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四笔》

1．镇中学篮球场  日  外

球场空旷，铺着黑灰色炭渣，有二对篮球架，一些学生在打篮球。球场后面横着一座青砖长楼，楼二层。楼正中是大门，上有“某某镇中学”字样。

（淡入片名）：廖四笔

廖四笔：（穿西装散步。唱。英文歌：友谊地久天长）Auld Lang Syne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And days of auld lang syne? ……

学生甲：（抱篮球上） 廖老师，你唱的啥子歌哟，啷咯听不懂嗳？

廖四笔：你们音乐老师手风琴拉得好，没教你们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

学生乙：（慢慢上） 他手风琴只会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廖四笔：《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也不错呀，和《友谊地久天长》都是世界名曲。

老校长：（昂首挺胸踱步上）你们在讨论什么嘛？（弹了弹天蓝色中山服尘土，做作地拍了拍左胸口袋上二支钢笔）

学生甲：（恭敬地）校长好！（挥手）校长、老师再见。（下）

学生乙：（恭敬地）校长好！（挥手）校长、老师再见。（下）

教导主任：（上。走到校长面前弯腰鞠躬）校长好。（转身对学生甲乙背影喝斥）跑什么，跑？远远看见教导主任走来，也不留下打个招呼。

老校长：不要怪学生嘛，你官不大、架子嘿大，谁不怕你三分。

教导主任：（讪笑）我的官是您老封的，嫌我架子大官小，你封我当副校长嘛。（说着，去扶正黑色中山服左胸口袋的一支钢笔）我还是有本事的，不像某些人来学校混工资，不敢插半支钢笔。

老校长：廖老师，你家关系硬哟，穿西装不插钢笔敢来镇中学冒充教师。

廖四笔：我家是农民，没有关系。

教导主任：（撇撇嘴）天下乱套了，农民子弟也敢出来和学生谈洋歌？

廖四笔：（故意咳嗽二声，面对校长）我们在谈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

老校长：我在旁边听你哼了几句，曲子满好听的嘛，有空教一教学生们唱。

教导主任：我认为不妥，要教就教学生唱：奶奶喂了两只鸡呀…什么鸡 什么鸡…大母鸡和大公鸡呀…大母鸡 大公鸡一只每天忙下蛋呀…哎嘿呀 哎嘿呀……

老校长：你教导主任当镇中学是幼儿园呀，让中学生们唱儿歌？（不快地挥手）走走走，忙自己事去。（带教导主任下）

音乐教师：（上）廖老师，你的英文歌：友谊地久天长唱得好，有空教教我？

廖四笔：老师教音乐的不懂这歌？

音乐教师：（尴尬，小声）我是代课教师，镇文化镇拉手风琴的，不怕你笑话，世界名歌我只会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廖四笔：（意外表情）英雄莫问出处，邓大爷讲得好：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音乐教师：廖老师耿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廖四笔：…唉，我初来咋到，总觉得水土不服，老校长和教导主任在暗自讥讽我。我弄不懂老校长天天穿套中山服，左胸上插二支钢笔，教导主任穿中山服左胸上插一支钢笔，常在学生面前鸡子般乱吼乱叫。我听过他们讲课，老校长和教导主任书教得撇，人为啥那么拽？

音乐教师：廖老师是真正文化人，我告诉你内情。镇里民风古朴，尊师重教，文化人爱穿中山服插钢笔竖牌子打样子，钢笔多少表示水瓶大小。中山服口袋盖盖上插一支钢笔，初中毕业。中山服口袋盖盖上插二支钢笔，高中毕业。中山服口袋盖盖上插三支钢笔，大学毕业。镇里能者为师，教书育人最高尚，并非老师书教得好坏。

廖四笔：原来如此。

音乐教师：廖老师莫虚火，你也在左胸口膛插上二支钢笔受人崇拜，莫天天穿一身西装插不下一支钢笔，只能作缩头乌龟。

2．裁缝店  日  内

廖四笔：裁缝师傅，裁缝师傅，快点出来说话。

裁缝师傅：（上）来啰。来啰。早晨喜鹊叫，中午文曲星儿到。

廖四笔：我不是文曲星，中学才来的数学老师。

裁缝师傅：还说你不是文曲星，镇中学老师个个都是文曲星下凡。

廖四笔：不说这些空话哟，我想定制二套蓝色毛料中山服。

裁缝师傅：行呀，镇里老师们都在我这里定制中山服穿。

廖四笔：丈量尺寸呀。

裁缝师傅：（碎嘴）行呀，那家裁缝也得用尺子拉拉肩宽，胸围，衣长，袖子尺寸嘛。俗话说：手长衣袖短，干事不要脸。肩宽胸围窄，此人了不得。衣襟下摆大，上台不害怕。（脖子上扯下软皮尺）

