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君太太赴日留学的签证终于下来了,汤君欢欣鼓舞,像中国人民终于盼到日本鬼子无条件投降了似地。在等待他太太整装待发前来日本与他团圆的那些日子里,汤君有点魂不守舍,当他看到马路上成双结对的男女情侣走过时,便嬉皮笑脸地问我们:你们说他(她)们两个今晚是不是要干革命。Z君嘲笑他岩浆涌动已经到达井喷临界点,需要他老婆赶紧来日本履行消防员及时灭火的职责,以免东京人民生命财产被付之一炬。汤君说:不要少见多怪嘛,哪里有那么迫不及待,好坏哥们也是经风雨见世面的,谈过的女朋友排起队来也有一小溜,不比你少的。Z君不爱听那个“少见多怪”,因为之前已被汤君说过一次。那是不久前的事情,有一天下课早,小秃头邀请我们几个去他家里看成人录像。我们几个横七竖八地歪倒在小秃头那间凌乱狭小的四贴半房间里,忍受着浓郁的脚臭味,看电视屏幕上的男女短兵相接,在屏幕里此起彼伏一阵阵“ye,ye”的浪叫声中,Z君忽然问道:你们说那女的是真的那么激动,还是装出来的啊。“当然是真的”小秃头不假思索地说,其口气一如他鉴定刘海粟作品般自信和权威。“怎么知道她是真的呢?”Z君又问。那时汤君便说他是少见多怪。Z君说:我少见多怪?!我看过的裸体女人比你认得的女人还多。Z君说他画裸体女人时还曾用放大镜研究女人皮肤纹理,只差没用过解剖刀。总而言之是他对女人无所不知。“那你怎么还那么少见多怪”汤君又拿话撩他,Z君坐起身子准备好好与汤君理论一番。小秃头在一旁不耐烦地说:到底看他们做还是听你们说啊。我便打圆场说:Z君对未知的新领域保持高度敏感和旺盛的好奇心是难能可贵的,科学难关往往就是这样被攻克的。不过我们这里没有专家,没人能够解答Z君的问题,所以只好暂时将那个问题束之高阁了(那时不知王小波的遗孀李银河同志是这方面的专家)。
因为之前有这个插曲,现在又听到汤君说他少见多怪,Z君便进行反击。“我告诉你汤君,不要说耍过的女朋友,光是想同我耍朋友的电影明星都比同你说过话的女人多”Z君严正地说。我们便要他说说都有哪些女明星同他相好过。他说:《法庭内外》看过吧?就是陈佩斯演强奸犯的那个电影。汤君和小秃头说没看过,我说:我看过,不会是陈佩斯要同你耍朋友吧。汤君和小秃头都笑,Z君也笑,说不是陈佩斯,是被陈佩斯强奸的那个女体操运动员曾想与他耍朋友。我们说那个算哪门子女明星,连名字都没人知道。Z君说:傅某某总知道吧?就是孙某人的老婆。那两夫妻都是小有名气的演员,我们三人都听说过。Z君说那个傅某某当初也要同他相好。
“可是你现在的女朋友好像也只能算是一般般嘛”汤君说。
“你懂什么女人?”Z君义正辞严地说:“她的背长得好,那个背是极品。”
汤君说他第一次听说看女人好看不好看有看背的。Z君说:所以你蠢嘛。哪里懂什么欣赏女人的眼光。我们听了都笑。
汤君太太来日本后,汤君转去了其他班级。不久,小秃头也走了。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明治学校出了问题。法务省指责若干日本语学校是“隐蓑”学校,那意思是说学校招来的学生,以读日语为名来日本,来后却不好好在学校读书,而在外面非法打工。明治学校首当其冲名列“隐蓑”学校之中,并且大名还登上了读卖,朝日等各家报纸。入国管理局开始对明治学校的学生横挑鼻子竖挑眼,许多学生更新签证遭到拒绝或刁难。于是明治学校的学生纷纷离开明治学校去寻找其他出路。长治校长被迫关闭了许多教室,事务所前往日三五成群人来人往的小巷顿时冷清了许多。张小姐不知何时身怀六甲,那时依然挺着大肚子在事务所里进进出出,但没有男学生再去找她嬉皮笑脸。
Z君和我也在那时离开了明治学校。Z君去多摩美术大学做研修生,我转到日中学院继续学习日语。但我们两人那时仍然时常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