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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国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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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4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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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非著名”演员的戏剧人生

一、考入“香玉剧社”

许春梅的老家在江苏南京市,父亲名叫许松亭,年轻时在南京参加了西北军杨虎城的部队,跟随杨虎城来到陕西西安。因为许春梅家有祖传中医术,父亲早年习医,到部队后因为他的医术过硬,成为了一名少校军医。“西安事变”后,杨虎城被害,许春梅的父亲便脱离军队,在西安繁华地带的解放路上买了一座两层双栋小楼,招收了9名弟子和几名杂工,开了一家名叫“华安”的中西医诊所。之后把许春梅的姥姥、姥爷、小姨等都接到了西安定居。那时候许春梅母亲跟父亲随军生活,许春梅和小妹都是在西安出生的。 

1940年前后,西安上空经常有飞机轰炸,警报拉响的声音非常刺耳,大街上挖的有防空洞,敌机轰炸时人们不得不四处躲避,当地人叫“跑警报”。许春梅经常听父母亲说,她是在敌机来袭“跑警报”时,躲在一座名叫胡家庙的地方出生的。因为战乱时期闹市区人员复杂,特务,流氓,土匪,盗贼,一贯道,会道门等等,啥人都有,世事很不太平,孩童时许春梅基本没有上过学。 

许春梅记事时母亲身体就不好,长年卧病在床,她应该是患了肝癌之类的重病,肚子鼓鼓的。许春梅至今清楚地记得,1949年西安解放那一天,年仅36岁的母亲因病医治无效,撒手人寰,走了。

西安解放后,许春梅开始进入学校学习。学校里有一个关系很要好的女同学,名叫卞艳玲,是河南人,拉着许春梅偷偷去剧院看戏。那时候西安有两个豫剧团,一个是著名艺人樊粹庭、陈素真创办的“狮吼剧团”,另一个是豫剧大师常香玉创办的“香玉剧社”。“狮吼剧团”经常演出的剧院民乐园,离许春梅家很近,只有一个路口。

许春梅和卞艳玲都是小孩子,没有钱买票,就悄悄拉着别的来看戏的成年人的衣襟混进剧院看戏,哪知道这一看看上瘾了,今天看了,明天还想看,几乎每天都要看,同学不在的时候,许春梅自己也经常去看,就像着了迷一样,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都不想做,脑子里净想着看戏。

礼拜天没人的时候,许春梅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偷偷学演戏,在手腕上系条毛巾当水袖,学着舞台上人物的一招一式,一颦一笑,唱念做打,很是开心。那时候她就想着长大了去当演员,当人人羡慕的戏剧名角。开诊所的父亲应酬很多,没时间过问家里的事情。很久之后父亲才知道许春梅经常去看戏,他很生气,抄起笤帚狠狠打了春梅一顿。

那时候常香玉带领剧团到各地义演,为志愿军捐献一架飞机的事迹,在全国各地引起很大轰动,旧社会被人看不起的“下九流”,成了万众敬仰的人民艺术家,群众对戏剧有了重新的认识,不管父亲如何反对,一颗热爱戏剧的种子已经在许春梅心里生根发芽。在羡慕舞台上名演员飒爽英姿的同时,她也暗暗下定决心:“我也要好好学唱,将来登台演出,当一名戏剧演员,而且要当一个名演员……”

1953年4月的一天,同学卞艳玲悄悄告诉许春梅一个消息:“狮吼剧团”和“香玉剧社”都贴出了告示,正在招生,我们何不去试一试?要是考上了,以后就可以当名演员了。俩孩子瞒着家人,偷偷来到“香玉剧社”招生的地方。

她们去的时候,常香玉正带着剧团奔赴朝鲜前线慰问志愿军演出,不在剧社。听说剧社招生,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为了找个吃饭门路,都由家长带着前来考试,招生现场报名考试的孩子们排成了长龙。负责招生的教师把关很严,先是让许春梅她们测试嗓音,耳音,会唱戏的唱一段,又体检了她们的身体,问了她们的文化程度等,最后告诉她们:“录取与否要等到5月1日,到时候张榜公布录取名单,你们可以过来看看录取没有。”

在焦急的等待中,5月1日很快就到了。那一天许春梅特意穿了件白衬衣,天蓝色的背带裤,用红绸绳扎两个小辫子,和卞艳玲一起来到“香玉剧社”看榜。一进门,剧社的赵绍惠老师看见许春梅就说:“你这个小妮我有印象,已经被录取了……”许春梅听了惊喜不已。据说这次“香玉剧社”招生报名的孩子超过了两千名,共录取学生25名,其中男生20名,女生5名,卞艳玲和许春梅都榜上有名。剧社老师让她们抓紧时间办理户口、准备行李等一应入学手续,5月10日前来报到。

许春梅心里直犯嘀咕,父亲如果知道了自己要学戏,肯定会反对的,怎么办?考上了要转户口,许春梅偷偷瞒着父亲,从家里偷出户口本,到户籍管理部门把自己的户口转到了“香玉剧社”,又偷偷打点行李,准备东西。离开家里的那天早上,许春梅心里有事睡不着觉,一大早就起床了,她心里忐忐忑忑地来到父亲面前,把自己要走的消息告诉了他。

父亲听后,心里很是震惊,很久很久没有言语,后来流着泪说:“既然事已至此,我再反对也没有用了。孩子,既然你选择了这个,你就去吧,要做好一辈子吃苦受累的准备,我说再多也没用了……”

许春梅知道自己伤了父亲的心,父亲心里虽然很难过,但还是硬往春梅口袋里塞了一些钱,给她雇了一辆人力车,送她去了“香玉剧社”。

二、刻苦学艺三年

与父亲告别后,许春梅提着自己的行李离开家,提前两天(5月8日)到“香玉剧社”报了到。

“香玉剧社”是1948年(民国三十七年)常香玉同丈夫陈宪章在西安创办的,原名叫“西安私立香玉豫剧补习学校”,后改名为“香玉剧社”,地址在西安市东大街东柳巷14号。许春梅进“香玉剧社”的时候,剧社已经由民营改为民办公助,常香玉任社长。西北剧协秘书长陈若飞兼副社长,陈宪章、赵义庭任副社长,剧协干部王景中任编剧。下设社委会、组教组、学生队等。

许春梅她们这批新招的学员加上原来的学员,一共有60名左右,每人发一身单衣(冬天发有棉衣),其他生活用品,牙膏,牙刷,洗脸盆,包括鞋袜都是统一发放的。剧社设有餐厅,吃大锅饭,师傅经常变着花样做,饭食还不错。学员晚上睡的是大通铺,每隔十天老师带领她们到附近浴池去洗一次澡。生活老师叫荆丽卿,负责日常生活管理,学生们有事要向她汇报。

开学前,老师先讲纪律,要学生们每个人都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为了让学生打好基础,常香玉老师专门从北京聘请李三星、朱文彪、夏俊亭等前来任教。

李三星出身梨园世家,自幼在三乐科班习艺,是京剧四大名旦之一尚小云的师兄,在北京作过武生大会派戏老板(现舞台监督),给梅兰芳的儿子梅葆玖作过艺教,专职长短武生,教学员身形、把子。

