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情感与理智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又是春节了。万木春最怕的就是放假回家。春节不回去父母伤心,回家父母为自己婚姻的事唠叨个没完,这是万木春最不能忍受的。
“你姑姑刚刚从咱家走,你没有迎着她?”刚进家门,母亲就开始唠叨个不停。
万木春望着妈妈脸色蜡黄,眼睛深深地陷入眼眶里,她惊讶地问道:“没有,明天就过年了,姑姑来干啥?”
“来看看你回来没有,给你提一门亲。男方叫詹鹏,条件不错,三十一岁,留学生,现在在北京发展。父亲是市里的领导干部,母亲在财政局上班,至今没有找对象,他妈妈托你姑姑跟她介绍媳妇,你姑姑看你两个比较般配,让你去见见。”妈妈慢声细语地说。
万木春急忙坐了下来,她赶紧把脸转了过去,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妈妈,她突然发现妈妈脸色有些苍老,爬满了皱纹的脸仿佛像核桃皮一样,鬓角上已经有了许多白发;苍白的嘴唇上有一道道的竖裂口,手背上清晰地露出青筋,手指节上布满深沟好像用绳缆勒出的一样。妈妈正用一种殷切的眼神看着万木春,仿佛在恳求自己的女儿答应这门亲事。嘴唇上的一处裂口不住地往外渗血。
“你听见没有?”
“好的。不过,我也不想……愿上帝保佑我!”万木春含糊不清地低声说。
“你是我的孩子,看到你现在爱情这样的处境,当老的能不操心吗?”妈妈喃喃地说。
“谢谢妈妈您的竭尽全力,我太爱你了。”
“春春,”妈妈生气地朝她瞪了一眼说,“别光说在嘴头上,要落实到行动上!”
“妈妈,”万木春不屑一顾地说,“你认为爱会不顾一切,那是老传统,现在已经过时了!”
“就你们这代年轻人,对婚姻问题如此轻率!大人把那看成是金窝银窝,你认为是草窝,叛逆,抵抗,不理智,毛病全长在你身上!”妈妈似乎动怒了,生气时脸上的皱纹能拧出水来。
“妈妈,”万木春上前抱住妈妈说,“你说得真是骇人听闻,你居然怀疑女儿的不是!像我这样美丽漂亮的小狐妖,没有哪个男人不动心,完全可以迷住一群帅哥。”
“尽给妈妈耍贫嘴!啥时候领个回来让俺瞧瞧。”
娘俩说得尽兴的时候,门被推开,看到爸爸进来了,万木春高兴的要命。她
赶紧走上前把爸爸扶到沙发上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此时的万木春仔细打量着二老:父亲面孔苍老,满脸皱纹,白发过半;妈妈略微有些驼背,胖胖的身躯正费力揉着案板上的面团。就在这一秒钟,万木春不禁有点心酸,不再忍心拒绝二老了。在这些年轻人的世界里,单身男女也是存在的,似乎婚姻对他们毫无意义。万木春本想单身,单身本身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难的是应付那些千方百计想让你结束单身的人。
“春春,”爸爸说,“今天恁高兴是不是有啥喜事,也让爸爸分享一下!”
“都是你给她惯坏了,”妈妈冲着爸爸嚷道,“长成大人了还那么任性,也不听话了!”
“妈妈,”万木春沉着脸说,“你说的不对,我可是你的宝贝疙瘩,我怎敢不听你的话!”
“不过你要明白,”爸爸说道,“你对爸妈可不要使坏心眼,要如实反映情况,随时和你妈沟通。”
“遵命!”
