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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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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亡羊》

第十五章 高尚的品德

张富贵出身贫寒,一旦出人头地,几乎是病态地习惯于自我欣赏,把自己的智慧和才能估计得过高,有时甚至会对镜顾影自怜。但他在世界上最爱惜和最看重的却是金钱,因为只有金钱才能提高他的地位。然而,穆浮生却不是这样认为,在利益和危险面前,是真正考验人的时候,然而太多的人没经得住考验。

虽说穆浮生和张富贵较上了劲,但穆浮生博大的胸怀依然在敞开着,一门心思帮助农民致富。村里刚解决好一件事,村里狗娃家又摊上难题。狗娃父亲在穆浮生上高中那年和他叔叔一样在那次矿难去世,母亲不堪打击一年后也相继去世,只留下不到两岁的狗娃,和年过六旬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这狗娃有先天性的心脏病,病情越来越严重,如果再不做手术恐怕就有生命危险。做个心脏搭桥手术需要八九万,狗娃的爷奶上哪弄那么多的钱,狗娃妈妈得病花完了他父亲的抚恤金,狗娃这些年整天用药来维持病情,现在家里还欠下外债几万元。哪有钱给孙子看病,况且需要那么多的钱,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孙子死去。穆浮生知道这件事后,立即召开村民大会,村里领导干部带头捐款,会刚开完,村民你三百块他一千的,不一会的工夫大家捐了三万多元。狗娃的手术费还差四五万元,不过还有几家大户没有捐献,他们是在看穆浮生。穆浮生回去给母亲商议,想把父母为他准备的结婚彩礼钱拿去先用。

“上帝啊!我该怎么办呢?母亲,你必须站出来帮帮我!”

“我该怎么办呢?”慈爱的母亲也跟着他一起伤心。

“我记得清楚,母亲,”穆浮生说,“在我十岁的时候,你每天起早上山劈柴,还把一个手指头砍掉,只是为了卖几个钱;你每天一毛钱一毛钱的积攒,从未吃过一顿好饭,穿上一件新衣服。我心里清楚,娶不到媳妇是你的一块心病,恐怕我日后成了光棍一条。我找你要这些钱,也是看着狗娃太可怜了,我现在不想娶媳妇,只想把狗娃的病治好。”

母亲,一个多么平凡的字眼呀!但每个人都可以从这个平凡的名字上,都能感受到母亲真挚的爱。

母亲夹在丈夫和儿子之间,她也不知道怎样来平衡父子之间的关系,深情地说:“儿子,妈妈也不是个铁石心肠没有同情心的人,人这一生谁家能不遇上一点难事,帮助也是应该的,问题是你爸不同意你当这个村官,我和你爸给你攒了大半辈子,才给你攒了六万元钱。咱村谁家的儿子结婚不花七万八万的,我给你爸现在都老了,没有能力挣钱了,况且你到现在还没有找个对象,你爸爸能不急吗?家里就这一点积蓄,你要是把这个钱都拿走了,让你爸爸知道了,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叫我说还是算了。”

说罢,母亲做出一副痛心的样子,意味深长地一声不吭声了。

望着母亲一双忧郁的大眼睛,穆浮生彻底失望了。此时,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说:“母亲,人活着要的就是一张脸,您也希望我做一个高尚的人,我能破坏我自己的形象吗?母亲,您的话实在太重要了……请您相信,算我先借你们的钱,你不能让儿子在村里抬不起头,往后还怎么做人啊!”

看着母亲一声不响,眼睛往下耷拉着,穆浮生感到不知所措了。心想,母亲是使人复苏的动力,是力量的源泉,是前进的风帆。

“母亲,你就说句话,帮帮儿子吧,你的话实在太重要了!”

“这么说,这也怪我了!”母亲委屈地说。

“哎呀,我的上帝哪!我怎么怪你呢?你救救我吧!”穆浮生突然脸色发白,嘴唇发抖,高声惊呼,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这最后一句高声惊呼完全暴露了穆浮生的本性,他本来就是一个顶不住压力的人,母亲是心知肚明的。望着儿子忧愁的面孔,母亲终于松口了,挤出笑容说:“拿去吧!”