夏俊亭教学员武功,他是海派武生出身,功架规范,技艺纯熟,长靠、短打都很擅长,他“亮相”讲究力度神采,教学严肃认真。朱文彪老师是河北省戏剧界武行大赛、跟斗大王桂冠得主,来“香玉剧社”时32岁,身强体壮,教毯子功,还能教排武戏。文戏唱腔有韩金铭、张福先、燕庚等老师教授。

学员们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很紧。她们每天早上5点钟准时起床,洗漱后排着队到古城南门外河边,由老师领着喊半个小时嗓子;7点到10点,回到剧社练功厅练基本功,吃早饭,休息一会儿,上文化课;中午12点到下午2点,睡午觉。起床后上把子、身形课,下午5点前后吃午饭;晚7点到10点,教师上基本功课,10点下课后吃完饭,11点熄灯休息。

由于这些学员年龄小,很多事情还不知道怎们做,经常让人啼笑皆非,荆丽卿在她的一篇文章里回忆当时的情景说:“这时的学员还都处在少年,吃饭饥饱不定,穿衣冷热不觉,还有经常斗殴打骂现象,让人实为头疼。特别是秋季已过,阳光天气很少,那些尿床的娃娃,床单可以换掉,而被褥就很困难,开始两个尿床的合为一套,结果人和被褥都成了问题,争扯现象不断出现,我就想法给尿床同学做备用品和就医管理。女同学到了成熟时期,来例假见红,吓的孩子直哭,这时就要给他们亲手制作用品和安慰解释,一样一件的教孩子们。还买红糖、药棉发给他们。而十一、二岁的男娃娃见女同学发红糖出水喝,也拿个茶缸子前来领红糖,你问他要红糖干什么?他说肚子疼,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娃娃们什么也不懂,可谓童心无忌……”

学艺、练功,真的非常吃苦,苦不堪言。腰功、腿功是演员的基本功,许春梅她们第一步学耗腿(压腿),踢步,拿顶(贴墙趴),下腰,扳腿,练前桥,后桥,元宝顶。晚上两个人脸对脸加砖,练撕腿,一直练到腿能弯曲到后八字为止。这个练习过程非常痛苦,不少学员痛得声泪俱下,啼哭不止。练完功,个别学员连路都走不动了,老师就让别人搀扶着走一阵路,缓解筋骨的疼痛。

接下来学生们练虎跳(俗称“马车轱辘”),打飞脚,刚开始走一个,接着要走三个,既要有速度又要符合标准。骗腿,翻身,还要练毽子,轱辘猫,趴虎,倒狮虎,走台步,跑圆场等等。有句老俗话说:“戏是苦虫,不打不成。”练功时老师手里有时拿把刀坯,有时拿根棍子,有时掂根藤条,看见谁走得慢了,照腿上就是一下。练功时很多学员的腿上、身上,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遇见个别学员不用功了,想偷懒了,老师顺手就打。还有所谓的“满堂红”,就是一人有错,全体学员都要陪着挨打受罚。

父亲虽然很生许春梅的气,但父女连心,期间他和许春梅的大哥、姐姐等家人不断到剧社去看望,给许春梅送些好吃的东西。当他们看见学戏那么苦,那么累,说啥也要把许春梅拉回去。因为有一部分学员实在受不了这份苦,中间有退学的,也有偷跑的,许春梅中间也曾动摇过。

有一次姐姐来剧社看许春梅,悄悄对她说:“咱爸说了,你要是受不了,就还回去上学吧。”许春梅虽然有些内向,但性情非常倔强,说:“我既然都学了这么长时间了,吃苦就吃苦吧,我愿意!”就这样坚持了下来。有时候遇到个别功课没练好,性情倔强的许春梅不睡觉不休息也要偷着练,不管练什么,从来没有落在过别人后面。在所有的学员中,许春梅练“毽子倒狮虎”是最好的,走得最高,能从别人的头顶上走过去,然后轻轻落地,不摔腿,在剧社里小有名声。

让许春梅她们终生铭记的是,香玉剧社的老师们都很敬业。特别是教身段把子的李三星老师,不仅在课堂上教学耐心仔细,课堂外看见学生自练也总要上前指教,不计时间地点,不怕麻烦,脸上总是挂满了灿烂的笑容。许多年之后,著名戏剧导演、许春梅的师弟郭铁生在他的一本回忆录里说:

“春梅师姐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不愿落后他人的犟姑娘,同学们在练功中不论武功、把子功、桌椅功,老师是不分男女都一样的授课,除了亮相有男女之分,其他人都是一样的;踢腿拿顶,下腰甩腰,卧鱼元宝顶,统一都得学练,在翻大跟斗上也是同样对待,女同学有很多不敢翻,而春梅姐就和男同学一样,跟着翻“跑马前坡”,翻“踺子倒狮虎”,她不怕难,更不怕苦,跟着男同学一起练。因此才有后来师姐离开同学们,在其他剧团担任文武代打扎大靠的穆桂英、樊梨花等重要角色顺利轻松的完成,这都是在香玉剧社学生队练功的成绩,基本功扎实,实实在在地练出来的……”

进入“香玉剧社”前一年多,主要是学练功,学唱戏。那时候不像现在,有剧本,有曲谱,那时候老师教一句,学生学一句,整出戏就是这么一句一句学来的。第二年下半年,学生们开始排戏。许春梅排的第一个戏是《柜中缘》,她饰演剧中的许翠莲,扮相俊俏,声音清脆。常老师的父亲张福先因为年龄问题,不便随团外出演出,就成了学生们的教师,

教孩子们文戏唱念,手拉手打板教唱,边唱边示范动作。因为他的特殊身份,孩子们都亲切地叫他老爷。张福先对许春梅非常赏识,亲手给她排戏,还夸赞说:“只要好好唱,你就是将来的二常香玉!”

许春梅第一次见到常香玉老师,是在她们入朝慰问演出回来后,那时候学生们已经开始拍戏,给常老师汇报演出,常香玉看了以后逐个进行点评,让许春梅觉得很亲切。常老师带着剧团经常巡回演出,还去朝鲜前线慰问志愿军,虽然事务非常繁忙,但她总是抽出宝贵时间,手把手教学生们学戏,对她们的生活无微不至地关心。

在老师们的精心培育下,许春梅技艺竞进,当学员时先后饰演《红娘》中的红娘,《白蛇传》中的青蛇,《花木兰》中的木慧,《宇宙锋》中的赵艳容等角色,登台演出后,给观众留下了较好的印象。

这批学生成长很快,将别是舞台上表演突飞猛进,招人喜欢,因此常香玉在带团出外巡回演出中也经常带着他们。1954年香玉剧社在北京演出《雁荡山》一剧,受到京剧界同仁好评,京剧表演艺术家郝寿臣先生看后对常香玉连声夸奖说:“了不起,豫剧也能演《雁荡山》,特别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就能将这出武戏演下来,真不简单。香玉,你这批孩子有前途,是好苗子!”