万木春也不再拒绝了,下午她在姑姑的陪同下和那个叫詹鹏的见了面,相互打声招呼,一起苦笑说:“我是被逼无奈,才相亲的。”
“同感!你叫万木春,不如这样,咱们交个朋友,假装咱们在谈朋友,免得他们又叫去相亲,你看行吗?”詹鹏两片薄薄的嘴唇在笑,腮帮上两个酒窝也在
笑,笑时露出一排白糯米似的牙齿。
“这是个不错的建议,我也能过个安生年了。”此话正好说到万木春的心坎里,就在一瞬间她露出微笑,高兴地向他忙伸出了大拇指。
“一箭双雕。”
“听你的。”万木春扭过头,不由自主地回答。
话音刚落,詹鹏就邀请万木春出来走走。此刻雨停了,天气特别的凉爽,一种淡雅而朴实的气息涌入肺中。万木春身姿纤弱,一头波浪般的秀发,配上如月的凤眉,仿佛是一如出水的洛神。
万木春尴尬地和詹鹏一起肩并肩走着,她看着两个人这样尴尬地走着,就建议找个茶馆坐坐。詹鹏露出憨厚的笑脸,点头答应了,两人这才来到一个小茶馆里。
喝了一口茶,望着眼前的帅小伙,万木春心里没有想得太多,勾了一下嘴唇,微微笑了一下,先开口说:“听说你在北京发展,不错呀,大城市有发展前途。”
“听说你以前在上海发展过,那个城市也不逊色嘛,干吗要回到省城?”詹鹏似乎也对万木春的经历了如指掌,不停地询问着。
“那里不适合我。”
“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快,压力大,无论是工作还是金钱都和时间一起赛跑!”詹鹏的身材非常高大,天神一般结实魁梧,眼睛如秋日晴空一般明净。
“要不,咱们这代人是最不幸的,以前只要考上大学国家就给分配工作,有个铁饭碗,并且国家还给分住房。现在可好,考上大学有什么用?工作也找不到。长期以来,不仅会影响教育的发展,更会从根本上动摇整个社会对知识的认可……我要说的是教育方式的转变,决不能是粗放式的教育。”万木春瘪了一下嘴唇,感到詹鹏的想法和她如出一辙,也大发感慨地说。
其实,万木春只是道出了年轻人的内心世界,有的大学生工作不好找,有的大学生不想出去工作,甚至有的大学生一度出现啃老族、蚂蚁族、候鸟族、月光族……凡此种种现象的出现归根结底是人的懒惰思想造成的,才会出现啃老族、蚂蚁族……其根源是没有毅力,没有方向,跳槽严重等等……这能说是社会不公吗?
“美女,我发现你咋恁悲观?我跟你的看法恰恰相反,有工作又咋样?所谓的铁饭碗一月千把块钱能干啥?连买一件好衣服都不够,别说娶妻生子了。现在多好,只要有本事想干啥就干啥,就算是个公务员又咋的,一天到晚坐到办公室死守着,到月领那点死工资,能管啥用,干了一辈子连个房角也买不起,人生算是白活在这个世上。”詹鹏的两眼像鹰眸一般,紧紧盯着万木春的眼睛,直截
了当地说。
面对詹鹏的质疑,万木春慢声细语地讲述了从农村孩子考上大学的亲身经历:“许多家庭为了培养一个大学生,付出了无数心血、财力,希望孩子大学毕业后找个好工作,改变自身命运,改善家庭条件,这是农村家长的梦想。哪个家庭不期望自己孩子当个白领,有一份稳定的高收入,你是感觉不到这种家庭的盼望和期待的。”
片刻,詹鹏知道自己的话说错了,赶紧转换话题风趣地说:“啥叫白领?今天领了薪水,交了房租水电,买了油、米……摸了口袋,感叹一声,这个月工资又白领了……我表弟媳妇研究生毕业,我舅给她安排到事业单位,一个月才领到两千五百块,你看可怜不可怜。爸爸让我回来,给我安排工作都被我婉言谢绝了。”
“是呀!现在年轻人跳槽太严重了!随心所欲,我怎么感觉到好像家常便饭一样!”詹鹏惋惜地说。
“不单是跳槽!对任何事情都如同过山车一样,只是单纯的享受过程,从来不考虑什么结果!”