母亲不想看着心爱的儿子再作难了。

穆浮生绞尽脑汁总算把存款本要下来了,他再三嘱咐母亲不要给爸爸讲,母亲也同意啦。穆浮生是想他先借用一下,等回来找同学借到钱后再给填补上。穆浮生捐了三万,老主任捐了一万,又有几个大户捐了一万两千元。他把村民捐来的钱递给狗娃的爷爷张久富时,老人家双腿跪地给他磕头。

“大爷,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吗?”穆浮生赶紧扶起张久福说。

“狗娃,快跪下给乡亲老少爷们磕个头,谢谢父老乡亲。”目睹这感人的情景,张久富感激地不知说什么好。

顿时,大家伙异口同声说:“谁家能不遇上一点难事,这是举手之劳嘛,只不过自己少吸一包烟就是了。”

“是啊!他的思想像太阳般的温暖!”

“现在,邻里和睦,咱们庄稼人的心情和季节一样好。”

“穆浮生如此轻率,显得太没有理智了。”有人还瞧不起他的这种做法。

“人若是能心存梦想,时时将爱心传递,这个世界将不会再有黑暗。”关键时刻,穆浮生的一片肺腑之言,是对那些忘恩负义之人的提醒。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可多了,变成了一幅生动而充满感染力的场面,张久富感动地泪流满面,激动不已地说:“狗娃,你长大后一定不要忘记乡亲们对你的救命之恩,希望你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才。”

“穆浮生是好心。他的思想和举止将会影响我们很多人!”

老支书赵本善得意地站了起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众人嫌弃的目光,

笑意便僵持在脸上,也不知道是在嘲笑穆浮生的傻,还是故意得意忘形。回去想了想,穆长功本身是个抠搜出了名的,他会拿出那么多的钱,让他儿子无私捐上,有点不是穆长功的风格,穆浮生葫芦里不知卖的是什么药?

“那小子心眼多,会不会拿大家公款里的钱,这样那小子不就得了便宜还卖乖,绝不能让他名利双收。”于是,赵本善把他的几家亲戚叫到一起来商量对策,用卑鄙的手段去对付穆浮生。南风把老支书赵本善花白的头发吹得凌乱,他在心里仍然盘算着穆浮生。

“干脆到他家门口闹一闹,让他出丑,看他还有什么脸面来当村干部!”赵本善的几个侄子说。

“这样做奏效吗?”

“别前怕狼后怕虎。”

“先打打他的嚣张气焰!”

“就这么定了。”看着在场的几家亲戚摩拳擦掌,赵本善的想法几乎是一种病态。

“能成功吗?”

“能成功!”赵本善惊叫道,他流露出奸诈的眼神说,“他会失去民心的,甚至是一败涂地!”

赵本善试图想剥夺掉穆浮生助人为乐的功劳,他又怎么知道呢?只有母亲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并且知道其中的底细;可赵本善能有什么办法,只有在底下搞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这几天,穆浮生到县城里跑修路补助款去了,没想到全村里的人都对他议论

纷纷,老支书的几个侄子看见他从摩托车上下来,立马围着他,让他讲清楚他捐的三万元是不是村民的集资款。穆浮生的母亲看到儿子受到这么大的委屈,她再也不能隐瞒下去了。穆浮生看到情况,气得许久说不出一句话,站在车旁傻头傻脑地从衣兜里掏出取款凭证,让村民看看是不是自己家里的钱。村民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发呆,在这些发呆的村民面前,他一把把取款凭证撕成碎片撒落一地。人群里的穆长功当场气晕倒地,眼疾手快的他转身去扶起父亲。

不知谁尖叫着跳起来,大吼一声:“要出人命了,赶紧拨打120。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人,他回来帮咱致富,你们还冤枉他,是不是良心让狗吃了?”

穆浮生心碎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身子一僵,似乎身上有千斤重担让他无法挑起,瞬间瘫软倒在地上。根本无法理解,别人怎么会不欣赏他的善举,反而还有这么龌龊的想法。他认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的功绩不但没有得到别人的承认,还被泼了一身的脏水。

“你们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你们这些王八蛋,整天就知道仗势欺人!”其中一个村民非常富有侵略性地骂道。

“你们应该恢复他的名誉!”

