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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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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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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腾湖的渔民

库尔勒是个美丽的城市,遗憾的是我并没有仔细游览一番,没有静下心来品味这坐落于大漠深处的新疆第二大城市的风土人情和民族风貌,大把的美好时光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流逝了。

九月中旬的库尔勒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微风比小周后的手指还温柔,可是我没有珍惜。老实说这也不能全怪我。我们四条壮汉从天山深处出来的时候个个瘦得皮包骨头,躺在酒店那柔软的席梦思床上睡得跟死人一样,连翻身都嫌麻烦。而从山东刚来新疆的俩美女则兴致勃勃,满脸都是兴奋和好奇,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一刻不歇地四处游览。她们先把库尔勒的大大小小的工艺品店逛个遍,然后再将土特产店逛个遍,最后光顾各种美食。当然,吃的时候我们四个老爷们儿从来没有拉下,只是吃完了又闷头大睡。

俩美女不愿意了,香雪说:“大哥,我们大老远跑到新疆是为了在酒店里睡大头觉吗?”

紫蝶说:“我的假期只有十五天,已经一半过去了。”

我只好摊开地图研究起后面的徒步路线。

9月17日早晨我们六个人终于离开了库尔勒,包车前往博斯腾湖畔。一辆五菱面包车连人带物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撑爆了。四个大登山包绑在车顶的行李架上,还有一个无处可放,阿斌只好抱在怀里。好在路途不太遥远,60公里的道路,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一路上风光无限,翻过一道面目狰狞的红褐色石头山,然后沿孔雀河湿地一路向东。左侧是一望无际的万亩芦苇荡,郁郁葱葱,水鸟惊飞;右侧则是那茫茫的大沙漠,西风刮过,扬尘满天,一条公路隔开两重天地。

中午时分我们终于来到了博斯腾湖边。身临其境,才发现和想象中的博斯腾湖大相径庭。湖畔的浅水区和沙滩上长满茂密的红柳树丛和芦苇荡,有百米之宽,只能透过树丛的缝隙看见零星的湖水。汽车停在了加勒比海盗水上乐园门口,我去询问了一下里面的工作人员,她说这里只是游乐场,靠水的沙滩只有几百米长。于是,我们决定沿博斯腾湖西岸的公路徒步到大河口风景区,晚上到那里露营。告别了司机,收拾行装又一次踏上新征程。

“你们是哪里的驴友啊?”

忽然碰上一伙山东来的游客,听说我们刚刚穿越完天山,崇拜得了不得,问这问那,还要拉着我们合影。头一回碰到这么热情的粉丝,虚荣心结结实实地满足了一回。

博斯腾湖是新疆第一大湖,也是全国第二大淡水湖。但是近年来随着孔雀河与开都河的水流量减少、以及围湖造田、蒸发过量等原因,面积锐减,湖水已经微咸。不过今年夏天新疆多雨,湖面水位又有所上升,站在高处可以看到大片的红柳林都淹在水中。红柳这种植物真奇怪,长在干涸的沙漠里渴不死,泡在水里也淹不死,生命力之强让人叹为观止。

我们一行六人身负硕大的登山包,手拄双杖,一字排开,沿博斯腾湖畔公路缓缓前行。鲜艳独特的服装和队形成为湖畔一景,引起过往司机减速观望,甚至有人停车问我们去哪里。多亏这条路上车辆较少,否则非引起交通堵塞不可。

道路左侧是芦苇荡,四五米高的芦苇密不透风,紧紧地挤在一起,连成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南边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刮来一阵风,芦苇此起彼伏,波涛汹涌,神似夏天的麦浪。我们的喧哗惊起一只水鸟,随着一长串尖叫声那白色的翅膀扇动着窜上天空。道路右边是茫茫无际的博斯腾湖,碧波浩渺,水天一色。对岸的沙漠隐约看见,大片的云彩正从那里慢慢升起。偶尔,一艘渔船从远处的湖面上划过,划破如镜的水面。孤帆远影,好一幅静美的水彩画。公路边上的红柳茁壮而茂密,树冠上开满了红色的、粉红色的、紫色的花儿,在这中秋时节里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艳丽和馥郁。

“嗨!你们看哪,”香雪指着前方的湖畔,“多美啊!”