“你真会形容,”詹鹏附和着她的话说,“命运就像一台巨大的过山车。每个人都被牢牢固定在座位上,谁也不能提前下车。在坐过山车的过程中,人们会
经历高峰和低谷,急转弯和长长的直线。人们会尖叫、紧张、恐惧,而最后的结
局总是缓缓驶向终点。然而,到达终点后有的呕吐,有的头晕,有的兴奋……”
“命运决定了我们要经历的一切,命运之手主宰着世间万物。”
“照你这么说,包括婚姻吗?”詹鹏吃惊地望着她问道。
“最严重的就是婚姻,如履薄冰的不安全感,仿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踏破冰面,跌入深渊。其实,有些年轻人早就习惯得过且过,像个被人丢弃的塑料杯子,在一条慵懒的河上随波逐流。可是未来就像只挥之不去的小飞虫,时时在耳边嘤嘤嗡嗡,让人不得安宁。”
“这是要命的事情!”詹鹏吃惊地望着她答道,“年轻人应该重视婚姻,婚姻是帮助人走向成功的桥梁!”
“唉!”万木春唉声叹气地说,“有几人知道,这种女人能帮助男人幸福:勤俭持家、追求上进、聪明贤惠!现在世道变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亲爹亲娘也管不住了!再说,每天撅着屁股睡到半晌,说句话南墙冲到北墙!这样的女孩你敢要吗?”
“你说得千真万确,”詹鹏高兴地说,“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无法掩盖:贫穷,金钱和爱。男人表达爱的四种方式:鼓励、支持、照顾、满足,这足以证明他是深深爱着你!”
“你是恋爱专家?”万木春别着头问道。
“你别急,”詹鹏兴奋地说,“有一首诗我读给你听,我想我是爱过你的,在灵动的湖面上,阳光照进我的眼睛。我抬起头,闭上眼,满面的阳光抚摸着我!像是你的手!我想,我爱你。”
“哈哈,你真逗!”万木春咯咯地笑着说。
就在这一瞬间,一些杂乱无章的思绪掠过万木春的脑海:“比目鱼的说话方式!不,世上所有人的说话方式,都像这样绕圈子,既朦胧暧昧又有种想要逃避责任似的心理!总之,复杂得耐人寻味。那些大体无益的严重警告,或是听得耳朵长老茧的无数劝诫,总是让人困惑。人们常常觉得他们说的无所谓,或是插科打诨地搪塞一下,或是无言地点头肯定,姑且打发过去。不管怎么说,都会一概采取败北的态度。直到多年以后人们才意识到,就是比目鱼这种不必要的小心谨慎!不,是世上之人常有的难以理解的虚荣和体面,才让很多人陷入忧愁。如果把人世比作大海的话,那万丈深的海底想必随处漂荡着这种奇妙的阴影。他的笑容,仿佛让人们瞥见了成人生活的基底。”
就在这时,詹鹏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深邃的目光增添了一份神秘的感觉,笑着对万木春说:“我接个电话。”转身走到门外,十几分钟后,詹鹏回来了,又笑着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表弟又来电话。嗨!弟媳的脾气还真不小,竟
然在我舅舅面前耍威风!要说我这个表弟,自己文化不高还要找个研究生媳妇。
让我说他硬是跟自己过不去,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们文化差异那么大能有共同语
言吗?天天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像他们这样,结婚还有什么价值,还不如离婚算了。”
“哪有你这样当表哥的?你还盼望他们离婚。媳妇在公爹面前,耍耍威风算什么,在农村不稀罕,打骂公婆也是常有的事情,不算什么稀罕事!”万木春瞪着两只玻璃珠似的大眼睛,也不甘示弱地争辩着。
“舅舅不比寻常人,他是一县之长,要是传了出去舅舅是没有面子的。”听到万木春尖酸刻薄的话,又望着她满不在乎的表情,詹鹏的脸阴沉下来,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没想到县长家也不安生。要说你表弟也有责任,人们常说主子的威风是仆人创造出来的;领袖的威风是下级创造出来的;大官的威风是奴才创造出来的;明星的威风是观众创造出来的;女人的威风是男人创造出来的。这能怪谁,只能怪你表弟!”万木春又不分青红皂白训斥一通,顿时心里觉得好愧疚,叹了一口气。
“要说也是,我比较同情我那个弟媳,嫁一个中学没毕业的男人,她就是为了所谓的铁饭碗,搭上个人一生的幸福,你说值得吗?我为之惋惜!”此刻,詹鹏低声向她倾诉心中的感受,而又感到理所当然的愤慨。
“呵呵,你挺会怜香惜玉的!”
