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芳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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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秾芳诗》是“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体书法代表作，用笔畅快淋漓，锋芒毕露，富有傲骨之气，如同断金割玉一般，别有一种韵味，堪称瘦金书传世杰作。

大长沟孙家疯子叔祖一生与《秾芳诗》福祸与共，一辈子为两个女人活着，被众人暗中盯着。

    前天，疯子叔祖过完102岁生日，去世了。

    疯子叔祖1916年出生，雪白须发，面孔清癯，人很邋遢。他在川北大长沟孙家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是孙家唯一健在的“泽”字辈人，名叫孙泽海。大长沟孙家有上千年历史，全村现有216户人家，一个祖宗后代，1400多人。孙家十年一次修续族谱，按照“儒、文、永、世、泽、长，正、大、先、开、鸿、运”12个字辈排列。当我们孙家“先字辈”的儿女“开字辈”上小学时，族里竟然还有一个“泽字辈”老人活着，他整整高别人6个字辈。

    在我印象中，疯子叔祖疯了一辈，从没清醒过。这么一个疯子，让孙家六十岁以上老人天天盼它清醒，也让各届地方长官隔三岔五打听疯子叔祖病好没有。书画大家启功，名气够大，书法写得好，可惜仿他的人太多，伪书法比真的多无数倍。“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体书法《秾芳诗》，堪称瘦金书的绝品，没人能仿得神韵。我们疯子叔祖例外，他年少时、写过，七十多岁后也写过，而且写完便疯。因此，许多人日盼、夜盼，盼他清醒过来，再写几幅瘦金体书法藏着留存。

    孙家传说，疯子叔祖就是因为当年写瘦金体书法获奖，与四川大军阀杨森结仇而第一次发疯。六十年后醒过来，写了几幅瘦金体书法又疯了。他第二次疯病还是与女人有关，而且这个女人还在体面地活着。

    疯子叔祖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幼时读过三个月私塾，后来去顺天府高等小学堂上过一年学，习得一笔让人惊心动魄的瘦金体书法。据说，他的瘦金体人见人爱、树见花开，好到啥程度不好夸赞。若让他写一幅字出来，拿去混合在瘦金体创始人宋徽宗赵佶的字里，没人能够分辨出来。说他的书法很得宋徽宗赵佶神韵，足能以假乱真。

    据说，1930年川北顺天府举办了一场书法大赛，14岁的孙泽海以学童身份参赛，赢了所有成名书法大师。他的一幅瘦金体字，被众人推荐在川北各学堂展示让人观摩，一时风光无限。这天、他展示的那幅瘦金体字，转到了高等小学堂的附属女子学堂，被一名酷爱书法的十八岁校花看入眼了。爱书法的女人大多酷爱瘦金体，校花也如此。她练瘦金体许多年怎么也不能入门，心灰意冷时听说一个十四岁少年写得如此绝妙的瘦金体，那震惊可想而知。此后，校花再不练瘦金体了，改为恋上写瘦金体的人。高等小学堂的校址在现在的南充市北大街，附属女子学堂在文庙，近得只过一条学院街。俩人一来二去，互生好感。

    这年八月十五夜，俩人偷偷来到嘉陵江边，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空，洁白的光芒洒向大地，仿佛给大地洒上一层银粉。清风吹来，嘉陵江水泛起阵阵涟漪，岸边的小芭茅（芦苇）枝头上开着棉絮状的花丝，被江风轻轻地拂动，满空银丝飘浮。校花十八岁成熟早，早有心机引诱他在小巴茅丛里干下第一场好事，这年孙泽海刚满十四岁。此后，俩人隔三岔五约去小巴茅丛里解馋，孙泽海穷孩子一个，生活上常得校花救济，只得用心写了许多瘦金体书法字送她。久走夜路会撞鬼，俩人最终被人告发到学堂。谁知，这事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校长吓得当场尿湿裤裆。你道为何？原来校花大有来头，她是贵州省主席重庆市长大军阀杨森点名要娶的一名学生。杨森听说女学生被孙泽海先睡了，本欲剐了孙泽海，见他只是十四岁少年说出去有损颜面，忍了。杨森也是顺天府高等小学堂毕业出去的学生，他看完孙泽海写的瘦金体书法，不禁怦然心动，暗自为学弟叫好。若非学弟有剪眉毛之嫌，他真想留在身边。一时不知如何惩处。思来想去，罚他写了一百幅瘦金体书法，从中挑去十幅，当孙泽海面矝上宋徽宗赵佶印章留存，其余九十幅烧了。临行，杨森送孙泽海二百大洋，警告他从此不准再写瘦金体书法。