“我们没有想到姓赵的是一个这么卑鄙的人。”

就这样,村民越聚越多,一时间围得水泄不通。一看这阵势,闹事的几个村民都灰溜溜地离开了。

赵本善惊慌之中,不由得涨红了脸,神情也十分不安。他沉默了一会,随即把脸转向人群,自己好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的脸面失尽,如果地上有一条缝隙他恨不得立即钻进去。他猛然转过身走了。

其实,穆长功也不像他们说得那样抠搜。以前他家也没有进钱的门路,儿子又不让他下矿挖煤,还得供儿子上大学,这样一来他就显得有点抠了。今天他不想拿出这些钱,一是儿子不争气,二十六七了还没有找对象;二是儿子上了名牌大学又回到农村,他能不伤心生气吗?再说,村里给他同龄的人都得孙子了,有的孙子都上小学了,儿子连个对象还没有,他能不着急吗?穆长功越想越生气,况且老婆也敢背着自己把钱拿给儿子。那是他给儿媳妇准备的聘礼钱,要是他自己能找一个媳妇,他也愿意把这些钱捐给狗娃看病,能救活一个人那也是积德行善,穆长功何尝不想那样做!在医院睡了一天,谁也不理睬。张久富知道后到医院把三万元钱还给了穆长功。这时的穆长功更加恼火和气愤,他认为张久富是在扇他的脸,既然帮了你,就是再困难也不能说话不算数。

“爸爸,是我,最有错的是我……我没有想到赵本善是一个这么卑鄙的人。如果我早点儿看透了他,就会阻止那肮脏的企图,他的阴谋诡计也不会得逞。”穆浮生蹲在父亲的病床前,双手紧紧握着父亲的手,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在和父亲说话。

“他就是小人一个,别跟他……”穆长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喃喃地说。

“爸爸,别伤心了。”

“我能不伤心吗?这真是岂有此理,我们的好心竟然被他们侮辱的一塌糊涂!世上居然还有这样不凭良心的人!”穆长功依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情几乎是忧郁的,仿佛所发生的一切又在眼前,他不想和儿子做更多的解释。

“好人会有好报。”

经过这一场的事,穆浮生才知道工作的艰辛,农村的复杂,人的奸诈。不过,他没有想得太多,农村的陈规陋习,不会绊住他前行的脚步。此刻,穆浮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情,准备攒着劲大干一场,似乎他天生就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这种神奇的力量随时可以化解诸多矛盾,所干的事会惊天动地。

次日,穆长功在院里再也住不下去了,跑到乡里找到康达书记。他推开康达书记的门气冲冲地说:“你给浮生撤了吧,村民都反对他,村里让他闹得鸡犬不宁;再让他这样胡闹下去,非出大事不可。康达书记,如果你不撤了他,我就在这不走了。”

“老哥坐,有话好好说嘛!”康达书记瞧着他脸上布满乌云,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暴起,嘴唇直打战,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忙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

“你先答应给穆浮生撤了再说。”穆长功一屁股坐到康达书记的办公桌上,手啪啪地拍着桌子,露出十分生气的样子。

“捐款的事我都听说了,穆浮生没有给你商量这是他的不对,昨天我也狠狠地批评了他,凡事都要商量。”康达书记轻轻拍了拍穆长功,示意让他下来,感到他的感情是特别地冲动。

“他并不是那一件事!他确实不适合当村干部,他太年轻没有魄力,难以服众,你看看老支书那一拨人哪个是省油的灯……现在他把自己的生命都贡献给了社会,为村民效力……真的令我失望,这些卑鄙的人。不过,他是不能再干了,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此时,穆长功两眼喷火,把拳头握得咯咯响,脸色煞白,他两眼闪着电一样的光,光线渐渐地变暗了,眼窝里的泪水慢慢渗了出来,忙用手捂着脸,似乎已经把他的心伤透了。

“老哥,你多虑了,我是看好他了。他不但能带领村民脱贫,而且还能带领群众走向富裕路。他是个不平凡的人,你要相信自己的儿子,他会给你带来荣誉和幸福,你为国家培养个好儿子。老哥不要小看村官。你儿子说的一点也不假,咱们村里是一块风水宝地,别小瞧这穷山沟沟,大山地下都是宝贝。可惜的是缺少一个有胆量又有文化的领头人,穆浮生恰恰就是这样的人。老哥,你有这样的儿子你应该感到荣幸,不应该拖累孩子的后腿,应该多体谅儿子支持儿子的工作!实话给你讲,浮生这孩子不是一般的人,你看他刚上任几个月,村民对他做出的成绩都给予肯定,从原来的反对到后来的支持。”康达书记满脸堆笑,边说边给穆长功倒水,一句一句地苦口婆心劝道。