“这不是怜香惜玉,这是人生的价值观在扭曲!弟媳把整个人生命运交到别人手上,自己不去奋斗,这样能有什么好的结果吗?”詹鹏倒吸了一口气,立刻
又异常兴奋地对她高声说了起来,而且双颊上泛起了红晕。
不难想象,他们翻来覆去地谈论着婚姻的话题,然而除了忧虑、希望和猜测之外,却又实在谈不出什么新花样来,因此难免扯到别的话题上。
“你表弟是不是姓谢?”万木春吃惊地问道,然后又凝神地注视着他。
“嗯!你怎么知道的。嗷!忘啦!你是记者,千万不要给咱们谈话报料出去,不然我没法面对舅舅。”一瞬间,詹鹏急速地扫了万木春一眼,她一双大眼睛咕噜噜转着,仿佛是两颗黑宝石,詹鹏感觉到刚才不应该说的那么多,这时不免有点后悔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俺的思想是很阳光的,不会背地里捣鼓事!你表弟是不是叫谢彤?”万木春追问道。
“天哪!你了解得太清楚了,不是他还能是谁。”詹鹏乌黑的眼珠子像两颗铜铃,露出惊讶的表情脱口而出。他很想了解万木春是怎么了解到这些情况的,接着又大声问道:“你真了解这一切吗?”
万木春望着詹鹏脸上堆满忧郁,急得脑门上直流汗,说:“你误会了,我们
是同学。”
“你们是同学?你在哪个学校?”詹鹏诧异地问。
“二中。”
“咱们还是校友,县城太小了。”詹鹏看着万木春一直在高兴着,笑得像一朵花,他也松了一口气。
万木春看着眉飞色舞的詹鹏,他一点也不像是官二代。她听詹鹏说谢彤娶个研究生媳妇后,感到不可思议,这年头,啥稀罕都有,真让人不可理解,现在的女孩真的那么务实吗?怪不得大学期间同学们常说,干得好不如长得好,学得好不如嫁得好,真是有点让人不可思议。
其实,婚姻是个天平,它托着两个人的幸福,一旦任何一方的知识、经济、爱好等等缺斤少两,就称不出人的感情和理智了。
提起谢彤,万木春就回忆起当年的那个小混混,他是初二下半学期从一中转到二中。就因为他爸是县长没有人敢惹他,一天到晚跟社会上一些社会青年打成一片,经常欺负低年级的学生,找一些学生要钱。当时学校有个顺口溜,名字是《惹不起》:
文化课学得好,不如老爸是领导;
学校领导怕三分,同学见他如见神。
让你干啥,得干啥,
敢不听从就挨打,
谁让人家有个好老爸;
课堂如同他的家,
他想干啥就干啥,
人家有个县长爸,
无人能敢咋地他,
谁让人家有个当官爸……
这些事,一直镶嵌在万木春的脑海里,如放电影一样历历在目。
至今万木春还能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谢彤时的情景。那是一个星期一的上午,老师走到讲台上,后面跟一个男学生,上身穿黑夹克衫,下身牛仔裤,脚上穿一双白色运动鞋,看上去很可爱,他跟在老师的身后。
“同学们好,今天班里来了一位新同学,他叫谢彤,请大家今后多多帮助他。”老师说。
“妈呀!怎么是他啊!完了,完了,这回班里彻底完了。这个人像瘟神一样,
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前几天一中学生杀人案,他就是那个学生追杀的人。唉!也不知道我前世喝他是什么孽缘,他像幽灵一样一直缠住我!”老师的话语刚落,万木春的同桌吴志强惊叫了一声,突然身上有些微微地颤抖,声音戛然而止。
原来一个叫王之的学生,在一家网吧玩耍,正巧遇到同学谢彤和几个社会青年,谢彤找王之要钱,王之说没有钱。此时,谢彤就让几个社会青年搜他身,从王之身上抢了十元。