1955年香玉剧社在青岛演出,京剧表演艺术家周信芳看完戏后,高兴地走到后台说:“孩子们真棒,在台上的表演整齐如一,精气神十足,了不起!香玉,你这批娃娃有前途。”

1956年香玉剧社巡回演出到上海,被誉为“京剧活武松”的盖叫天先生看完戏后说:“孩子们真棒,跟斗、把子都是样,亮相有角有楞,我喜欢,当然观众更喜欢,掌声就是对孩子的评价,了不起!”1961年香玉剧社在南宁演出,著名粤剧表演艺术家马师曾、红线女对常香玉说:“香玉,你这批学生给你剧社增光添彩啦!看《花木兰》让人振奋,《雁荡山》的表现使我们没有料到,十四、五岁的娃娃,将武戏演的这么好,了不起,值得骄傲……”

“戏比天大”“艺无止境”是常香玉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她对艺术精益求精,哪怕是很小的一个细节,也不允许有一丝半点含糊。记得有一次,许春梅顶替一位因病不能上台的演员演出,演的是个女丑角。因为许春梅爱美,就想把这位丑角的妆容画得美一些。常老师看见了,严肃地对她说:“把戏里的丑角改变妆容,看上去虽然美了一点,但观众会认可吗?符合戏里的情节,符合人物的性格吗?对一位演员来说,戏比天大可不是一句空话!”这次批评让许春梅牢记终生。 

三、进入“河南省豫剧院”

1955年春,常香玉老师带领剧团外出演出,许春梅也随团出行。她们从西安出发,一路向北,边走边演。那时候剧团里传达文件,说是国家为了弘扬光大传统戏剧艺术,要在北京筹备建立包括京剧、歌剧、评剧、豫剧、越剧等在内的“八大院团”,她们到北京就是要创建中国豫剧院的。

剧团这次演出的第一站是三门峡,第二站是洛阳,第三站是郑州。据有关史料披露,当时豫剧在全国影响很大,豫剧团如雨后春笋般在全国出现,新疆、西藏都有豫剧团,全国很多地方也派专人来“香玉剧社”学习豫剧。河南省领导认为,豫剧是河南地方戏,“香玉剧社”应当留在河南,明确向陕西省提出将“香玉剧社”留到河南。起初陕西省领导舍不得失去这面旗帜,西北局也希望在西北建豫剧院。后来因河南一再要求,经中央文化部批准,豫剧院定在河南。

河南豫剧院刚成立时,演职员工是由原先的香玉剧社、部队文工团(陈赓娃娃剧团)、河南省歌剧团等几个团合并而来的。大家在一块儿开联欢会,原“香玉剧社”在人民剧院演出了《花木兰》,原部队文工团(陈赓娃娃剧团)在北下街剧院演出了《石达开》。许春梅她们去看戏时没有座位,站着看。《石达开》剧中饰演李秀成的演员叫汪如意,不光武功好,嗓子也可好,唱得非常有味儿,给许春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由得对同伴夸赞说:“这个人唱得很不错啊!”

豫剧院刚成立时没有分团,因为人员较多,在郑州没地方住,许春梅她们就先去了开封。在开封那半年多的时间里,因为有演出任务,常老师带领一部分演员外出,许春梅和另外一部分演员留在开封排戏,共排了《白蛇传》《秦香莲》《卖苗郎》等戏。

给许春梅排戏的是著名豫剧演员,“十八兰”之一的汤兰香。汤老师和他的爱人赵锡铭都很喜欢许春梅。赵锡铭、汤兰香早年成名于洛阳,是洛阳戏迷都知道的梨园伉俪。汤兰香是豫剧名家兼教育家周海水的入门徒弟,上世纪30年代中期,就在洛阳曾与常香玉齐名。丈夫先后师承汪四元、田双印、张小乾等豫西调名家,很早也在洛阳演出。 

汤兰香老师手把手给许春梅排了《白蛇传》剧中的青蛇。《秦香莲》剧中的皇姑,《卖苗郎》剧中的儿媳等。那时候他们的儿子赵国安还小,后来赵国安成为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河南省豫剧三团正高级职称的豫剧作曲家,河南省豫剧音乐学会副会长,曾任河南省豫剧一团副团长,河南卫视《梨园春》乐队指挥等。多年来许春梅她们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此是后话不题。

1955年底,许春梅所在的剧团回到郑州,因为住地的楼房还没有竣工,她们就先住到了一个旅社里。这时候,按照上级安排,豫剧院积极筹备拍摄电影《花木兰》。前期重新排练,对原先一部分演员进行了调整。1956年上半年,剧团部分演员去东北长春电影制片厂拍电影。拍摄期间,根据需要又调一部分演员去东北,许春梅也去了。

一帮演职人员练功、吊弦之余,没事了就到电影制片厂的十几个影棚里看电影,看人家拍戏。给许春梅印象最深的是电影明星秦怡正在那里拍摄《马兰花开》,剧中有一场吻戏,据说是新中国成立后拍摄的第一部有吻戏的电影。

电影《花木兰》拍摄完成后,按照原先计划,剧团要在东北地区演出一段时间。不巧的是,电影拍摄期间常香玉老师患了重感冒,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演出了,许春梅她们就启程回到了郑州。

在长春拍电影的一个多月里,许春梅又见到了被誉为“跟头王”的豫剧院演员汪如意,他在《花木兰》一剧中饰演地保。也许是女孩子还有些害羞吧,虽然吃饭时他们经常坐在一起,但许春梅和他见了面只是笑笑,或是点点头,并没有说过一句话。

从长春回来的时候,演员们坐火车卧铺,两个人一小间。分车票的时候,演出队长、支部委员霍云沛有意识地把许春梅和汪如意分到了一块儿。这列火车是卧铺,汪如意和许春梅刚好分到中、下铺。那几天,正赶上许春梅来例假,肚子痛,浑身不舒服,汪如意就很细心地照顾许春梅,让许春梅睡在铺上不要乱动,他则一直坐在旁边,给许春梅端水端饭。有时候许春梅不忍心,就对他说:“你这样很累,也躺下睡一会呗。”他摇摇头说:“我不瞌睡!”

火车上当然不能一直睡觉,很多时候他们都是漫无边际地聊天。刚开始许春梅试探着问汪如意:“你有几个小孩啊?”汪如意略微有些羞涩地说:“我还没有谈对象呢,哪里来的小孩?”

火车从长春到郑州,中间需要换车,去的时候是在北京换车,回来的时候是在天津。下了车需要等7个小时才能再次上车。在候车室里,汪如意非常体贴地打开他的行李,让许春梅休息,这让许春梅心里暖呼呼的,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回到郑州后,河南豫剧院演职人员分团,原“香玉剧社”的人大都分到了一团,许春梅当然也到了一团;原部队文工团(陈赓娃娃剧团)的人都分到了二团,汪如意就到了二团。虽然说不在一个剧团,演出不在一起,但他们还是经常来往的。记得有一次,豫剧院二团要去商丘演出,临走时汪如意约许春梅去公园。许春梅特意穿了一件好看的连衣裙(那时候叫布拉吉),和汪如意一起漫步在公园的小道士,一边走,一边闲聊。谈到人生的理想,汪如意半开玩笑地说:“将来我要是结婚成了家,最好能有三个儿子,买一辆偏三轮摩托车,一家人都坐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美啊!”许春梅听了,忍不住想笑。

汪如意又对许春梅说:“明天我们就要去商丘演出了,你去送送我吧!”许春梅故意说道:“不去。”汪如意听了,有些黯然神伤地说:“我想着你就不会去……”

