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无限水

 连日来，挥之不去的疫情，风云莫测的雨情，来势汹汹的水情，高位运行的汛情，突如其来的灾情……构成了进入下半年后，岳阳人忐忑不安的一周。

7月6日至8日，苍穹如漏，大雨如注，岳阳出现极端强降雨。其中7日8时至8日8时，岳阳城区24小时最大累计降雨量261.4毫米，6小时累积降雨量167.0毫米，均突破岳阳1952年有气象记录以来极值。洪涝所到之处，堤防大坝党旗飘飘，党员干部中流砥柱；城乡内渍地带，家园沦为泽国，民生狼藉不堪，各方救援雪中送炭。

7月8日一早，我亲历了惊心动魄。

一夜倾盆大雨，清晨继续淋漓，我抱着孩子走到地下车库，积水顿时淹没鞋面。车子刚开出小区，就接到姨夫姨姐来电，急切叮嘱：“九华山路、汴河园路一带水很深，不要走这里过来！” 打开微信，多个群里提醒：梅溪桥涵洞“积水淹车”，南湖广场“适合看海”，某某居民小区变压器“又如科幻大片一样恐怖漏电”……在城区惊魂驱车，一路前行一路堵，一路趟水一路绕。想得最多的是：回忆哪个路段没有涵洞，估计哪条路线可避深水……开车堵堵停停，焦灼两个小时。

风雨之间也有温馨一幕。

途经沿湖路至洞庭湖大桥，打算走洞庭大道回办公室。到桥墩下面，几十台车首尾紧密相接，排成长长的队列，堵在那里，都没熄火，也没前进。我的车子跟在后面，过了好一阵子，前面的车辆仍没动静，我既不甘心掉头另寻出路，又不耐烦继续等待，进退两难。

这时，只见一位大约二十三四岁、穿着时尚的妙龄女郎在滂沱大雨中一手撑伞，一手依次拍着车窗，焦急地提醒同样焦急等待的人们：“前面水深过不去，请你们掉头……”虽然大雨似飘泼，但此女不顾鞋袜湿透、衣服湿冷，仍然穿梭于车辆之间。原来，桥下道路雨水横流，汇聚成洼。前面的车因积水而不敢涉险，后面的车因不知险情而滞留路口。低洼处，水越积越深，但临水的车辆却退无可退。在她的引导下，我们逐渐倒车，前面积水中的车辆也得以解困。当时忽然记起一句话：人因为可爱而美丽，而不是因美丽而可爱。好一位心善人美的女子！

终于回到办公室。事隔几个小时后，细细思量此事，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她自己的车被前面的水、后面的车夹在当中，钳制得动弹不了，所以引导后车逐一倒退，以求脱困；另外一种情况，是她秉持志愿精神，自觉投身公益，以期解救别人于进退维谷。但不管怎么样，前者表明她务实的聪明，后者表明她正义的担当。这样的女子，或因智慧而美丽，或因善良而动人，二者必居其一。

下午向人提及。一位记者朋友说：“确实是个好素材、好事情。你若现场抓拍个视频就好了，无论多么生动的文字都不如视频直观。”我笑言：“是的，是的。只不过我之前麻着胆子开车趟水，有点担心发动机受损，当时又只顾找路突围，心里一团乱麻，哪还顾得上拍照录像？直到中午才回想起这好美的一幕。”

我上周双休到岳阳楼前散步，领略了“八百里洞庭凭岳阳壮阔”，湖边的人们多是怀雅观景，心中多是一份闲情逸致。整整一周之后的7月12日中午，我又特意到巴陵广场洞庭湖边观水。此时，城陵矶站水位34.56米，已超保证水位，流量33100秒立米。西望“洞庭天下水”，满目“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宏远；杜甫眼前的“乾坤日夜浮”的博大，孟浩然笔下的“波撼岳阳城”的雄浑，在跨越一千多年后，再次映入世人眼帘，让后世生民感同身受。

本人生长湖区农村，家住万里长江和烟波浩渺的黄盖湖交汇的大堤脚下，自幼“头上顶着一盆水”。上世纪九十年代年年参加防汛抗洪，砍过杂草巡过堤，补过渔网救过灾，挖过淤泥开过沟，担过箢箕挑过堤，扛过砂袋抢过险……什么重活脏活都干过，深知长江抗洪之重、内湖防汛之险。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之句，形容汛期的江南水乡，似乎有蛮贴切。虽然二十多年来，国家先后投入巨资修筑三峡大坝、整治长江堤岸、重构河湖堤防，全线防御相比当年可谓是固若金汤；但历史上那些“涨水不倒退倒、白天不倒晚上倒、下雨不倒天晴倒” 的惨痛溃垸教训，让我至今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眼下，江湖汛情更紧，渡汛安危未卜。波起波伏，民喜民忧。

岳阳楼景区，游人们嬉笑者向汴河街观鱼池投食，成千上万色彩斑斓的锦鲤闻食而动，踊跃追逐。锦鲤啊锦鲤，你们的内心，是不是也像无数世俗的人们一样，一方面贪图安逸生活的舒适，另一方面又向往辽阔江湖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