狂妄让谢彤失去了理智,他瞪圆了眼睛,又阴狠地朝王之大声吼道:“快给我滚,要不然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要说,一向比较内向的王之也够可怜的:他五岁时父母离婚了,父亲和母亲各自都成了家,没有人肯收这个可怜的孩子,在王之看来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人。别的孩子都有父母的疼爱,而自己无依无靠只有跟随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奶奶长期有病,爷爷的退休工资,几乎只够维持家庭生活,好在姑姑经常给点补贴。虽说姑姑非常疼爱自己,但毕竟她家也不是多富裕。在姑姑家生活几年,姑姑的婆婆对他总是另眼相看,经常数落他。姑姑为了他还经常跟婆婆吵嘴,他就是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最终在上中学时又回到爷爷奶奶身边。那时爸爸跟后妈经常吵架、打架。后骂经常说他是没人要的孩子,动不动就骂他是个多余之人,爷爷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带他到外面租房住。从小就没有得到家庭温暖的王之,向来没有安全感,要不是谢彤把他逼得无路可走,他也不会做这种事情。每个星期都要给谢彤交三块钱。一开始生怕惹爷奶生气,一直不敢吭声。也许是多年压抑在内心的痛苦太多了,一下子突然爆发了。看看眼前的一帮混混,王之从地上爬起来擦擦鼻上的血,狠狠地瞪着他们。
虽然谢彤面貌长得不像恶人,但心肠像野兽一般,凶狠地盯着王之继续吼道:“瞪什么瞪,还想挨揍是不是?你还敢不服气,是不是挨轻了,哥们给我打。”
就这样,噼里啪啦又是一阵拳脚相加,这时的王之彻底崩溃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愤怒像堤坝决了一个口,一下涌了出来。愤怒到了极点的王之起身跑了回去,拿起一把水果刀冲了回来。看见谢彤一刀捅去,谢彤闪身躲到同伴身后,这一刀正好捅到同伴身上。此时的王之已经杀红了眼,随后拔出刀子又向谢彤捅去。
“王之掂刀杀人了!”这下谢彤失去了昔日的威风,惊慌失措地边跑边叫,“杀人啦!杀人啦!”只见王之拿着血淋淋的刀子在后面追赶他。
“我叫你还欺负我,你个赖皮!”此刻,王之脑子里充满仇恨,已经完全没有理智了,口中不停地尖叫着。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拿手机拨打了110、120,警察来到才制服王
之。等120到来时,被捅的那个混混流血过多已经休克了,在医院抢救一天才脱离生命危险。
同桌说到这里,万木春明白过来,原来当县长的父亲害怕儿子再受伤害,谢县长才给儿子转到我们学校避难来了。万木春扫视着眼前的谢彤,看着他也不像报纸上写得那样十恶不赦。也许这件事情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彤给吓破了胆,他站在班主任身后就像丢了魂似的,面目痴呆。
“唉!王之怎么没捅着谢彤,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再收钱再嚣张了。”知道这事的同学,没一人露出同情心,几乎都是大声说道。他只是张着嘴朝四下看了看,这就更让同学们感到好笑了,也更加瞧不起了。
“瞧,多傻的一个傻瓜!你瞧,你瞧!”一位同学神情严肃,毫不客气地说。
“不错,”一位个子稍高的同学高声叫嚷,“他爱喝酒,他爱打架!”
万木春知道,同学们这样说会让谢彤伤心,其实更害怕的是同桌。她扭过头冲着谢彤瞪了一眼,带着同样骄傲的眼神,便安慰同桌放心,有她的保护不会让谢彤欺负你们的。
“你不知道,老师也怕他三分。上学期我校刚来的英语张老师就是因为不容忍他欺负同学,在课堂上打牌。张老师说他一句,谢彤你自己不学习不要影响别的同学。”同桌一直唠叨个不停。
“后来呢?”