“哪里?”我们一起抬起了头。

右前方齐脚脖子深的浅水里长满水草,几只白鹭昂首挺胸,迈着优雅的步伐在那里舞蹈。我悄悄凑过去拍照,没想到快门声惊扰了它们,它们不慌不忙地扇动着翅膀,翩翩而起,姿势依然那么优雅。它们竟然在我头顶盘旋片刻,然后向湖心方向飞去。再远处,湖中有一块小绿洲,几棵白杨树孤独地矗立在那里。

一路上我只顾欣赏美景和拍照,慢慢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他们四个人已经走到了一公里开外。我收起相机,赶忙追了上去。来自江西南昌的顺其才三十多岁,是我们队伍里面最年轻的驴友,体力自然也好,一直走在最前面。渐渐地,香雪也拉到了后面,我追上去问她怎么样。

“还行吧。”她气喘吁吁地说。但是我看出她已经十分疲惫了。

“你多久没有重装徒步了?”

“有两年多了吧!”她想了想,“体力好像不如从前了。还有多远?”

我看了看GPS,“才走了九公里,还有一半。”

“不知今天能不能坚持下去,”她有点儿忧虑,“真怕拖大家后腿。”

“走那儿算那儿吧。我去前面看看,让他们慢点儿。”

说完我急速向队伍最前面跑过去。香雪是我们里面体能最弱的一个,我真有点儿担心。

这条公路是新建的,前面几公里路边上有护栏,走一段可以把背包放上去休息片刻。后面就没有了,只好把背包放到地上休息,起来时必须别人帮着拽一把。

渐渐地,道路离开了湖边,红柳林和芦苇荡消失了,两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农田和小村庄。高大的杨树下散落着一幢幢矮小的土坯房,古朴而久远,村舍四周没有人影,整个村子仿佛被时代抛弃了。而路边的空地上晾晒着大片的红辣椒,一片红色的海洋,一眼望不到头。几个妇女和孩子在那里干活。

我上前打招呼:“这么多辣椒能吃完吗?”

“这是色椒,”她们笑了,“做食品添加剂的,晾干了食品公司来收购。”

有一个年纪最大的告诉我这个村庄主要是种植辣椒,她家最少,才种了十几亩。听她们说话像汉族,长相有点儿像蒙族。后来问路时遇见一个衣着艳丽的维吾尔女子,长得十分漂亮,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而一路上遇着修路工人清一色都是河南口音。新疆是个移民大省,各民族、甚至全国各地的人都来这里讨生活,因为这里地大物博,好养活人。

拐过前面的弯道,我看到顺其和阿斌他们了。徒步三个多小时,走了十多公里,大伙儿都累了,便在路边的草地上休息片刻,从包里掏出在库尔勒买的馕,就着茶水大快朵颐。紫蝶的脚掌起水泡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几天前她在敦煌鸣沙山游玩时没有做好防护,沙子进到了鞋里,把脚磨破了。我让她搭乘路过的公交车,可一问路边干活的村民,说最后一班车刚刚过去。紫蝶说她能坚持到底。

下午17点半,我们终于走到了开都河河边。开都河是博斯腾湖最大的一条注入河,但是河水没有孔雀河清澈,呈浅乳白色。河水到这里分成许多分岔,漫河滩铺开,在入湖口附近形成一个三角洲,滋润着这片土地,出现了大漠罕见的鱼米之乡。

中秋时节的18点多,内地已临近黄昏,而新疆地区时光尚早。太阳高悬西天的时候我们到了大河口三岔路口的道可逊郭勒村。向路边小卖部的老板打听,他说大河口风景区再有两公里就到了。可是当我们到景区大门口的时候却大失所望,景区里面不让露营。从售票处出来四处观望,我发现景区旁边有一条乡间简易公路通往湖边方向,并且从GPS上看到湖边还有许多小房子,那里应该有人家。我们大伙儿商量了一下,决定从那条土路直接去湖边,在那里露营,明天早晨原路返回。

紫蝶问:“到营地还有多远啊?”

