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
文/杨秀芳
今年春天特别性急。
种在阳台上的小白菜和芥蓝菜,还没容我好好多照顾些时日,它们竟然从苍翠欲滴的嫩叶间抽出花茎。连日来忙的忘了探望,待记起时,它们像高高擎举黄色花束的孩童们,自豪地向我致礼。我慈爱的目光一遍遍抚摸着它们,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欢喜。
楼下小区的山茶花从去年底一朵接一朵开到现在,可我偏喜欢它们初开时娇艳热情的模样。玫红色的花瓣寄托过我的念想和对新年的憧憬,可惜时间那么吝啬,给予生命稍纵即逝的青春。随着春天温度上升,树上不多的几个花蕾匆匆绽放,而后迅速委凋零落。我只好以视若无睹的方式,掩盖心内惆怅。
好在山茶花谢幕之际,它旁边的杜鹃树紧接着吐蕾开花,雪白,粉嫩,玫红的小喇叭挤挤挨挨,朝天起劲地吹奏着,整棵花树像一个巨大的绣球,足以让我痴痴凝视的目光应接不暇。这种怒放的姿态坚持不到一周,连日的春雨熄灭了花团锦簇的热情。待风宁雨歇,阳光下的大片花朵委靡不振直至焦枯。除了陆续零星开上几朵,不再群演热闹的场面了。
过年时同在外地工作的发小约好,清明节放假回村,一块到竹林挖笋,重温少时欢奔山林之乐趣。孰知离清明节还有半月有余,见到村里乡亲发到朋友圈己长高的竹笋照。哎哟,春天的信使呀,你的性子能否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让春光多些再多些时日的留驻呀。
可是,春天的信使不解人意,春光岂是我的痴情可以挽留住的?
忽然想起老家周伯和他的桃园,他老人家视桃树为儿女,秋冬为它们修枝堆肥,春夏为它们疏花理果、拔草灌溉,十几亩桃园像精心打造出的精品艺术园。正月十五回村遇见周伯,他叮嘱我桃花开时一定回来看看,顺便帮他拍几张和桃树的合影,我连忙点头应诺。想到这,估摸当下桃花是要开了,便起身回了老家。
父亲和四妹陪我去看花。周伯的桃园处在开阔的峡谷里,远远就望见一片绯红。我放开噪门喊几声周伯,换是往年,他会大老远乐呵呵迎出来,陪我检阅士兵般一棵棵介绍过去。“这棵花开又大又红,果实也大,但并不怎么甜。”“瞧,这棵花粉嫩嫩的,它的果实偏小,咬一口有蜂蜜的味道。”“你看,这棵桃树像一只驼背的大猩猩,它性子急,最先开花结果。”……他如数家珍的模样,让我想到爱与敬业这些关键词。现在,周伯上哪去呢?父亲叹口气告诉我,前些日子周伯在睡梦中离世了,如今接管果园的是他小儿子。啊,即便我内心有无数个“不会吧?”的质疑,也难逃生命可以脆弱到转瞬即逝的现实。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待我泪眼婆娑抬眼望去,整片的桃树几乎落光了花瓣,枝头残留着粉红的花蕊和即将落下的花瓣。四妹说:“要是你早一周回来,就可以看到花儿们最美的样子了,明年早些回来。等桃子熟了,我通知你回来采摘。”多么富有生机的春日呀,花谢了意味着果实蓬勃而出,而我的内心却一片荒凉凄清。“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我的哀伤和惋惜弥漫在峡谷里,久久挪不开步子。
没有花儿开不败,没有人可以去等待,既然时光难以留驻,那就不要错过,不要错过眼下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