那时的谢彤可不像现在这个样子,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那时谢彤威武的很,他凶猛地站起来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有影响其他人,是老师影响我了,大伙说是不是呀!”
谢彤的几个同党一起跟着起哄:“嗷!是!”
年轻的张老师发脾气了,你们这些学生是不是来上学的?对得起你们在家耕田种地的父母吗?有几个跟着起哄的同学顿时安生下来,也许是老师的话语触动了他们的良心。老师看见同学们都安静下来,才让谢彤回去请家长。
“让老子请家长没门,看你能把老子怎样?就你教的那鸟语课我还懒得听呢!”谢彤一只脚刚跨出教室门槛,嘴里就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
张老师差点没被谢彤给气死,他从来也没有遇到这样的学生,他把手往讲台上一拍,脖子上暴出了一根根青筋,气愤地说:“今天你要是不让家长来,我坚决不给大家上课。”
天空似乎没有了颜色,本来湛蓝的天空突然显得灰暗压抑。
这时全班学生都在愤怒,不知哪位同学高声叫喊:“你老子有本事你可以不学,不要影响我们……你老子怎么……教出你这个社会上的败类!”紧接着有一
半的学生开始齐声叫骂,谢彤发觉引起了众人恼怒,便灰溜溜地走了。他根本不
是回去请家长,而是上街找个公用电话跟他家保姆叫过来,他便又到网吧去玩了。
“对不起,耽误同学们上课了,我也是一时生气,要不,第四节自习课我给大家补上。”张老师看到谢彤离开的身影,顿时心里十分的沉重,他在自责他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了。就因为他一个人影响全班同学,自己在这里耍性子不给这些孩子们上课,这样做对起他们的家长吗?张老师看到谢彤离开的身影,对同学们讲:
“老师,你太够哥们义气,我们爱死你了。”同学们高兴地拍手叫好,认为老师这样做好像侮辱了谢彤,同时也侮辱了他的爸爸。之后,张老师带着厌恶的心情,似乎没有了刚才的勇气和胆量,恐慌不安地离开了教室。
“小张,你不要再给我捅马蜂窝好不好?”让张老师万万没有料到,校长已经在他办公室等着他下课,见面后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校长,我刚下课在哪捅马蜂窝了,让我有点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张老师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身子僵持了一会儿,又不解地问了一句。
“你赶谢彤出去,让他请家长,这不是捅马蜂窝是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他爹是县长,我们能得罪起吗?”校长一脸的怒气,毫不客气冲着他说。
“谢彤课堂上自己不听也就算了,可是他影响其他同学听课。我作为一名老师不给学生教好,怎样对得起那些孩子的家长?家长把孩子交给咱们,这是做老师的一种责任。”张老师阴沉着脸,苦闷充斥着内心,满满的,像是乌云布满天空一样,一直流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
一时,校长怒上加怒,额头上的皱纹快要拧成一个川字,一拍桌子怒吼道:“照你这样说,全校老师都没有责任心,唯独你有责任心,他们都是来误人子弟的。如果你认为误了你的前途,那你就另谋高就,这庙太小,装不下你。你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再来!”
“我的责任就是教书。”
“别说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再来!”
