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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尧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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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亭痴人
作者：叶尧尧
崇祯五年，我曾在西湖边遇到一位痴人，那时西湖所见满目素白，天和水几乎成为一线，湖边梧桐挂满白雪，我从亭子里望去，苏堤已如一根棉线头，又淡又细，几乎看不出样子了。那痴人是从湖面划舟而来的，与一小童，像两粒豆，近了，只见他身披斗篷，手握暖炉，神态飞扬，是个年轻人。他说他叫张岱，山阴人。我的友人邀他入座，天冷，亭中比湖上稍好，也少不得我们仨搓手，炉火正旺，酒正沸，香气袅袅，小童要了几块炭填补手炉，张岱坐下与我们同饮。他感念今日雪景美妙，没想到在这孤寂的亭中竟能遇到我们。他跳进舟中，舟越划越远，唯有一点火星在湖上闪烁，然最终也隐于空茫大白。后来的后来，我遇见过很多人，也坐过很多的船，可再也没遇见一个人，似当年的痴人。那一年回家后，自觉吾虽是个痴人，平生遇见之事亦有不平不公，因这份痴又增添旁人几分嘲弄，可我确信，人世间有比我更痴者。我竟遇到，此生足矣。崇祯十六年冬末，友人病逝。崇祯十七年，我因事又经杭州，泛舟湖上，渴望遇见那位山阴痴人，与他叙梦。及至湖心亭，阒无一人。世事便是如此难以预料，此刻，痴人张岱与王铎也在湖上，只不过不是同一个湖了。他们从淮安乘舟，还未抵杭州。西湖的残荷，在这个初冬已被白雪掩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