那时候许春梅才16岁,情窦未开,根本不知道谈恋爱是怎么回事。她心想,从长春回来的路上,汪如意把自己照顾得那么好,去送他一趟也是应该的嘛。第二天许春梅骑着车子来到火车站,见到了即将出发的汪如意。看见许春梅,汪如意很是惊喜,立即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说:“我刚才还想着你不会来呢……”

许春梅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精美的绸巾递给他:“快点擦擦汗吧。”擦完汗,汪如意要把绸巾还给许春梅,许春梅说:“你留着做个纪念吧。”汪如意正不想还呢,就顺水推舟地留下了,这算不算定情物品呢,许春梅至今也说不清楚。

有一天,剧团的演出队长霍云沛来找许春梅,对她说:“春梅,我给你介绍个对象行不行?”许春梅说:“我年龄还小着呢,现在不想找对象。”霍队长说:“谈对象又不是马上要结婚,培养感情需要时间嘛。”接着就给她介绍了很多汪如意的情况。

汪如意生于1936年,原籍河南省鄢陵县杨树湾村。自幼家贫,母亲早逝。跟随父亲逃荒要饭。为了活命,1945年考入县城“乐群剧社”,学戏三年。由于他的嗓子好,勤奋努力,练武功不怕苦、不怕摔。大踢、小翻、吊毛旋子,能空翻跟头“两个过儿”(空翻720度),在剧团数第一。1948年8月,汪如意在许昌集体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四纵队十一旅娃娃剧团(后改名河南军区文工团、河南省大众剧团、河南省歌剧团(古装队)等),他曾代表河南省参加中南(武汉)首届戏曲会演,代表河南省参加第三届赴朝慰问团,到朝鲜前线慰问中国人民志愿军将士。河南剧院成立后,汪如意在二团任演员,任豫剧院团委委员,出身好,业务好,政治上进步,霍队长说这么好的小伙子你上哪里找去?

介绍完情况后,霍队长问许春梅愿意不愿意?春梅说这件事要跟自己家里人商量才行。之后许春梅就给父亲写信说了这件事。父亲回信说:“我们都不在你身旁,终身大事涉及到你一生的幸福,最终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许春梅对汪如意说:“咱们两个可以确定关系,但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因为我的年龄还小。”汪如意也同意了。谁知道这段地下恋情并没有保持多久。因为不断有人要给汪如意介绍对象,汪如意不胜其烦,干脆公开了他和许春梅的关系。

汪如意和许春梅的父亲虽然没有见过一次面,但岳父曾给汪如意治好了腰背上的疾病。1956年底,有一次,汪如意在演出《雁荡山》一剧时,连翻跟头带整场武打戏,累得浑身大汗淋漓,因为身上太热,就想凉快一下,背对两台电风扇吹,腰部受寒,疼痛难忍卧床不起。为治病他到处求医问药,什么安阳大槐树下的膏药都用上了,病情却不见好转。后来他到郑州医学院去看,医生说要打石膏,半年内不能活动,汪如意死活不同意,说要是那样了,我还怎么登台演戏?不让我登台演戏,我还怎么过下去?

有一天,回西安探亲的同伴告诉许春梅,她的父亲患了重病,卧床不起。这么多年来,尽管许春梅不在父亲身边,尽管父亲对许春梅学戏心里有气,但父女连心,父亲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许春梅,总是不断给她寄钱寄物,此时听说父亲身患重病,许春梅怎能坐得住?她急忙找到时任一团领导的荆桦,向他请了假,心急如焚回到西安,看望父亲。

父亲见了许春梅回来很是高兴。谈话中,得知他未来的女婿病情,父亲说:“他这是受了风寒,把身上的寒气拔出来就好了。”父亲强支撑着身体,亲手给汪如意摊了两贴膏药,把平时舍不得用的麝香、鹿茸等名贵药品都用上了。后来许春梅回到剧团后,把膏药给汪如意贴上。一个礼拜后,汪如意感觉腰背上痒得实在受不了,忍不住把膏药揭了,揭下后从里面冒出很多清水,顿时感到浑身轻松,行动自如,腰背上的病就这样被岳父治愈了。

许春梅回忆父亲的一生,为人实在,勤奋好学,不仅传承了祖上的医术,还把中医西医结合,为无数人除去了病痛,挽救了不少人的生命。他为穷苦人治病时坚持少收费,或者不收费,悬壶济世,深得世人好评。许春梅回剧团后不久,父亲不幸因病离世,翁婿俩最终也没有见上一面。

1958年初,在剧团领导和同事们的热心操办下,许春梅和汪如意举办了简朴的婚礼,组成了新的家庭。 

四、足迹踏遍大别山

自1958年开始,豫剧院每年都要召开会议,传达学习上级文件,号召动员演职员支援革命老区、工业地区和刚解放的西藏地区,献青春,做贡献。之后不少革命老区的剧团先后通过省文化厅来豫剧院要人。

河南省豫剧院是个群英荟萃的文艺团体,几乎囊括了当时豫剧界所有最著名的演员和其他创作人员。很多人看戏都是奔着像常香玉这样声名显赫的艺术家去的,像许春梅这样的演员,很多时候只能演个小戏,演个配角,许春梅觉得年纪轻轻地就这样混下去,简直是浪费青春,以前学过的东西都用不上。所以她特别希望能换个环境,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锻炼自己,提高自已。

有一次,新县豫剧团又来豫剧院要人,河南省委刘名榜副书记亲自过问了此事。刘名榜被群众都亲切地称为“大别山的儿子”,老家是新县(经扶县)郭家河乡莲花村人,对家乡有很深的感情。他早年参加革命,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过鄂豫暴动和南方三年游击战争,在大别山战斗长达20多年,被毛泽东、刘少奇、朱德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称为“坚持大别山斗争的一面旗帜”。八一电影制片厂曾以他为原型拍摄了电影《五更寒》。

刘书记平易近人,作风朴实,许春梅不久就认识了他。通过刘书记,许春梅认识了新县豫剧团的同行。有刘书记这层关系,许春梅就想着如果去新县,很多事情可能好办一些,有了这样的想法后,许春梅就和汪如意商量,申请去新县支援老区文化建设。

刚开始,豫剧院领导说啥也不同意,后来许春梅就一直申请。有一次她又去院部找程书记说这事,刚好碰见常香玉老师也在。程书记顺水推舟说:“你问问你老师让去不让去?”常老师也不太同意许春梅去,但许春梅一再要求说:“我去新县剧团是去支援革命老区的,不是去享福享受的,常老师,你就让我去吧!”

