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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国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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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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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遥远的小山村


2015年那个秋高气爽、大雁南飞的时节,我离开城里的工作单位,来到100多公里外的豫西伏牛山区深处的一个名叫张家庄的山村驻村扶贫,担任第一书记。

小村偎依在一条绵延六七公里长的深山沟里,村南村北自西向东有好几座山,连绵起伏,高低错落。村南最高的那座山名叫玛瑙山,海拔近600米,夏秋季节如果雨水丰沛,一股又一股晶莹的小溪流就会顺着山上的石头缝隙潺潺渗出,渗到山沟的最低处形成一条天然的的河沟。河沟里长满了高高低低的白杨树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树。虽然到处都是大如卧牛、小如拳头的石块,但一点儿也不影响溪水的流淌。相对平坦处流水晶晶莹莹,如玉如碧。有一些落差的地方就形成了小瀑布,哗哗啦啦叮叮咚咚,如无人弹奏的曲子在山谷里不停地回响。

山沟里虽然荒凉,但并不缺少令人惊叹的景观和传说故事。这座流水积下的深潭叫“黑龙潭”,紧挨着的一座潭水叫“白龙潭”。老人们都说,黑龙潭里住着一条力大无比的黑龙,几乎修炼成精,腾上岸来能卷起一股黑风,见人吃人,见牲畜吃牲畜,成为当地一大害。后来附近寺院里有一位老和尚跳进深潭,杀死了作恶多端的黑龙,但不幸的是最后和尚自己也死掉了,埋葬在当地,附近这个自然村的村名就叫“和尚坟”。白龙潭那条河沟里还有惟妙惟肖的老鳖石和遥相呼应的鳖石山,潭上面的玛瑙山上有藏着金银财宝的石洞,石洞里有磨着金豆子的石磨,拉磨的是光武帝刘秀撇下的一匹金马驹,石洞门口是一扇没有钥匙谁也不知道怎么打开的石门……

老乡们回忆说,早些年有好几部电影、电视片都是在这个山谷里取的景。上世纪五十年代八一电影制片厂在这里拍过故事片《江山多娇》,八十年代在这里拍过豫剧电视片《皂角坪往事》,可见这里的山野景色很不一般的。

顺着河沿儿上的山坡上,大树下,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农户居住的石头洞房子。这些房子看上去都很有些年头了,墙板和夹山全部用方方正正的青石条砌成,洞顶不用大梁和椽柱,也不用砖瓦和柴草覆顶,而是全部用石头券成像桥梁那样的拱形。青石头缝隙里抹的白石灰早已变成了黄色,被炊烟熏得黑乎乎的。村里的人称谓房子不是叫做“间”,而是叫做“条”,一间房他们叫做“一条洞”。房顶他们不叫房顶而叫做“洞脑儿”,后壁不叫后壁而叫做“后罩”。石洞的墙板和洞顶都很厚,尤其是洞顶,夏天可以打场晒粮,冬天可以存放柴草。屋子里冬暖夏凉,住着很惬意。不过要是逢着连日大雨,屋里潮气太大,村里很多老年人都患有“老寒腿”,估计和长期住在这些石头窑洞里有关系。

村里的人不多,加上这些年年轻人都到城里打工,剩下的大多是老年人和孩子们。人不多,不代表这里的人文历史不厚重。光看村子里那么多沧桑古朴的树就叫人肃然起敬了,这些树有古槐、古皂角、古橿树、古柿树、古栎树等等,几乎每一棵古树都有一段曲折离奇的传说故事。村头那棵古栎树双人合抱,龙钟老态,至少有四、五百年了。几百年来,因为这棵大树始终长在村头的大路旁,树上树下的那个陡坡也被村里人习惯称作“栎树坡”了。树一大,往往就会被人们神化,就会受到顶礼膜拜受到呵护,任何人不得随意冒犯,这种做法虽然多少有些荒唐,但却在无形中保护了这些珍贵的古树。

