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不论走得多远,都有一条回家的路。
位于小城东南四十六里远的梅村,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这些年,我因为在外地谋生,与村庄产生的距离与陌生让我从未入笔,这实为我写作以来一件憾事了。前年初,我回到小城居住,期间常往返于村庄与小城,这让我越来越拉近了与村庄的感情距离。
在乡下,村与村之间相距不是很远,如若从高处俯瞰,一个个村庄就是大地上的一个个绿点,且每一个绿点都被大大小小的河床与田地接连。不难看出,这样的村貌多少有几分壮丽了。
我生活的村子,东西南北为块块良田,阡陌交错,平整肥沃。离村子外围不远还有三个大小不等的池塘,村子夹在中间,恰好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村子并不大,房屋大多为砖瓦结构,极少数为平房,屋子仄仄斜斜,也不规整。整个村子前前后后住着十五户人家,约七十口人。从村外看去,整个村子被里里外外栽种的草木包围。特别是到了夏天,高高大大的绿树成荫,遮蔽了村子的所有房屋,让不大的村子显现出生机。因村子距离乡镇二里路,平常的日子反倒清静了许多。
进入村里,需穿过一条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虽行走硌脚,但两边草木葳蕤的样子,让人观赏之余,亦觉舒心的了。
穿过村子的路口,立即分出四条窄道,通往村里的家家户户。村里人家,屋舍相对,门对着门。家家都有一个院儿和菜地,院里都栽着花儿草儿,春天一到,花团锦簇,芳香四溢;等到了秋天,村里更是丹桂飘香;屋后的菜园里:茄子、青椒、西红柿、丝瓜等应有尽有。这眼下的时节,那弯的豆角,绿的黄瓜都挂满了藤架。通常村里人在这样的时节都很少赶集买菜,平常他们吃的都是自家菜园子里栽培的新鲜蔬菜,随吃随摘,十分方便。
村子各家院儿里,牲畜正在其间随意觅食,不论是鸡呀、鸭呀、鹅呀,还是狗呀、牛呀、羊呀在村子里随处可见,并且它们从早到晚都有各自的语言。人与人之间,牲畜与牲畜之间,人与牲畜之间,形成了人畜共居的村庄。
黎明村子,鸡啼声、鸭嘎声、狗吠声、羊咩声、牛叫声,再加上群鸟啁啾声,汇成了一曲生气勃勃的晨光曲。村人早早起身,便随手扛着一把铁锨去往田间地头劳作,挖渠,夯实田埂,或深翻几锨待耕耘的田地,或拍碎土块,或把路上的牲畜粪拾起来,放到自家的地里。村里人勤劳,厚诚,古语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已成为了村人潜意识中的生活方式。
白天,家家院门关锁,人们外出劳作之时,狗就成为了保护村庄信息的传递者。当一条狗叫起来,全村的狗都跟着叫起来,长此以往,狗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村子的守护者。
村子里,啥树都有,最多的,要数杨树。无论谁家房前屋后,或者紧靠村口的田埂上,人们总要栽上一些。望着这些随意而自然地生长在村庄各个角落的树木,让不大的村子更加显现出了生命力。村里的树自种下的那一刻起,默默地守护着村子,在经过泥土的滋养与雨水的滋润中,年年长高壮大。如今,许多树都有盆口粗的了。然而,不论这些树或高或低,或粗或细,或者对于那些即将要枯死或者已经枯死的树,它们都是村庄前后生养出来的儿女。村子生养了树,树无时无刻不在报答着村子的养育之恩。我因为在树下生活多年,对树常怀有敬意。读刘亮程《树会记住许多事》文字描写,深有体会。其实,人真应该要像一棵树而活,我们生活着的每一个人就是一棵树。正如作家周涛所说:“一棵大树,那就是人的亲人和老师,而且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是伟大、高贵和智慧的化身。”望着这些村里的树,自己不就是其中的一棵吗?在生命的过程中,应当给予故土的回报。
除了村里的树,家家门前都少不了种上几株花草。在村子里,数我家的花最多。父亲是一位养花高手,这些年,经过他种植的花不下百余种:桂树、腊梅、栀子、天竹、月季、雏菊、玫瑰等在园内次第开放,各种香气散发出来,弥漫着整个村子。在我的印象里,家门前靠东墙角那棵高过头顶的红梅树年年春天都会开出最艳的花骨朵,使整个村子都散发出幽幽的香气,而这正迎合了梅村的雅称了。(2018.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