常老师没法了,就说:“既然这样,你就去吧,到了那里不要怕吃苦受累,不要怕困难,要服从人家的分配,不搞特殊化,不要忘记了以前我给你们说过的那些话……”

常老师这一表态,豫剧院里的其他领导也没法再阻拦了,就这样许春梅办完手续,来到了信阳地区的新县豫剧团。

新县位于信阳市南部、大别山腹地、鄂豫两省交接地带。1933年(民国二十二年)10月,国民党政府为加强对鄂豫皖边区的统治,析光山、黄安、麻城各一部,以国民党河南省政府主席刘峙的字“经扶”为县名,设置经扶县。1947年(民国三十六年)8月,刘邓大军攻克县城后,根据刘伯承、邓小平提议,改“经扶县”为“新县”,意即人民获得新生,过上幸福生活。新县是全国著名的革命老区和将军县,是许世友、李德生、郑维山等93位将军和省部级以上领导干部的故乡。

那时候新县很穷,人们行路需要翻山越岭,县城有一座简陋的剧院,只有顶棚没有遮挡,四面跑风。剧院东面是一条大河,西面是剧团驻地,演员宿舍也很简陋。新县豫剧团原先是一个流散艺人组成的豫剧班,被人民政府接收,名叫新县人民剧团,1958年改名新县豫剧团,归县文教局领导。

许春梅去的时候,县里正在修建一座能容纳4000多名观众的礼堂。许春梅在新县剧团排的第一个戏是《杨八姐盗刀》,许春梅饰演剧中的杨八姐。接着他们又从省豫剧二团学习排演了《穆桂英下山》,许春梅饰演剧中的穆桂英。两个戏打响后,剧团排演的戏越来越多,到各地巡回演出。那时候新县有十六个乡镇,所有的大队(村)许春梅都去演出过。

许春梅经常演出的代表剧目有《白蛇传》《花木兰》《红娘》《破洪州》《穆桂英》《杨八姐盗刀》等剧。观众夸许春梅“演戏认真,扮相俊俏”,“唱腔甜润,做工细腻”等等。因为许春梅的武功坚实,干净利索。扮演《穆桂英下山》中的穆桂英,《杨八姐盗刀》中的杨八姐,既有少女的娇羞妩媚,又有大将的威武凌厉。尤其是扮演《双玉蝉》中的曹芳儿,把她善良、哀怨的复杂心态活灵活现呈现于舞台之上。

许春梅来到新县一段时间后,汪如意经过多次申请,也被批准来到了新县豫剧团,由于他集表演、导演才能于一身,文戏、武戏都擅演,县里就安排他担任了团长、导演、主演。

结婚后,许春梅对汪如意的了解越来越多。他少年学艺,从小未受太多正规文化教育。参加工作后,他从扫盲开始勤奋学习,每天坚持学会写十个字,怕记不住,就把字写在手心、手背上,反复在地上写,反复读念。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年复一年,艰苦不断地努力,汪如意文化水平提高很快,后来竟然改编创作了不少传统戏剧的剧本,让人很是羡慕。

汪如意过去经常与著名豫剧表演艺术家唐喜成、李斯忠、刘久来等同台演出,6次为毛泽东主席等中央首长演出,戏路很宽,在河南豫剧院被誉为“戏补丁”,不管是唐喜成,还是刘久来,谁的戏他都能上,能补。汪如意曾参加过电影《花木兰》和电视艺术片《血溅乌纱》《包龙图坐监》的演出和拍摄。先后塑造了古装戏《三岔口》中的刘利华,《杨八姐盗刀》中的杨继康,《血溅乌纱》中的赖知县,《包龙图坐监》中的苏淮山。他还饰演过现代戏《沙家浜》中的郭建光,《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子荣,《平原作战》中的赵勇刚等主要角色,形神兼备,深受观众的好评。

剧团常年在大别山的深山区演出,生活条件非常艰苦,演员们常常身背行李,有的演员还要抱着年幼的孩子翻山越岭,全靠两条腿。记得那里有一座山叫八斗峰,当地群众戏称为“上七下八”,意即上山七里地,下山八里地,而且全是陡峭的山路,走一趟直把人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许春梅和汪如意一共生养了四个孩子,他们都是在新县出生,新县长大的,孩子们从小就学会了跟着父母亲翻山越岭,学会了在山沟沟里的艰苦生活,学会了不怕任何困难,越是艰难越要顽强拼搏的好传统。

刚开始觉得剧团生活确实很苦,很累,但时间长了,许春梅就逐渐习惯了。为群众搭台演出之余,许春梅和剧团的演员们还要专门抽出时间,就近到数十位将军的故里,到众多的军属、烈属、五保户家里慰问。看到老百姓欢迎剧团的那一张张笑脸,听着老百姓那一声声发自内心的问候,许春梅觉得心里很甜,觉得吃这些苦受这些累都很值得。

最让许春梅难忘的是,有一次她们去许世友将军故里田铺乡(过去叫公社)许家洼村,为将军的母亲演出。许世友父亲早年因患肺痨不幸病故,母亲李氏受尽磨难,把儿子拉扯成人。解放后许世友当了将军,多次接母亲进城颐养天年,她却执意不去,孤身一人在山村生活。在乡里演出后,许春梅她们专门来到许世友母亲所住的许家洼村,给老太太唱《红娘》,唱《花木兰》,唱现代戏《朝阳沟》等戏剧的选段。老太太见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平时寂静的小院里这么热闹,简直高兴坏了,忙前忙后地给许春梅她们捧出了她亲手采摘的板栗、核桃等,非得让她们吃下不可。

许春梅好奇地问老人家:“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不跟着司令员去南京住啊?”老太太笑着说:“不行啊,在那里过不惯,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上茅房还得用坐便,过不惯,不如咱这老家随便啊……”

那次演出离开后,老太太一直惦记着许春梅。不知道她听谁说许春梅已经有了孩子,就专门托村里的、乡里的书记给许春梅捎来几斤猪油,反复叮嘱说:“俺这山里的水很寡,要多吃些猪油。”

许春梅也曾多次为许世友、李德生等领导同志演出。那时候许世友将军几经努力,想把母亲接进城里享福,但老太太过不惯城里生活,一直在老家。许世友是一个出了名的“大孝子”,为探望母亲经常回到故里,不断听母亲讲起剧团演员来家里慰问的情景。在当地政府领导陪同下,许世友将军不止一次观看许春梅她们的演出,还去台下看望问候这些演员们,给她们很大鼓舞。

李德生将军的老家在新县陈店乡李家洼村,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1988年被授予上将军衔,是我党我军卓越的领导人。曾任中国共产党第十届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委员会副主席,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常务委员,中央军委委员等。1968年4月至1973年,李德生任安徽省军区司令员、省革委会主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中共安徽省委第一书记等职务,期间不断回故里探亲,兴致上来就要看老家剧团的演出,对许春梅等演员的演出水平赞叹有加。

爱看许春梅剧团演出的还有时任河南省委副书记,老家也在新县的刘名榜,只要一回到老家,他必定要去剧院看戏。许春梅记得,有一年冬天天气太冷,工作人员怕看戏的刘书记冻着,把一只火盆摆在了他的面前。

剧团演出流动性很大,那时候信阳和驻马店两个地区还没有分开,除了在新县各乡演出外,潢川,固始,汝南,新蔡,上蔡,西平,遂平,光山……等县市区,都留下了许春梅她们演出的足迹。

记得那些年,新县豫剧团每年都要到湖北武汉演出一段时间,大概几个月吧。武汉市有一个民众乐园,在这个剧院里演出的几乎所有的剧种都有,楼上楼下都是大小不等的剧场,湖北省京剧院就住在这里。许春梅她们每年都要在这里演出三个月,几乎场场爆满,很受观众的欢迎和好评。

五、含泪离开舞台

正当许春梅、汪如意在新县豫剧团干得红红火火的时候,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一时间,全国到处都掀起了批斗“当权派”的高潮。汪如意作为新县豫剧团的团长、导演、主演,自然成了被批斗的“头号人物”。刚开始剧团里反对汪如意的人少,斗不起来,后来就扩大到县里的整个文教卫系统。那些平时对许春梅夫妇嫉妒、愤恨的人可找到了报复的机会。

