙,而且是不一般的庙宇。

老人们都说,村里过去有三座庙呢。最大的当然是裴山庙。裴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被村人奉若神明,崇拜有加?这还得从三国曹操身上说起。

传说曹操在京城洛阳时,以献刀为名行刺奸臣董卓不成,飞马逃往家乡。官兵紧追之下,幸遇乡野一老汉机智搭救。曹操询问老人姓名,老汉笑哈哈地回答:“裴山也!”曹操误听成了“裴山爷”。后曹操在许昌建都,为感谢裴山老人搭救之恩,便命人在颍阴城南郊修建一座金碧辉煌的裴山庙,庙里供有裴山爷的金塑神像,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为该庙古刹大会,从此代代相传,香火不断。

裴山庙是村里最大的庙,经历了不知多少年代的重建重修,庙院由小到大,建筑由少到多,最大时占地有20多亩,前后两进大院。前殿后殿,左厢右厢,雕梁画栋,一片金碧辉煌;晨钟暮鼓,香客如云,香火旺盛,全然繁盛之景。院中多通不同朝代的青石碑依次林立,高低错落,无声中向来人述说着这座庙宇的不凡往事。

时光荏苒,光阴如梭,大约是1943年冬天的时候,屯里师管区盖办公用房正缺少材料,于是他们派人来到村里,不由分说把裴山庙扒掉了,大庙上拆下来的砖瓦、木材等被运到了离裴山庙不远的屯里村,神胎神像被丢弃在了废墟之中,巍巍峨峨历经千载的裴山庙从此就只剩下了回忆。村人感念裴山爷义救曹操的壮举,后来又兑钱在大庙原址上修建小庙一间,重新把裴山爷的神像供奉上位,直到现在。

除了裴山庙,村庄的东南角还有一座七星庙,三间房,一丈七八的样子,门口有一对一米多高的青石狮子,威风凛凛。七星庙建于何时?何人创建?庙里供奉的都是哪七个星君?村里的老百姓都说不清楚,只记得裴山庙村这座七星庙里,供奉的不是北斗七星,而是各种和老百姓生活有密切关系的一些神仙,其中有砍了庙门口石狮子一刀的白爷,还有关帝、土地爷、龙王爷、老天爷、马王爷等各路神仙!

村里现在的老人们说,他们记事时,七星庙已经破败不堪了,庙里已经没有什么神胎,也很少有人前去烧香了。

那年头兵荒马乱的,庙里面曾经住过第一次解放许昌时受伤的解放军战士,也住过国民党军队的匪兵。许昌第一次解放后,解放军部队南下郾城、漯河,从七星庙门前通过,国民党匪兵就在庙里架着机关枪,但他们不敢和解放军发生冲突。

解放后,七星庙的屋子还在,只是变成了村里的碾坊。碾坊很简陋,用旧青砖垒起一台石碾,碾盘是用圆形的石头做成的,直径大概有两米左右,因为使用的时间久了,碾盘上磨得光光滑滑的。碾盘中心是一根硬木做成的轴,通过另外的联件把一只圆圆的石磙连起来,让石磙沿着设定的轨道,在碾盘上旋滚。通过人力和畜力的牵引,转动的石磙可以把谷子、高粱之类的糠壳碾下来,把红薯干之类的粗粮碾碎。

经历了不知多少年的使用,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人足畜蹄的践踏,碾盘周围的土道上早已形成了一个环形的有些发黑的凹槽,凹槽里散发着一股黄土和牲畜粪便掺杂在一起的气味。碾坊的墙角上,还有一个用旧砖垒起的筛台,谷物经过磨碾,用簸箕扇了糠,由粗粮变成细粮。

那时候,碾粮食用人推,也用牲口拉。牲口也和人一样,有性柔的性急的,性急的牲口走得快,一口袋谷物很快就能碾完。性子柔的牲口慢慢腾腾,得用鞭子隔三差五的在屁股上抽一下,大声斥责一下,要不然你再着急也没用。喊一声它走几圈,打一鞭,再走几圈。鞭棒不到,它就不走。还有的牲口,特别机灵也特别高明,多严实的笼嘴也挡不住它贪馋的嘴。它不好好拉碾,把心思全用在了偷嘴上,每次拉碾都不可避免地遭遇十次百次的鞭挞,像一个屡教不改的坏分子……