“你别费力气了,穆浮生就是一泡臭狗屎,根本扶不上墙。”穆长功伸出舌头舔了下皱巴巴的嘴唇,心情显得很沉重。

“他是有强大的思想,他不会被打垮的。”康达书记睁大眼睛,露出严肃而

又认真地面孔。

穆长功听到康达书记这么一讲,他对儿子的那种犟劲还真得有点像他。短短的几个月,儿子就干成两件大事,由原来村民的不理解,到村民的拥护和支持儿子,自己早应该认识到这一点。穆长功虽说心里有些服输了,但他又放不下架子,他坚持不让儿子当那个村干部。

“老哥,你回去叫穆浮生过来。”顿了一会儿,康达书记看他那么犟,突然改变了一种谈话方式。

“康达书记,你同意不让他干了。”穆长功瞪着大眼睛,嘴翘得老高,咧着嘴笑了。

“你说呢?”

穆长功怒容顿消,随即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气,说道:“谢天谢地,你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

康达书记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严厉地瞪了穆长功一下,他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许久,康达书记也涨红了脸,皱着眉头说:“同意。”

“真的呀!”穆长功惊叫道,“我这就回去通知他。”

穆长功听了不知是喜还是忧,终于把领导折腾服了,心想叫你小子跟老子对着干。

进屋后,穆浮生一见到康达书记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康达书记,真的不好意思,我父亲又来给你添麻烦了,我没能做好他的工作。”

康达书记看着一脸英气的穆浮生,英气中透出了这位年轻人的刚强。冲着他笑着说:“他老人家的做法我能理解,不过你在做事之前先给他老人家打个招呼,不要惹他老人家生气。今天叫你过来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修路的补助款上级拨下来了,你们村里准备一下,看啥时间动工。”

这时的穆浮生不知道有多高兴,从椅子上一下子跳起来了。康达书记看到他像孩子得到一个最想要的东西一样高兴,他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穆浮生曾在想象中用这令人神往、变幻莫测的主题制造过多少动人的景象,他的梦想几乎已经变成了现实,村民们对他感恩戴德,一些小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更确切地说是在低头认罪……不久以前,他经过深思熟虑,要完成他很久以来心驰神往,梦寐以求的大事,坦率地说就是开始挖山了。穆浮生为了让大家心里更加踏实,于是他又找到矿山资源局的专家马明远。马明远教授看到这个年轻小伙要干一番事业,他决定帮助这个年轻人一把,尽快开采。马明远和穆浮生一起来到村里,召集村民开会,村民听说专家来了,积极性也特别高。

大家都高兴起来,半个小时后甚至都笑了,纷纷围着马明远,你一言我一语地进言献策:“我们祖祖辈辈都生长这里,这座山可是个宝贝啊!”

“你怎样看待?”马明远问。

“就是废金矿没人开采有啥用?”

“是要开采,还要有计划!”

“这次是干定了,我们不要再顾虑重重。”

穆浮生一直站在那儿,静心听着村民的提议,陷入沉思,

“前些年,我和省里几个有权威的专家,到过咱们村里考察过,这里的矿产资源比较丰富,有大理石、有铝铁石等,开采价值特别高。穆家湾那个村的石山,大理石几十年也开采不完。赵寨的西山,马湾的东山都值得开采。你们这里为什么没有商家来开采这些矿?原因是咱们村里没有路,有东西运不出去,矿产再丰富也没有人来投资。人常说要想富先修路。说白了,你们是守着金饭碗还要到外面要饭去!”马明远看出了村民异常喜悦的神情,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

乡亲们听了心里都热乎乎的。一刻钟后,大家都兴奋地交谈起来。

“乡亲们,咱们要想富先修路,大家伙的集资款要下来,上面修路补贴的钱也划拨下来了,不过咱们村里修路费用还不够。你们今天都在这里,大家一起再议议。”于是穆浮生对马明远的计划大加发挥,并且详细说明,恐怕村民听不明白似的。