造反派们给汪如意戴上了“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脱化变质分子”、“戏霸”等一顶又一顶大帽子,轮番对他进行批斗。但性情耿直的汪如意一直不服气,他说:“我从小就要饭乞讨,是共产党解放军救了我,让我参加革命工作才有今天,我踏踏实实做人,精益求精演戏,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走资派,变成了坏人?”他的倔脾气一上来,就想着要跟那些批斗他的人拼命,要不是许春梅拉着他再三劝解,再三阻拦,汪如意也许早就没命了。

揪斗汪如意的同时,造反派一班人也没有放过许春梅。他们翻出许春梅的出身,说许春梅是“资本家的小姐”、“大戏霸”等。因为心情不好,精神压力大,许春梅的身体健康状况越来越坏,肾炎,扁桃体腺发炎,久治不愈,最后到医院做了手术。因为声带出了问题,无法继续登台演出,许春梅只得含着泪水告别了舞台。造反派得知许春梅的病情后,以“身体不好,孩子多,不好安排工作”为由,要“劝退”许春梅,让她离职。

汪如意实在气愤不过,就去找那些人理论说:“许春梅过去为剧团做出那么大的贡献,出了那么大的力,现在说扫地出门就扫地出门。幸亏我现在还能演,还能唱,一旦身体不行了,不能演了,也要和她一样被你们扫地出门吗?与其这样,不如现在我就退职不干!”。造反派见状,干脆说:“你写退职申请吧,写了我们就批!”

汪如意回家一说,许春梅也很生气,当即提笔替他写了一份《退职申请》,第二天就交了上去。后来,造反派实在找不到让汪如意离职的理由,就以“汪如意自愿离职”,“许春梅因病返乡生产”为由,让他们回原籍鄢陵县农村生活。

1970年底,许春梅和汪如意带着四个孩子从新县回

到了鄢陵县杨树湾村,一家6口人都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农民,每天和生产队里的群众一起出工,下工,犁耙,播种,收割,积肥,什么活儿都干。收麦打麦的时候,汪如意和别人一样,光着脊梁,光着脚丫,满身尘土,挥汗割麦,运麦,打场,动作娴熟,有说有笑,谁也看不出他曾经是活跃在豫剧舞台上的名演员。

许春梅一家的遭遇引起了鄢陵县有关部门的关注。1971年下半年,在鄢陵县有关部门和领导的帮助下,汪如意到县豫剧团担任了团长、导演。许春梅和一帮孩子仍然在杨树湾村务农。

1972年初,“文革”暂告一段落,上级政府开始为一部分遭受不公正待遇的人落实政策。许春梅来到新县,县里的主要领导对她说:“你的问题明天我们就开常委会研究。”第三天,许春梅接到通知,让她前去办理回城安排工作的手续。当时新县劳动局的人对她说:“你准备继续在新县工作?还是回鄢陵?”他们说新县豫剧团新招收了一批学员,想请许春梅辅导教戏。许春梅想了想,就暂时留在了新县。

那一段时间里,许春梅不断到郑州开会,学习,期间认识了鄢陵县副县长付进山。付进山对许春梅的遭遇很是同情,表示可以在鄢陵给她安排合适的工作。在付进山的帮助下,许春梅这才把一家人的户口关系从新县转到了鄢陵。那时候几个孩子还小,家庭负担很重,许春梅因为嗓子问题没法去剧团。县劳动局安排许春梅去电管所(那时候还没有电业局)当会计,许春梅说我文化水平低,不会算账,当不了会计。后来经过研究,让许春梅去县汽车站(北关)工作。

俗话说:“时间如梭,光阴似箭。”仿佛在眨眼之间,许春梅在汽车站工作的日子就过去了十年。在这十年里,因为许春梅跟随汪如意居住在汽车站相邻的县豫剧团,对剧团里的人都很熟,关系很好。剧团里排戏时经常叫上许春梅,许春梅也倾其所有帮助指导他们。令人欣喜的是,不少当时的青年演员,如李美莲、晋秀莲、杨凤娥等,后来都成为了鄢陵县豫剧团的主演和领导,很多年之后她们还一直还念叨着许春梅。

忘记了是哪一年,鄢陵县豫剧团在平顶山演出时,抽时间排演《穆桂英下山》《破天门》等大型古装戏。因为这些戏武打成分很大,扮演穆桂英的青年演员钱喜萍初次上阵,缺乏经验,有些手足无措。汪如意专门派人回到鄢陵,把许春梅请到平顶山,对钱喜萍等一批青年演员进行辅导。

那段时间里,许春梅废寝忘食,对演员的一颦一笑,一招一式进行言传身教,甚至连演员化妆、包头等环节都亲手传授,从严要求。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许春梅的精心辅导下,这两出戏剧团一炮打红,观众反响很好。接下来,钱喜萍又在《麻风女》等剧中担当主演,成长为剧团的顶梁柱之一。后来,钱喜萍随军跟丈夫去了北京,每次回到鄢陵,都要带着礼品去看望许春梅,感谢她的教诲之情。

1982年,许春梅正式办理了退休手续,开始了赋闲居家的日子。

六、杨树湾创办戏校

 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随着农业生产责任制的实行,农村经济迅速复苏,农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对文化生活特别是戏曲艺术有了更多的热切追求,冷寂多年的绠会、庙会、节会又变得热闹起来,人头攒动,水泄不通,节会上当然少不了唱戏,而且按老规矩一唱就是三天四晚十场大戏,促使了一大批民营剧团、民营戏校应运而生。

1986年初的一天,许春梅的好友顾群、霍云沛、冯明宇等从省城来到鄢陵,看望许春梅的同时,提议她和汪如意发挥自己专长办一所戏校,为社会培养戏剧人才,为繁荣戏剧事业尽一点力。他们劝许春梅说:“你虽然不再登台演出了,但艺术的薪火需要代代相传,常香玉老师戏比天大的精神需要发扬光大……”

许春梅说:“我现在的日子要多清闲有多清闲,何必再去操那些心,流那些汗呢?再说办戏校需要场地,需要资金,需要人员,我现在啥也没有,拿什么去办?”