廖四笔：口袋盖盖上，也要给我留下插钢笔位置哟。

裁缝师傅：是呀，是呀，给你留下二支钢笔位置。（丈量着说）

廖四笔：口袋盖盖上留二支钢笔不够，我要四支哟。

裁缝师傅：（身子一抖，抬头吃惊地望廖）

廖四笔：（淡笑）你没听错，口袋盖盖上留四支钢笔。

裁缝师傅：（不解）凭你一句话？

廖四笔：（拉长声音）是……的，凭…我…一…句…话……

裁缝师傅：（讥笑）凭你大言不惭？

廖四笔：我…就…大言不惭。

裁缝师傅：（冷笑）你想冒皮皮，打飞机？

廖四笔：我就…冒皮皮…打飞机。

裁缝师傅：（歇斯底里）冒皮皮…打飞机，也要肚里有货唦。

廖四笔：你怎知我肚里无货。

裁缝师傅：我唐裁缝人在镇上，市里常有人找我做衣服，你知道为啥子吗？

廖四笔：心灵手巧？

裁缝师傅：错！

廖四笔：关系好。

裁缝师傅：错…错。

廖四笔：亲戚找你？。

裁缝师傅：错…错…错。

廖四笔：你说嘛。

裁缝师傅：我家几代人是裁缝，从清朝给宫里做衣服到而今，守着祖宗名言：诚实，创新，做到了极致。手艺人做得好，就是匠人。匠人做得好，就有匠气。人有匠气，就是大师。我唐裁缝作的衣服，你挑不出一针扎歪了，穿在身上没有一处或紧或松或大或小的不合适。

廖四笔：（满意地点头。拿出研究生毕业证书，硕士学位证书递给唐裁缝看）

裁缝师傅：……耶，我的观世音菩萨，你还真的下凡来啦！（惊爪爪叫了起来，双掌在二腋擦拭几下，接过证书翻来覆去看）

廖四笔：先看上面的红萝卜戳戳，旁边还有钢印的。

裁缝师傅：（弓腰降语气）廖…廖老师，你是我的贵人，你是我的神，我是你面前最卑贱的人。有个事我想与你商量一下，行吗？

廖四笔：为难的事，我不会答应。

裁缝师傅：不为难，不为难，你一点都不为难。

廖四笔：你说唦。

裁缝师傅：我…我……我…想……

廖四笔：说嘛。

裁缝师傅：我想你左胸口袋盖盖上插的四支钢笔，让我送给你。求你了！行不行嘛？（哀求语气）我做好中山服，撵趟趟赶火车去成都市买四支钢笔回来，并且二套中山服全免费。

3．镇中学篮球场  日  外

廖四笔：（唱。英文歌：友谊地久天长）Auld Lang Syne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And days of auld lang syne? ……

学生甲：（抱篮球上）老师，你插了四支钢笔，人好拽哟。

廖四笔：不是人有好拽，而是该我拽，知道为啥？

学生甲：学生不是生而知之，而是学而知之，你老师不说，学生哪里知道嘛。

廖四笔：老师当年作学生时，尝遍了废寝忘食，悬梁刺股，手不弃笔，脑不忘书，脚不出门，发愤努力一口气读到硕士研究生毕业。

学生乙：（缓上）老师悬梁刺股，老壳和屁股相比，哪里更痛？

廖四笔：学习不用功时，夜里屁股痛。学习很努力时，早上老壳痛。

学生乙：老师，你心痛不痛？

廖四笔：让给父母去替我痛。

学生甲乙：（异口同声）老师，你真悲惨！为读书，两代人都痛。

廖四笔：当年老师读书悲惨，现在很得意！（拍胸前四支钢笔说）老师今天胸口插上四支钢笔，两条腿轻飘得像去偷人的梭叶子（坏人），只想出门风兜儿一番。

老校长：（上）我的天王老子呀，你插了四支钢笔。

廖四笔：货真价实数学系硕士研究生，不该插四支钢笔吗？

老校长：（勾指头数）一支钢笔初中生。二支钢笔高中生。三支钢笔大学生。四支钢笔研究生。你是数学研究生毕业，该插四支钢笔，该在六七百学生，一二百教师的学校里冒皮皮。你太冲壳子了，骇得我筋斗扑爬倒的跑来拜会。

廖四笔：读书人好悲哀，书读得少别人看不起你，书读得多别人惊爪爪地乱吼叫。

教导主任：（上）我的观世音娘娘呀，你插了四支钢笔。

廖四笔：观世音娘娘也是有大法力有大本事的仙儿，这才受世人敬仰、崇拜。

学生甲乙：（异口同声）校长再见，主任再见，老师再见（下）

教导主任：学生看见教导主任就跑，真是我的悲哀。

廖四笔：学生看见教导主任不跑，才是学生的悲哀。

老校长和教导主任：（异口同声）你插上四支钢笔书读得多，你就是老师中的老师。你让我们膝盖发软，眼里亮灯，在此，我们真诚地叫你一声：（俩人鞠躬）廖老师，您好。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