穆浮生话音还没有落,村民穆红发说:“浮生,还差多少钱,再让大家兑出来,我现在再拿出五万元。”

“要是算上接水管的钱估计还缺八十万元。”

这时,从身后传来响亮的声音,就听见有人说:“浮生,你当着大家的面,讲一下谁没交集资款,我去找他们要去!这是个千年难逢的好机会,咱们不能再让沉默了几代人的村庄,再沉默下去了。我们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大家看行不行。”

村民的眼睛都亮了。沉默多年的村庄,终于轰轰烈烈地开始炸山采石,不到半年的时间,一条宽阔的马路呈现在村民面前,出门就可以坐上车。并且水管也接上了,村民再也不用跑很远的路担水了。

“咱们老百姓啊,今个真高兴呀!以后再也不愁下雨天孩子走山路了,孩子们不用背着柴、米、油、盐,去上学了。”村民们欢呼雀跃。

“是啊!这些都是穆浮生的功劳。”村民们叫喊起来。

“明天,我要出远门一趟!”正当大家在高兴之时,穆浮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穆浮生,你要去哪里?”一位村民甚至是惊恐万状地问。

“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走?”有位村民朝他喊了一声。

“不走行吗?”一位村民吃惊地望着他说。

“正准备建校,你怎么在这个节骨眼走?”

“没什么,我必须得走。”穆浮生含含糊糊地回答,仿佛有话要说,但又拿不定主意。不过,他那脸上坚强的神情却足以说明他的决心十分坚决。

谁能猜透穆浮生的心思?恐怕没有人来回答这个问题。村民们仍然处在高兴之中,一时尚无人感到危机感……就是眼前这一件非常棘手的事,非常,非常的

严重,那就是村民的脐橙到了收获季节。

果然村民眼看着脐橙熟得快落到地上,大家火急火燎一起去找张富贵。谁知,张富贵怒不可遏地吼叫着,这声音像闷雷一样滚动着,传得很远很远,露出诡异的面容笑着说:“你们找我也没有用,我这里脐橙用不完,实在不能再收你们的了。以前咱们有合同在先,我是赔本收购,现在就不同了,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约束了。你们也怨不得别人,这事找你们的好领导穆浮生去,他不是你们心中的好领导吗,回去找他吧,我和他事先讲好的,如果他硬要退回钱,从今以后你们的脐橙我不收购了,别说我这个人不讲情面。”

村民听得一清二楚,个个痛苦地看着张富贵。

突然,有人火冒三丈,大声指责道:“你怎么这样对待乡里乡亲,你有良心吗?”

“他就是个疯子,无情无义之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前些年支持你的情谊在哪?”有的村民不知所措地喃喃说。

“你们问我?我问谁呀?”张富贵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在暴跳如雷地说话。

“你是一个无情和狠心的自私自利者!”一位村民高声叫嚷。

村民们凝神注视着张富贵的目光,仿佛每一瞬间都竭尽全力想穿透他的肮脏心脏。有的村民也不愿看张富贵那张嘴脸,也不卖了,气冲冲地走了。

深信张富贵会为难村民,穆浮生要给村民找出路。他心里也明白,乡亲们的脐橙都已经快到收成季节,提前就让同学联系收购脐橙的商家。他知道在上海脐橙今年卖六元一斤,而张富强过去每斤八毛钱收购,他也太狠了。穆浮生心想:“我看是你拿老百姓的缺,还是老百姓拿你的缺,你小子心黑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和当地农民较真,倒是太无情了。我会让你得不偿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一定带好这个头,到时候你会找上门求我,价钱低了还不行呢。”

丰收了,脐橙黄澄澄的挂满枝头,庄稼人一个个笑逐颜开喜上眉梢。但是,这丰收的喜悦又挂着一层浓浓的隐忧。

穆长功眼看乡里乡亲的脐橙收获季节到了,今年的脐橙又大又好竟然无人问津,心里有些担忧……几家亲戚也上门来找儿子,也不知道儿子这几天去哪里了,莫非他溜走去玩了,老人家内心有点沉不住气了。看着在场的乡里乡亲,穆长功拉长着脸,又气又恼:“我哪一辈子干啥缺德事了,生下他个孽障!”