也是事有凑巧,那天刚好老家杨树湾村的一帮村干部也来看望许春梅夫妇。他们见状,立即接过来话头,兴奋不已地说:“场地有啊,村里现成的,大院子,几十间空房子。资金的话,村里也可以筹集,没钱了兑粮食,群众对这个特别热心。人员嘛,省城里你们的熟人那么多,在座的各位都是戏剧专家,我们可以都聘请来嘛……”

许春梅的心热了。大家经过一番紧张的商议后,初步把办戏校的事情定了下来。那时候汪如意整天忙于剧团的事儿,许春梅一人回到村里,现场考察了用来创办戏校的场地。原来杨树湾村西头有一所敬老院,现在已经没人居住。院子里有几十间房子都空着,可以做教室,办公室,宿舍等。院子四周有围墙,有大门。门外是一大片空地,还有数亩大的杨树林。学校可以在这里举办活动,学生也可以在这里练功。这里远离村民住户,既不扰民又环境安静,是办戏校的理想之地。

杨树湾村的乡亲们对办戏校非常支持。村支部书记汪跃亭,村委会主任汪建民等专门派人,为戏校准备了能容纳百余人就餐的大伙房,派了一个炊事员和一个事务长,将院内两大间房作为厨房,外面又加盖了一个防雨大棚,在棚内垒起大灶,支起大锅,解决好老师和学生们的吃住。

经过向上级申请、办理手续等一系列紧张繁忙的前期筹备,这所被定名为“百花戏校”的学校开始对外招生。消息传开,有一定演唱表演水平和演奏能力的青少年纷纷来杨树湾报名考试。原本计划招80名学生,但20天时间不到,报名者竟然达二、三百人,最后戏校择优录取了118人。

汪如意因为还担任着鄢陵县豫剧团团长、主演、导演,无法脱身,戏校校长、法人代表由许春梅担任。戏校从河南省豫剧院聘请著名表演艺术家、唐派豫剧创始人唐喜成任名誉校长。唐喜成,1924年出生于河南尉氏,著名豫剧表演艺术家,豫剧唐派艺术创始人。他是豫剧生行的代表人物,人称“豫剧第一生”,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河南省剧协理事、河南省政协委员、国家一级演员。唐喜成和汪如意是多年的老朋友,私交甚好,他大力支持许春梅创办这个戏校,表示只要戏校有事,他会随叫随到。

汪如意也是名誉校长,他的情况不再多说。

戏校聘请顾群为艺术顾问。顾群,1934年出生于鄢陵彭店,8岁时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被送进鄢陵孤儿院,后进入“乐群剧社”学戏。1948年8月,她和汪如意一起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二野四纵十一旅文艺宣传队(即陈赓娃娃剧团)。解放后从部队转业,先后在河南省豫剧院院部办公室、河南省戏校(今河南艺术职业学院)和河南省文化厅招待所工作,曾任豫剧院院部党支部书记,河南省戏曲学校政治处主任,河南省文化厅招待所党支部书记等职,离休后享受正处级老干部待遇。

戏校聘请霍云沛任男生武功、身段教练。霍云沛是河南省豫剧院一团党支部委员,演员队多年的老队长,演员,著名武功教练。他和夫人顾群、汪如意均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二野四纵十一旅文艺宣传队(陈赓娃娃剧团)的战友。1948年6月,17岁的霍云沛和宣传队指导员史直书一起,从襄县骑马到许昌,把鄢陵娃娃剧团的苦孩子接到了十一旅宣传队,霍云沛也是离休老干部。

戏校聘请范玉清任女生武功、身段教练。范玉清是长葛人,和许春梅同为“香玉剧社”学员班同学,1955年随老师常香玉老师一起来到河南,分到河南豫剧院一团任演员,主攻花旦,武旦,是豫剧常派艺术传承人之一。范玉清丈夫修正宇,也是许春梅“香玉剧社”学员班同学,著名豫剧演员,儿子修革、修庆先唱豫剧,后进军影视演员圈,曾在电视剧《水浒传》《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欢天喜地七仙女》等饰演重要角色,是很多观众都熟悉的影视明星。

戏校聘请冯明宇任音乐教师。冯明宇是上世纪50年代末河南省戏校音乐班毕业的高材生,河南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先后任河南豫剧院一团乐队司鼓,三团乐队司鼓兼指挥。特别是在河南省豫剧院三团工作30多年,担任司鼓并指挥伴奏了《朝阳沟》《小二黑结婚》《倔公公犟媳妇》《朝阳沟内传》《儿大不由爹》《五姑娘》等影响很大的经典剧目,多次参加全国和全省重要演出汇演,两次赴香港澳门为常香玉、马金凤、牛得草、张宝英等著名豫剧表演艺术家担任司鼓。

1986年9月1日上午10时,杨树湾百花戏校开学典礼隆重举行。鄢陵县豫剧团的汽车流动舞台被布置成了主席台。唐喜成老师专程从郑州赶来,鄢陵县委宣传部长,县文化局长,南坞乡党委书记,乡长,杨树湾村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还有数不清的群众纷纷前来庆贺,现场气氛非常热烈。许春梅代表全校师生感谢大家的支持,表示一定要继承发扬鄢陵县板车剧团的光荣传统,培养出更多更好的豫剧事业接班人,为繁荣社会主义戏曲事业做出自己的努力……

当晚,唐喜成老师亲自登台,和鄢陵县剧团合作演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三哭殿》。第二天晚上又演出了自己的流派剧目《辕门斩子》。他饰杨延景,汪如意配演八贤王,二人的对唱获得了满堂喝彩!这次演出盛况空前,杨树湾乡亲们这一次可算过足了戏瘾,他们边看戏边感叹说:“几十年来难得一见!”

杨树湾戏校在办学中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关心,帮助,支持。为了解决冬天学生练功场地问题,杨树湾村泥瓦匠、木匠等无偿施工,帮戏校修盖了六间150多平方米的排练厅。鄢陵县豫剧团舞美工厂把库存的刀枪把子、头盔、厚底靴、水袖等练功用品都送给了戏校。通过顾群老师及其亲戚协调,河南省豫剧院三团把淘汰下来的锣鼓家伙也支援给了杨树湾百花戏校。最使人难忘的是唐喜成老师,没有一点名演员的架子,他多次来到杨树湾戏校,和学生一起吃一起住,给他们上课,教唱,示范,从没有嫌弃乡下条件简陋。

杨树湾戏校离不开能导、能教又能演的戏剧全才汪如意,许春梅之所以敢下决心创办戏校,并当了戏校的法人代表,全靠这个多才多艺的“靠山”在背后撑腰。1987年元月,汪如意从县剧团退下来后,一心扑到了百花戏校的教学和管理上。他一方面抓学生的基本功训练,另一方面结合自己大半生的舞台实践,抓紧排练剧目。先有许春梅负责排练了《断桥》《双射雁》两个折子戏。随后汪如意又排练了《三哭殿》《血溅乌纱》两个唐派代表剧目,后来还排练出了连台本戏《小红袍》四部。 

八、带剧团辗转豫晋

1988年9月1日,杨树湾“百花戏校”已经创办两周年。为了办剧团,许春梅提前几个月着手准备剧团的服装、道具、音响、灯光等。顾群老师经多方考察联系,最后花6万余元,在河南省豫剧院二团舞美工厂置办了一个县级剧团应有的全套舞台装备,除服装外还有大幕、二幕、边条、灯光、音响、布景、字幕机等。

为了凑齐这6万元,许春梅全家拿出所有积蓄后还有较大差额。许春梅又厚着脸皮向亲友熟人东借西挪,最后不得不向银行贷款。唐喜成老师听说后,拿了5000元。许春梅的小妹许爱梅夫妇也拿出了5000元。困难时刻见真情,老师、亲友们的情义让许春梅终生难忘!

1988年7月份,新买的全套戏装运到了杨树湾村,戏校要在村里进行“亮箱”展演,三天四晚演出十场大戏。演出的戏校学生大都是十五六岁的青少年,他们穿起崭新的蟒靠、服装,青春焕发,英姿飒爽,再加紧凑的唱念做打,获得台下上万名老少爷们的阵阵掌声和叫好声!