除了裴山庙、七星庙,村北头还有一座庙,庙里供奉的肯定有神灵,但这神灵叫啥名字不知道,啥时候建的也不清楚。庙屋建在一座石头和砖垒的台子上,一小间,高约一米半,大小只有三平方米左右。后来,这座小庙就像它当初悄悄地出现一样,在某一天悄悄地消失了,以至于很多人的脑海里没有留下一点印象。

过去,人们饮用、洗濯、灌园都离不了水,这些水大多来自井里。那时候没有机械,开挖水井全靠最原始的手工作业,常常要举全村之力。挖井时青壮年劳力分成几班,轮流作业,有挖土的,有运土的,有管后勤的。老井的井口通常三到四尺,圆筒状,挖到一到两丈快要出水时,先要下一个用柳木圆盘做成的井盘,然后自下而上用弯弯的青砖砌井壁。井壁砌到井口的时候,放四块早就准备好的石条,把井口弄成方形,一口井就算打好了。

水井打好后并不是马上就能使用,得先用水桶把井里的浑水一桶一桶汲干净,等到清水再出来时就可以饮用了。

裴山庙村因为人多,老井也比别的村多,村子的东北角、西北角各有一眼,村子南面有四眼。这几眼水井都很古老,每个朝代的都有,有的甚至可以追溯到汉代。因为年代久远,那些井壁的青砖上都长着一层厚厚的苔藓,砌井口的石条通常是四通青石碑,青石碑好像是从什么地方的古庙里移来的,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显得古色古香。

村东北角那眼井的水最好,甘冽甜美,村里许家有一个门婿叫王大友,会做烧鸡,为了把生意做大,他特意邀请河街的王宣来村里做磨豆腐生意。每天早晨,王宣都用钩担挑着一对木头做成的水桶去村头挑水。据他多次试用,村东北角这眼井里的水磨出的豆腐最筋道,最好吃,别的水井里的水就不行了,既点不成豆腐,做豆芽也长不好,肯坏。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少不了一口粗陶瓷大水缸,一米来高,缸里的水少了,家里的男人就会拿起钩担(类似于扁担,只不过两头带熟铁做成的钩子)去老井挑水。

村西北角的那眼水井上有一架辘轳,不知道什么年代立上的。每天早上,晚睡的几颗星星还在树枝上眨眼,村庄已经在辘轳“呼呼噜噜”的转动声中醒来了。晨光里,老井边不断有人来汲水,唠嗑,声音伴着袅袅炊烟飘得很远很远。

村南面有四眼井,其中一眼已经干涸多年不见水了。另外一眼旁边长着一棵皂角树,乡下俗称“叫叫树”,看不出有多少年了,树身一搂多粗,树荫遮天蔽日,树上结满了长长的皂角。那些年没有洗衣粉、洗衣液之类的洋玩意,村妇们常常拿这些皂角洗衣服,洗头,据说效果很好。皂角树下是村里老少爷们夏日乘凉、喷空的好去处,日头老毒的时候,树下常常聚集起三五成群的村人,席地而坐,抽着旱烟袋,前三皇后五帝,漫无边际闲喷。说到紧张处,一圈人目不转睛,屏神静气,仿佛能听见大家砰砰的心跳声;说到开心处,大家伙仰天大笑,无拘无束,好像全世界都不存在了似的。

皂角树的旁边有一片小菜园,里面种着韭菜、小葱、芫荽、茴香、茄子、豆角等,暗香浮动,青翠碧绿,煞是好看。

那时候好像祭祀活动无处不在,水井是村落中的公共用水设施,需要大家共同来维护其洁净,井水纯净关系到每个家庭及成员的健康。所以,村民在掘井、用井期间,常常要定期祭祀“井王爷”,祈求他老人家保护好井中之水,永保村民健康……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如今土地还是那块土地,而景物早已不是那片景物了。飞速发展的现代科技,不断扩大的城市规模,让多少世外桃源般的小村改变了模样。如今走进裴山庙村(社区)里,映入人们眼帘的尽是耸入云天的高楼,流水一样飞驰而过的车流。大街两旁悬挂的全是时尚的商铺牌匾,传入耳畔的全是流行的市面喧嚣。那些年代久远金碧辉煌的庙宇呢?那些清水汩汩哺育村人的老井呢?那片暗香浮动青翠碧绿的菜园呢?那棵遮天蔽日绿意葱茏的叫叫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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