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尧尧
赫尔曼.黑塞(Hermann Hesse)是影响许多读者的文学大师,1877年7月2日,他出生在德国西南部巴登符腾堡州的卡尔夫城。黑塞一生游历,如一片行云,他涉猎广泛,创作颇丰,尤以《在轮下》、《荒原狼》为代表作,影响了世界上许多读者。
1946年,黑塞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晚年他在瑞士度过,1962的夏,瑞士蒙塔诺拉的八月,在听完一曲莫扎特钢琴曲后,黑塞与世长辞。
黑塞的散文和小说充满哲学思想,耐人寻味,而黑塞的童话亦是。读起来甚至不大像“童话”,它和《格林童话》、《蓝色童话》明显不同,我感到它的思想更宽广、复杂,想说的东西更多。
童话,在黑塞笔下也不乏其一贯创作所体现的气质——浪漫与现实相绕的矛盾性。黑塞童话集中的《诗人》便是一篇十分有意思的童话。
《诗人》黑塞写于1913年,1877年出生的黑塞,此时36岁。此前1911年,黑塞去印度等国家旅行了8个多月,对东方文化更感兴趣,彼时因中国正处于战争,黑塞略过了。后来他还据这趟旅行写了一本《印度札记》。
《诗人》这篇童话不难看出东方哲学的色彩。在这个故事里,黑塞依然真诚地剖析人,以及人与艺术的关系。《诗人》讲了一位中国诗人的求艺之路。诗人姓韩名赋,有“奇癖”,凡事必求尽善尽美。他年少成名,却感壮志未酬,为求作最好的诗,不惜远离世俗生活,跟随老师隐居,学习艺术。这篇童话有异国情调,如韩赋思乡心切做梦,梦到儿女浇树,用的是什么呢?酒和牛奶。
文中最有意思的这一段,虽有异国情调,却似乎又有笔记小说的味道:
“韩赋继续留在至言大师身边。琵琶学成后,大师教他弹筝,岁月如西风中的雪花一样消融。他又被乡愁战胜过两回。第一回他趁夜暗行,可在走到山谷的最后一弯时,夜风拂过挂在房里的筝,乐声追上来唤他回头,他无法抗拒。
第二回他梦到自己在园中种下一棵小树,发妻伺立一旁,儿女用酒和奶浇树。醒来时月光照进房间,他坐起身来,惘然若失,见大师在身畔安睡,白须微颤,他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恨意,恨这个毁了自己前程的人。他正想扑上去弄死他,老人睁眼慈悲一笑,化解了学生的怨恨。
老人轻声说:“切记,汝可随心行事,回乡植树或恨我杀我,都不要紧。”
“岂敢恨师,”诗人动情地说,“如恨天也。””
(引用来自上海译文出版社,译者黄霄翎)
这个童话哲学意味浓厚,艺术一开始作为外物和对象,让韩赋苦苦追求,饱尝折磨;这如同王国维说的第二境界,做学问必经的“为伊消得人憔悴”。后来,诗人接受了命运的折磨,再怎么苦也压抑着内心的冲动,这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了,到最后艺术已与韩赋浑然一体,他似乎尝遍贪痴嗔,终于物我两忘。
最后韩赋返乡,故人皆散,他在灯节倚树抚琴,感动听者,闻琴音而来的人,却遍寻不着抚琴人。
我想此时这位诗人走到最高境界了,也就是等同于诗本身。
此时的韩赋,我在想,他会思索诗是什么吗?
艺术至此,自然难得,可细读《诗人》这篇童话,却隐隐有另一种意味。为了追求艺术,世俗生活被韩赋抛却,这是必须的吗?他的志向是成为大诗人,可似乎断然要抛弃俗世幸福,期间下山偷望家人,就连梦中也在思念亲人。艺术难道不是源于生活吗?这一切是为什么?艺术的美,生命的滋味,韩赋是怎么想呢?
照黑塞的艺术思想来猜,我觉得他是一位人道关怀者,那么,这篇童话,矛盾性便体现出来了。
艺术为韩赋带来了什么?他享受吗?他怎么看待自己的追求?这些在文中似乎没有太多提到。
而这一切,似乎指向一个终极的辽阔问题,那就是:诗何为?
以上是今日阅读黑塞《诗人》的一些感悟,仍然有待思考。
随笔于2020年11月初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