百花戏校办学正式结束。戏校54名优秀学生,加上许春梅、汪如意、他们的儿子汪革、电工、音响师傅、炊事员等共60余人,成立了“百花豫剧团”(后更名为“许昌市青年豫剧团”),开始对外演出。前一年多时间里,他们演出的范围多在河南省中部,鄢陵县和附近的许昌、禹县(今禹州市)、尉氏、汝南、上蔡、扶沟、西华等地,演出效果和经济收入都还不错。

从1990年下半年至1996年11月,6年多时间里,许春梅和汪如意带领剧团一直辗转演出于山西长治、晋城一带,演出地点主要在县、乡农村地区。许春梅所在剧团的到来,让当地群众耳目一新,晋东南地区的百姓,对豫剧的喜爱程度,有时甚至超过了本省地方剧种。剧团每到一地,当地群众都会送来肉,油,蔬菜粉条,豆腐,烟酒糖果,还上台给演员披送被面等,场面很是让人感动!

许春梅特别重视剧团的整体形象:对服装鞋帽道具箱进行统一订制,编上号码。要求每2至3个学生有一个共用木箱,用于装自己的被褥,衣物。木箱的尺寸,大小,颜色和服装道具箱一模一样,也都编上号。冬天每人一件军大衣,着装整齐的演职人员队伍,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气息。

在山西演出6年多,逢有重要演出,许春梅在河南豫剧院当演员的大儿子汪波,都要组织省剧团一帮武打演员到场助兴演出。这些武打演员过硬的功夫,引得台下叫好声、鼓掌声一阵接一阵,台上台下掀起阵阵高潮……

二年办校,八年带团,十年当中,汪如意负责戏校和剧团的排练演出,和二儿子汪革一起担任主演。许春梅作为戏校和剧团的法人代表,作为这些十八岁以下孩子的监护人,主持剧团内的全盘工作,打外交,跑台口,保证60余人的工资不受影响,担子重,责任大,压力也大。那时许春梅定下的工资分配原则是:团内演职人员的整体工资收入水平不能低于县剧团的标准,而且要略高于县剧团。

除了精心培育这些孩子外,古道热肠的许春梅还热情接收了不少原新县豫剧团解散后,办民营剧团失败的演员及乐队同事,还接收了鄢陵县豫剧团退休的一些演员,让他们多拿一份工资,弥补家庭收入的不足……

办校、办团历时十年,孩子们从入校时的一群朦胧少年渐渐长成了有艺术素养艺术情怀的青年,汪如意和许春梅也渐渐步入花甲之年。1996年11月下旬,在郑州西郊一个城中村举行了最后一次演出后,许春梅和汪如意创办的“许昌市青年豫剧团”宣布停办!

剧团停办后,整个舞台设备以较低价格转让给了鄢陵豫剧团。余下的40多名学生,都按个人意愿找到了适合的工作。16名演员、演奏员到了鄢陵豫剧一、二团,这些学生后来都成为了鄢陵县豫剧团的骨干力量,有的还当了团长,导演;其他一些学生,有转行的,有到外地剧团的,有自办唢呐班的,也有到一些戏校当老师的。

按说,奔波了大半生的许春梅该歇歇脚了,但1997年前后,临颍县南街村为了丰富群众文化生活,也办起了一所戏校,招收了一批热爱戏剧的孩子。校长孙玉菊也是常香玉老师的弟子,和许春梅熟熟悉得像亲姐妹。架不住人家的热情相邀,汪如意与南街村戏校签了协议。汪如意这一去,许春梅也成了戏校的常客,每当孩子们排戏时,总有人拉着要她指点一下。许春梅至今还保存着一份中国戏剧家协会给她颁发的证书,上面写道:许春梅同志培养的学生司银磊、徐安娜荣获1999年度“中国少儿戏曲艺术小梅花”称号,特予表彰,并颁此证以志其为振兴戏曲艺术所作出的贡献。

2010年春节前,在全国闻名的河南卫视“梨园春”戏剧大赛擂台上,有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以一段豫剧“婆母娘且息怒站在路口”夺得梨园春年度金奖擂主。之后在“梨园春”五年擂主争霸赛中,她又以一段京剧“穆桂英挂帅”摘得银奖擂主,获价值15万元轿车一辆。这位老人满头银发,精神矍铄,唱腔韵味十足优美动听,给荧屏前成千上万的全国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名叫许爱梅的老人就是许春梅的同胞妹妹。许爱梅的职业是鄢陵县实验小学特级教师,她爱好文艺,天资聪颖,但要说姐姐的艺术对她没有一点影响,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2020年1月,鄢陵县豫剧团排练演出新编历史剧《少年甘罗》,参加了省市戏剧大赛并获得奖项。该剧有6位原“杨树湾百花戏校”的学生担任主要角色,如郑庆茹饰演甘罗,程艳丽饰演吕不韦,丁文刚饰演嫪毐,赵大花饰演赵王,张秀英饰演张夫人,毛永安饰演甘茂并兼任副导演。看着他们在舞台上挥洒自如的表演,许春梅的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当年在杨树湾创办百花戏校、带领剧团为基层群众演出的日子里……

每个人的人生之路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都是弯弯曲曲、坎坎坷坷的,既充满了成功时的欢欣鼓舞,也充满了失意时的痛苦悲伤。2013年4月,许春梅接到“香玉剧社五三届同学会”的通知,时隔60年,整整一个甲子的漫长时光,当年风华正茂的师姐师兄师弟师妹们,如今却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天各一方,随风飘散,沉伏不定。当年的青春面庞如今爬满了岁月的印痕,当年的满头青丝如今被时光染成了一片斑白。闲谈中还得知不少人因为种种原因已经辞别人世,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大家相聚一堂,互相倾诉着这么多年来的生活感悟,酸甜苦辣,五味杂陈。虽然岁月蹉跎,生活不易,充满了艰辛泪水,但每个人都没有忘记当年在香玉剧社学艺的那些日子,都没有忘记常香玉恩师的谆谆教诲……

闲暇的时光里,许春梅夫妇再回到曾经工作、生活了多年的大别山,他们在许世友将军和他母亲的墓前,在许世友将军的纪念馆前,在当年自己曾经演出、歌唱过的那些地方踯躅徘徊,忆念往事,感慨万千……

时光荏苒,一转眼又是一个十年过去。2023年9月15日,是常香玉大师诞辰百年纪念日,也是许春梅考入“香玉剧社”70周年纪念日。作为常老师亲手培养的第一批学生,想起她生前对自己谆谆教诲的一幕幕情景,许春梅禁不住热泪盈眶,思绪万千。

一个演员能否出名,成为“著名演员”,取决于许多因素,除却基本功的扎实,个人的勤奋努力之外,还有命运的安排,机遇的垂青。在戏曲舞台上摸爬滚打的演员成千上万,但能够成为“著名”的却寥若晨星。许春梅今年已经84岁了,她说:“综观我这一生,虽然非常热爱戏剧,但却没有取得什么大的成就,虽然演了不少戏,却没能成为著名演员,更没有成为表演艺术家,充其量不过是个平凡的豫剧演员而已。虽然命运坎坷,沉沉浮浮,但我始终牢记常老师的话,数十年如一日扎根基层,不断为群众演出,又呕心沥血培养了一批学生,也算是没有辜负常老师的期望吧?常老师‘戏比天大’的精神是我几十年人生的行为准则,她的影响对我来说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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