聪明人大多脆弱，天才与疯子仅隔一条缝衣线。孙泽海眼睁睁看着心爱女人被船划入江心，绑上一块长条石推入江里沉入嘉陵江水底，精神受此打击，变成了疯子，那瘦金体书法再也写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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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0年，疯子叔祖74岁了。某天，他突然神清气爽，清醒过来了。

村里许多人放下农活，围着他转。城里许多人，开车下乡围着他转。某师大女副教授教育学博士出身，酷爱书法，能写一笔不错的瘦金体书法，在业界频频获奖。她眼高于顶，什么男人也不入法眼，38岁未婚。她来疯子叔祖家拜访几次后，突然决定要嫁人了。

    女副教授的妈是师大领导，刚满60岁退休回家，突然听说女儿要嫁一个74岁老疯子，那情景可想而之。先是三天三夜谈话，接着哭闹，最后撵女儿出门声称断决母女关系。女副教授不为所动，意志坚定。她说那老疯子人是老了些，可他那一笔瘦金体书法当今无人能及，也算大有本事的男人。听说、当年他是为女人而疯，如果有女人照顾他，让他回到当年没疯的状态，一代著名书法大师由此诞生。因为瘦金体书法特别，不说超过《秾芳诗》作者“宋徽宗赵佶”，能接近《秾芳诗》的瘦金体书法大师千百年来也没出现。老疯子能够以错乱真。

    女副教授颇有心机之人，几次来疯子叔祖家人混熟识后，提笔蘸墨恳请疯子叔祖写“秾芳诗”三字。疯子叔祖哈哈大笑，抓笔一挥而就。女副教授当即，痴了，呆了，傻了。心想疯子叔祖大师资质，年龄是大了点，选择他作老公女人牺牲太多，可有得总会有失。后来，师大女副教授真嫁给了疯子叔祖，疯子叔祖也写了几幅惊世骇俗的瘦金体书法。先前、局外人对师大女副教授嫁疯子叔祖并不理解，听内情人说起他与四川军阀杨森争女人的旧事，回头见识到他的几幅瘦金体书法，暗自称奇。后来、城里一些附庸风雅之人动心了，要想方设法弄几幅字收藏。它们感慨大长沟这位书法大师被埋没了几十年，竟被女副教授独占。攻关女副教授让她去求他写字似乎更方便，一时间，女副教授成为各种书法研讨会佳宾，各路人马各种名义要瘦金体书法，变相逼着疯子叔祖写、写、写写写。

    先前女副教授结婚后进退维谷，不敢带疯子叔祖回家拜见岳母，因为女婿比岳母大了14岁。后来，她只得和疯子叔祖去西山脚下的“博士小区”公寓暂住。

大长沟村人并未感觉到危机悄悄降临，莫不感慨女人真伟大，爱情的力量太可怕。疯子叔祖和师大副教授结婚后，疯病一天比一天好。他们见疯子叔祖一天天爱整洁，目光睿智深邃，议论纷纷，各种说法都有，村里何仙娘的话最有意思。何仙娘说，也不知师大女副教授在床头给疯子叔祖灌了啥子迷魂汤，疯子叔祖不发疯了，婚前婚后判若两人。

    偶尔，疯子叔祖回大长沟村不时揽住婆娘细腰散步，享受着全村人叔祖公和叔祖婆的问候声。婚后不久，疯子叔祖用瘦金体书法，写了一幅李白的名诗《将进酒》欲送岳母。女副教授喜极而泣，手指头照着字的一笔一划摹仿了许久。第二天、她送字进城装裱起来，她不敢回家，托人将字送给了她妈。又过了一天，她妈亲到大长沟村来接女儿和女婿回门，恳请她俩在家里长住。她妈私下对女儿说，我看了那幅字，想起了古时的宋徽宗赵佶，他这样的女婿老是老了点，不过、我这个丈母娘很喜欢他。接着，丈母娘悄悄问女儿，我的老女婿在床上还能不能和你那个。