张老师心里很沉重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张老师内心有一种空荡荡的忧愁感,像是被风吹起的沙尘,令人忧伤。回去后,他很痛心但又很无奈。他是个农民的孩子,他满怀热情的想把自己在学校里所学的知识,恨不得一下子灌入到每一个学生的脑海里。大学毕业后,他无偿在西藏当两年志愿者;要不是父母的身体不好,他还会一直留在那里支教,他是当地的先进青年。可父母一直让他回来参加全省公务员招聘,为了父母的心愿他回来参加了考试。记得当时他考了全省前十名,谁知被面试掉了。接着又参加教师
考试,这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他满怀信心地在家等待。没多久,跟他一起考试
的人都通知了,后来通过熟人得知成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么有人要么有钱。甚至有的人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却被录用了。这时张老师才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你的才华有多高那是没有用的,现在的社会要么你有钱要么你有权,他的希望突然被埋葬了……有些事,让他一辈子也弄不明白。于是他的父母暗地里瞒着他找人帮忙,后来才知道家人花了很多钱才有了这份工作。他是个有志气的年轻人,向来不在权力面前低头!这是他第一次在权力和正义面前进行选择,而选择的条件实在是太可怜了,仅仅是为体弱多病的父母。如果不然,他真想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夜深了,屋里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就连邻居家孩子的哭声也止住了。他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死人一样,看着漆黑的屋顶,似乎心里在痛恨着自己:为何失去自己的尊严?为何在权力面前低头认罪?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张老师凝神注视着屋内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直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
第三天中午,张老师脸黑得像墨水泼在脸上一样,从校长办公室疲惫不堪地走了出来,又机械地走到班里,站在讲台上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同学们,请安静一下,前天上午,我不该叫谢彤同学回去请家长,我刚来很多情况不了解,也不知道谢彤是谢县长的公子!谢县长……县里大事就忙不过来,我为了一点小事情去烦劳县长大人,我实在感到抱歉。谢彤,你回去给县长捎个话,我在这里给他鞠三个躬,算是给县长大人赔罪了。”
当张老师讲完这些话时,内心如同刀割一样的疼痛,压抑的感觉弥漫开来,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强忍着没流下来。当他刚跨出教室门后,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像雨水一样打湿了他的衣裳。
“你不了解谢彤,我和他同班一年,我太了解他了。唉!咱们班里每一个同学,今后少不了给他交保护费,每人每星期多则四元,少则两块,不挨打就算好的。课堂上就不用说了,迟早要变成放牛场了。别说咱班同学都考一高了,就连三高也考不上几个,不信您可以走着瞧。当初我在一中是考了第五名,现在成绩怎样,刚到班里还倒数,不就这两个月才赶上吗?”讲到这里,同桌的王志强有
些激动,直接对异常惊讶、不知道是否害怕的万木春说个不停。
“他要留咱们班,咱们这个班不就全毁了?”谢彤往日的丑闻万木春没有放在心里,继而露出怀疑的眼神,半信半疑地追问了一句。
“到那时,我以人格担保,我将不得不采取十分严厉的措施,一切就只能这样做了。”王志强阴狠地说。
万木春凝神注视着他,问:“嗯,那又怎么样?能起作用吗?”
“在没有别的切实可行的办法之前,我们只有选择联起手来,痛打落水狗!”
王志强在说话的时候,似乎有种不解气的感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下子可完了,父母还指望我考上重点大学呢?”万木春的声音很低,几乎没有人能够听得到。
在万木春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老师突然走到万木春桌前,弯下腰对万木春身边的同学说:“你过来,我给你再找个位置。”又让万木春跟她走出去一趟,。在走楼梯拐角,老师大概讲了一下情况。
万木春有点不乐意了,生气地说:“老师,咱们班排座位不就是按照考试成绩来坐吗?为什么他刚来就座中间位置上,这对我们公平吗?”
“万木春,你是班长,成绩又比较好,谢彤刚到,我也希望你能多帮帮他……凭我的经验,把您的身上闪光点都发挥出来,一定能带好他!”看到这样的场面,老师显得和蔼可亲,不过好像依然是劝说的口吻。
万木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说话比较直爽,心想必须先给这个痞子一个下马威。她得理不饶人,几乎是带着惊讶的神情说:“老师,你放个定时炸弹在我身边,将来肯定影响我学习!你是不是因为他是领导的孩子,你就法外开恩,无原则地照顾他?如果这样咱们班就完了!”