村子老,自然就有古老的历史文化和民间习俗。村头那棵苍老的古皂角树附近过去修有山神庙,是人们供奉山神爷的地方。如今,山神庙没有了,但却留下来一块石碑,就近一看石碑竟然是清代乾隆时候的,上面稀稀疏疏几行字记叙了重修山神庙的事情。这样看来,村里最早的山神庙并不是乾隆时候才开始修建的,碑上说得很清楚,那只是“重修”。至于山神庙最早修建是什么时候,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村子西北有一座山叫大厥山,大厥山上有一座险峻的古石头寨。现在看上去,寨墙坍倒乱石遍地,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险峻气势,寨子内十几孔石砌的窑洞还在,连在一起蔚为壮观。只是那些窑洞的洞顶已经露出不少窟窿,显得多少有些破败。好在青石条垒成的坚固的寨门还在,宽宽的厚厚的寨墙根基还在,寨子里的参天树木还在,当年人们居住的痕迹还在,用于瞭望匪情的高高的瞭望台还在。我们漫步在寨子内外,遥想当年土匪(这里的村民叫“趟将”)攻打石寨、村民英勇还击、土匪无奈溃逃的画面,不由得为那时候人民群众的创举赞叹。

有人忽然在散乱的青石堆里发现一块刻满字迹的石碑,周边的人立刻带着惊奇围拢过来,一字一句读了起来:“禹城西七十余里,厥子山盘踞大雄山东南,突起险峰,天然险砦。近因流寇蜂起,诸同人思患预防,捐资兑工,依其峭崖成此坚垒,俨然磐石之固。可以一时避荒乱,亦可以万世保安全。月余竣工……”读到碑文的落款时间,众人皆又惊叹不已,原来这块石碑已经跨越了百年时光。

小村有“三奇”:

一是石头奇。山坡上的石头千姿百态,有红石,有青石,有黑石。张家庄东山坡上有好几片“奇石林”,“林”里的石头像狮像虎,像龙像豹,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走进奇石林,仿佛来到一个神奇的雕塑世界,但这却是天然的,没有一点点人工雕琢的痕迹。

二是槐花奇。全村据说有几千亩野生槐树林,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野槐树长满山坡。每到阳春三月,一树树雪白的槐花欣欣然盛开,漫山遍野都飘满了野槐花的清香。早先这些野槐花都是自生自灭,开开落落,无人在意。这两年扶贫攻坚,有人把山里的野槐花运到城里,可把城里人稀罕坏了,说是纯正的“绿色无公害食品”,争相购买,供不应求。

三是红叶奇。早先山上长满了一种叫做“黄栌”的野树,无人注意。后来发现每年的“霜降”前后,黄栌的树叶子会变红,把远远近近的山岭都染成了靓丽的红色,深深浅浅,如火如霞,加上晚秋的杨树叶一片金黄,松柏树一片翠绿,那山上就成了一幅幅活着的画卷。原先山沟里没有公路,外地人很少进来,美景是“藏在深闺人未识”。现在随着扶贫盘山公路的修通,成千上万的外地游客来到了这条山沟,迷人的景致让他们一个个腿不好使,眼也不好使了……

山村小,但村里的民俗文化却很丰富,比如说村里的土布纺织技艺,土蜜蜂养殖技艺等。美食方面,花椒芽木兰头等野山菜,野兔野鸡野獾,土鸡蛋炒野槐花等都很有特色,建筑方面,石头房子,石板路建筑技艺等都很独特,都会让初次进山来的人们眼界大开,心心念念。

       我在这个山村里住了两年半,在近千个难忘的日日夜夜里,我和村里的乡亲们同吃同住,洒下了无数辛勤的汗水,修了盘山公路,修了蓄水的水库,打了深水井,架了高压电线,建了小学校,建了文化游园,村里的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困扰几代人的行路难、吃水难、上学难等问题早已不复存在,在那近千个难忘的日子里,我和村里的乡亲们结下了亲如手足的情谊。如今我虽然离开山村很多年了,但村里的一切还时常在我的梦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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