亲戚们都理解,就冲着他笑着说:“表叔,我们也不是来闹事,只是问问老弟有没有好的出路,卖不掉也没什么,有什么可怕的,又赚不了几个钱。”

“是啊!烂掉也没有什么可惜的!”一位村民说道。“我相信,浮生的人品深信不疑!他在本质上还依然如故。”

“我依然在指望他,”一位村民说,“他好的思想不会转移,他做事是有理智的,”这位村民压低嗓门,用比较严肃地口气继续说道,“我深信,他无论在何处,依然在操心村民,我们绝对没有任何理由在这里胡乱猜想。”

“你们几个这样想,老支书那帮人会放过他吗?”穆长功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两个小皮球,一直在盯着大伙。突然,穆长功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突然拍了一下脑门,流露出惊讶的眼神,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到吃惊。

话音还没有落,下边不知是哪里,大概是大门口,有几个人的声音在高声刺耳地叫喊,争吵,对骂。

“穆浮生你滚出来,脐橙熟了,你小子不顾老少爷们的死活,竟然躲了起来,咱们这些损失让哪个承担!”

“你这当的什么官?你是怎么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

“你的言谈举止为何不一致!”

“你口口声声为老百姓办事,眼看脐橙熟了,你为什么不敢露面了!”

门外怨声载道甚至是刺耳的骂声,让穆长功烦忧不安,他没有心情出去看着那一张一张的嘴脸,心里憋着一肚子委屈,可这些委屈能向谁发泄呢?这些都是儿子不听话造成的。

突然,冷冰冰的声音由远及近,吆喝了半天,才知道穆浮生没在家,他们只好问站在一边的老支书赵本善,他故意摆架势说:“我现在又不是村干部了,给我说也没用。前几天为脐橙的事,我专门找过张富贵,要想收脐橙可以,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让那穆浮生那小子下台,张富强就收咱们村里的脐橙。”

有一个村民在一边大声叫道:“张富贵那小子,想用这阴招来逼我们,对不起,他想错了。大家伙都回去,大不了烂到地里沤粪去。”

“就是。算什么,不就是一点脐橙吗?这孩子,为咱们办恁多好事,大家心知肚明,都散了吧。”一位长辈说。

“毁灭一个人是一句话,但你们要凭良心说话。”

“有的人,就会整天干缺德的事。”

“是啊!”一位村民说,“做人要凭良心,别整天夹杂着病态的心理!那样身体是会得重病的。”

“有人尽善尽美的计划不会成功,会把自己一生所挣得的名誉付之东流!最后还落得骂名!”

听到有人责备和咒骂的声音,叫喊声忽然停了,再也没有人敢讲话了,顿时静得连人呼吸的声音也能听得见。

赵本善那些亲戚也觉得不好意思,咱们一天到晚,跟着老支书后面跑也没有什么价值,便一声不吭的溜出人群。

一群村民刚走到村口,看到几辆大卡车向村里开来。这时,大家伙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几天穆浮生出去给我们脐橙找出路了。看到他从车上下来,一群人都围了上来,还没等大家开口,就听到他说:“乡亲们,你们都到果园去摘脐橙,果汁厂的人亲自到咱们村里收购脐橙来了,价钱我已谈好了,品种好的四元一斤,其余的都是三块五一斤。”

“我的天啊!你终于回来了!”穆长功托着僵硬的身子走到门外,声音极其微弱地惊呼,他整个人像在地上扎了根似的呆呆地站住不动了。

“爸爸,赶快到地里摘脐橙呀!”穆浮生冲着爸爸微笑着说。

“终于真相大白了。”村民说,“让那些思想不阳光,疑神疑鬼的人见鬼去吧!”

“看来,”一位村民说,“我真的猜不透,穆浮生怎么不说一声呢?”

“他不是一个虚荣的人!办不成的事,他是不会挂在嘴上的!”