“这个问题不存在,只要他违反了校规,管他是谁的儿子,我一定按章办事,决不袒护!重要的是你的心态!谢彤身上虽然是有些坏毛病,如果咱们不去帮他,那就如同你看到一个孩子落到水里一样,你能救他,而不去救他,有什么区别呢?你拉他一把,就是给他活路,如果不拉他,他就会淹死。咱也不要给一个犯了错误的学生一棍打死,对不对?”老师望着万木春这张天真烂漫的脸,轻轻地,甚至温和地说。
“老师,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此时,万木春的手激烈地颤抖起来,脸像一张黄纸,脸上暴露出十分不痛快的表情。
“好孩子,你要带好头,全班的同学都在看着您呢!”老师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以极快的速度急忙俯下身子,几乎和万木春的脸贴到了一起,声音显得是那
么的苍白。
万木春四下望了望,同学们都在眼睁睁地瞅着她,他们的脸都那么的可怕,有的带着严厉,有的带着嘲讽甚至是憎恨的神情。沉默片刻,万木春觉得老师句句在理,也不好当着同学的面说得太多,只好忍气吞声。三十秒钟过后,万木春瞪眼看了谢彤一眼,他原本明亮的大眼睛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脸色有些苍白,黯然失色,正用祈求的目光打量着她。从他外表上看,他也不像个痞子,一脸病态的样子,万木春不由得心有点软了。
“老师,我的控制力也比较差,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在这个问题
上,万木春只得听从老师安排了。
此时,老师望着万木春深锁的眉毛,深情地说:“万木春,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我相信你一定会给他带好。”
谢彤没有像同桌说的那样猖狂,也许是他经历了不该经历的一件事。在课堂上他经常走神,下课期间他常常一个人坐那儿发呆,有时叫他几遍也没有反应,作业也不写。
“你为什么不写作业?”万木春大声问道。
“我一道题也不会做,写什么?”谢彤委屈地低下了头,好像丢了魂似的。
“什么,一道题也不会?”
“是,”谢彤说道,“一道题也不会。”
“真不可思议。你原来是怎么学的?”
“一道题也不会。”谢彤机械地重复着说。
望着谢彤蜡黄的脸色,万木春的心里流露出关切之情,脸上却总是冷冰冰的,说:“你有哪些听不懂的,我给你再讲一遍,你看哪些不会?”
“我一点也听不进去。”谢彤从来不敢面对万木春,她那铁青的脸,就像冰河一样无法解冻。
就这样,谢彤待了两个月,就请假休学看病去了。万木春早就看得出,他精神有些恍惚,时不时还发出尖叫,王之来杀他了,也许王之那一刀在他内心深处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她后来知道谢彤去当兵了。
唉!这些官二代,万木春真得无法跟他们相比了,她上高二时,谢彤就已经上班了,听说他父亲还给安排到好单位。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谢彤水平相当于小学,智商相当于未成年,还进了好单位,我这辈子混到本科还进不去,真他妈的不公平。”万木春早已把淑女形象抛到脑后,嘴里居然喷出脏话来。
“骂得好!”詹鹏突然地大喊一声,好像失去了自制,朝桌子上猛地捶了一拳。
此刻,万木春没有接话,气得鼓起腮帮子,脸像阴天一样灰蒙蒙的。只见她用手托着下巴不到几秒,又迅速用双手捂住了脸。
詹鹏看着万木春在那沉思着默不作声,问道:“你在想什么问题?”
“考虑回去怎样交差?”万木春笑笑说。
詹鹏心里也有了主意,脸上深深的酒窝里盛满着快乐,大声地笑着说:“咱们假装谈朋友,等过了年咱们都走了,他们也管不着了。”
“老板,不能收她的钱,让女孩子付钱我是没面子的。”万木春去付钱,詹鹏急急忙忙高声叫起来。
詹鹏结了账,他们互相打个招呼就离开茶楼了。
有时生活就是这样不公平的。一个人的出身无法选择,也许你苦苦奋斗,过关斩将,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所能得到的,只是和有钱人家的孩子喝杯一样的咖啡。
同时,生活又是公平的。它给你开门,一定会关上窗户。给你优越的条件,也会给你不一样的性情;只有用一颗善良质朴的心,脚踏实地方能躲过命运设置的漩涡和陷阱,才能幸福地度过一生。否则,人生早晚会被溺爱和金钱败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