    女副教授反问，妈！你说的哪个嘛？

    丈母娘想了想说，像我和你爸生你前的那个。

    女副教授弄懂了，脸一下子红到耳根，扭捏作态地嗔道，你问这干吗？那是女儿的私生活呢。

    丈母娘叹息，我退休在家无聊透顶，有个外孙儿抱抱多开心。

    女副教授嘴抵近丈母娘耳根说，他每天早晚各一次，怀不怀孕我不知道。

    丈母娘摇头说，二次，二次太少了。我与你爸刚结婚时，每天五次嘛。

    那年的三月初九，清明节。大长沟村孙家族谱到了十年一次续修时间，按惯例，还要进行祭神祀祖扫墓等一系列活动。大长沟孙家历届清明会，都是由硕果仅存、村里辈份最高的疯子叔祖孙泽海来主持，其它人去协助完成。他做主持人整整几十年了，往年，也只有清明会，他才穿得周正头脑清醒，神经正常人不会疯癫。这天，他脸洗得特别干净，发须得体。他穿着一袭青色长袍，给人感觉既庄重又儒雅，再配上不再散乱十分坚定的眸子，真有大家族长气质。他不急不燥迈着坚定脚步，走到广场前临时搭起的台子上，目光如电扫着族人，挥手示意安静下来。接着三鞠躬，然后朗声说道：

    尊敬的长辈，全体孙氏宗亲：大家好！

    今天，我孙泽海怀着一颗虔敬至诚的心，来挑头举办五年一次孙氏川北大长沟支系清明会，就是要和大家一起缅怀先祖的英德，感激先祖的教诲。古人有云，国之大事，唯祀与戎。祭祀大地，报天地之覆载德；祭祀祖先，报先辈养育庇佑之恩。我想，这是大长沟孙氏支系清明会的意义所在。

    斯人已乘黄鹤去，辉煌前程待后人。今天站在这里的孙氏后人，当弘扬先祖美德，积极促进和加深宗族联谊，念血脉相通之情，思同宗共祖之谊。我们当以全族利益为重，不分南北东西，不分川渝支系，明礼诚信，精诚团结，互通有无，族亲融合，互帮互助，共谋发展。   

    各位宗亲，清风习习催秧绿，明月悠悠映麦黄。在这个花红柳绿、风清雨润的时节，我们孙氏家族大长沟支系汇聚于此，隆重祭奠我们的孙氏祖先，追思先人的丰功伟业，联谊今人的亲情友情，共谋大长沟孙氏家族的发展大业。能有幸再次领头举办此盛典，我感到无比的自豪和荣幸。

    通过今天这个清明会，我相信，大长沟孙氏宗亲，一定会更加团结，更加友好，更加和睦，一定会对国家、对社会，有更大的作为。最后，我借此机会，对孙氏家人表示真心的祝福，祝福孙家人——

    开办企业，顺顺当当，继续发大财！

    过小日子，开开心心，一年接一年！

    敬老，个个老人都满意，幸福超过一百年！

    爱幼，人人关心下一代，十乡八县都称羡！

    同时，我也希望大长沟孙氏家人，团结、团结、再团结，互助、互助、再互助。我提议：未来的日子里，孙家人就说孙家话，做事就做孙家人事，吃饭就吃孙家饭，喝酒就喝孙家阴阳正气酒。最后谢谢全体族人。

    疯子叔祖的话刚落地，广场上响起雷鸣般掌声。掌声有大长沟孙家，嘉陵江市各县区孙家，也有重庆及全川其它各地孙家人代表。这些从各地赶来参加清明会的孙姓宗亲，极力向大长沟孙家靠近叙旧，迷惘眼神中蕴涵着羡慕加嫉妒以及其它复杂成分。

    清明会后不久，疯子叔祖无缘无故又疯了。女副教授调去外省某大学教书，她没和疯子叔祖离婚，也没带疯子叔祖走人，一人悄然去了。有人见她走时腹部微隆，说她怀着疯子叔祖骨肉走的，有人说不是，腰粗是衣物穿得多而已。

疯子叔祖是大长沟村文化人，孙家人又开始企盼他清醒过来。并对外宣称，这次清醒天上的七仙女下凡求亲也不准娶，要留点精神给大长沟孙家一户人家写一幅《秾芳诗》瘦金体书法传世。

可惜，疯子叔祖从74岁到去世时102岁，再也没能清醒过来，《秾芳诗》瘦金体书法的梦想，成为了全村人的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