顿时,乡亲们听到这大好的消息以后像发了疯似的,一边欢腾地唱啊一边欢腾地叫啊。天边彩云也露出了笑脸,好像在分享他们的喜悦;空中的小鸟在欢快地歌唱,仿佛是在为他们唱赞歌;路边的小草在微风中舞蹈,好像在为他们庆祝。他们的心情啊,是那么的高兴,那么的欢畅。有的村民奔跑着回去拿东西准备去摘脐橙,他们欢欣鼓舞,心花怒放,他们的欣喜若狂已经不能用浅薄的语言来表述,似乎他们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欢畅地跳动。这时,在一边准备看笑话的赵本善终于低下了头,甚至在洗刷着自己的心灵,仿佛他正站在一个法官和决定他命运的人面前。

看着眼前的村民,穆浮生急急忙忙地对大家说:“咱们大家伙一起干,一家一家帮着干,大家看行不。”

村民围在穆浮生的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笑着说:“这是个好办法,有些家里都是老人的村民也不再发愁了。”

“真算幸运。”村民们高兴地说,“往后就有指望了。”

一脸殷勤的穆长功,这时才觉得儿子有本事,他的眼睛里有了神采,额头和嘴角两旁深深的皱纹里似乎也蓄满了笑意,连一举手一投足都渐渐地带上了一种轻快的节奏。穆长功从儿子当上村干部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这样感觉。村里的每一个人见到他两口子都打招呼:“穆老,你生了个好儿子,又让咱们回到大生产队时期。”

一场雨过后,雨水把脐橙树冲刷得干干净净。忙碌采摘的村民一只手死死地拽着树枝,生怕树枝再跑了,另一只手在不停地采摘着脐橙,穆浮生心里高兴得像蓝天白云一般。

看到喜人的脐橙,村民们舒展了一下身体,瞅着穆长功满脸的笑容,高兴地说:“叔叔,你儿子真是好样的,路也修好了,吃水也不用再走几里山路拉水,村里的农产品也运出去了,农民收入也高了,如果村里矿产再开发,全村男女老少也不用到外地打工了,到时候咱们也可以当老板,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气。浮生老弟就是咱们村里福星,带领着我们发家致富,这都是叔叔你教育有方。叔婶,你们歇着,我们一会就给你摘完了。”

“穆浮生,是个好样的,他的理想永无止境。”

“他吗?你说得太对了。其实,你不用说,他的理想本来就是永无止境。”一位长辈拖长声音说,又哈哈大笑起来。

穆长功向众人扫描了一下,目光显得很有精神,突然发现身边站着那么多的人,都在一直赞扬着他和儿子。顿时,穆长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到如此的待遇,心里甜滋滋的,额头上的皱纹长满了幸福的花朵儿,心情特别舒畅:“老弟、大侄儿,你们先去摘自己的吧。”

“先摘你的。”

“穆浮生确实有这样的毅力和决心,甚至是自我牺牲的精神。他做得都是高尚的、对社会有益的……凡是对村民有益的,也就是高尚的。”这位村民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中流露出某种难以形容的责任神情,一直强调着这句话。

“那是当然了。”看着村民们那么慷慨、那么善良,穆长功脸上的神情和说话的声音又突然变高了。

“风儿轻轻吹,蝶儿慢慢飞,我的姑娘呀,微笑像白云;山上的好果子,那是哥哥的心,捧在手心里,暖着哥哥的心。”突然果园里不知谁高唱起来。

“只有这样,大家干劲也比较大,采摘的速度比较快,只有穆浮生这小子想出这奇招。”三位长辈笑着说。

要说大家干劲真快,两天的时间脐橙被采摘完了。今年脐橙丰收了,从过去一家只是一千元的收入,今年却变成一万多元。村民们喜欢得合不拢嘴,纷纷给在外打工的孩子报喜,还顺便夸赞穆浮生是村民的财神。

听到赞扬,穆长功顿时心花怒放,喜悦飞上眉梢,两只眼睛眯得像根线,他双手一拍大腿:“好啊,明年还卖给他们,要不让浮生抓紧跟厂家签份合同。”

“这个主意好,往后再也不愁卖不掉脐橙了。”

“张叔,您老忘性大,可要记在心上啊!”

穆长功迅速打断了他的话,那声音像闷雷一样,震耳发聩:“你小子嫌弃俺老了,俺的记性好着哩!”

原本想拿捏穆浮生一把,没想到张富贵却吃了个大亏。这一夜他翻来覆去怎么也难以入睡,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懊悔、内疚在脑子里起伏……没有难为

到别人,却难为了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让他措手不及的是他工厂的原材料无处可收,就是他上门收购,无论价格有多高没人肯卖。相反,他还背上个人渣的罪名。这时,张富贵感到空气中洋溢着诡异的气味,那感觉让他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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