“三公里左右吧。”我说。

“脚太疼了。”

“要不我背你吧。”我开玩笑道。

“不用了,我还能坚持。”她竟然当真了。

可是没有想到从地图上看到的里程比实际里程差远了。我们从三岔路口出发,沿乡村土道往博斯腾湖边前进,这条道就是农民开拖拉机下地的一条土路,后来才知道,居住在湖边的渔民也走这条路。可当时我们以为这是另一条通往景区的道路,走了没多远便斜插到田野里的小路上去了,结果多绕了不少路。道路越走越艰难,杂草和庄稼的秸秆有一人高,我在前面披荆斩棘,开出一条路来,他们踩着我的脚印,在后面紧跟着。所经之处草丛里的蚊子如捣毁的蜂窝一样,铺天盖地迎面而来。我们不停地挥舞着帽子驱赶,脸上还是被叮得到处都是包。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终于从田野里走了出来,回到了简易公路上。道路右边是芦苇荡,左边是大河口景区的围栏,被铁丝网包裹得严严实实。我趴在缝隙往里面看,天色太暗,只看到湖水和一艘游艇。

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从湖畔方向刮来一阵风,浑身冷飕飕的。我急着想尽快赶到湖边,便加快了脚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寒来和顺其紧跟着我。夜黑风紧,看不见一点儿星光。我用头灯扫射着四周,黑乎乎的树林和芦苇,还有干涸的水塘。我看见路边有一排废弃的砖头房子,门窗敞开着,破败不堪。我钻进去看了看,里面垃圾遍地,有一些破旧的被褥和空啤酒瓶子。一股刺鼻的臭味迎面扑来。看来曾经是民工的住所,现在过路的人们在此方便。寒来问我:“这里面能住人吗?”

“你能把昨天的饭都吐出来。太臭了。”我说。

“那怎么办?”

“继续往前。”

走着走着我回头一看,就剩下我们四个老爷们儿,俩女的不见了。我问最后赶上来的阿斌:“她俩呢?”

阿斌说:“后面,拉下有一段距离了吧。”

我说:“你们几个别动,我去接应一下。”

说完放下背包就往回跑,没走出多远便迎面碰上紫蝶,她说:“”香雪不好受,你快去看看她吧。”

我吓了一跳,迈开大步往来的路上跑过去,大约在两百米之外碰见了香雪,她弯着腰站在道路中间,头都快低到膝盖处了。

“你怎么啦?”

她慢慢抬起头来,脸上除了疲惫还有愤怒。“你不是说只有三公里吗?我感觉走了三十公里。”

“不好意思,我们绕得太远了,六公里。”我接过她肩上的背包。

“还有多远?”

“二百多米。”

“这次有准儿吗?”

“千真万确。”

“好,再信你一次。”

很快就到了破房子那里,大伙儿都在等着香雪,焦急地问这问那。寒来说,天太黑,一起慢慢走,别走散了。这时,从湖畔方向开来一两农用车,独眼龙似的车灯晃来晃去,柴油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我上去大声问道:“师傅,湖畔还有多远啊?”

开车的男子说:“马上就到,一百多米。”

这时,坐在后面车厢里的一位妇女问道:“你们到湖畔干啥去?”

我说:“露营。”

她又问:“露营是啥?”

还没有等我解释,寒来说:“听口音你们是山东人,山东哪里的?”

男子说:“山东济宁的,你们哪里的?”

一听是山东老乡,两人顿时热情万分,女人说:“哎呀!我弟弟就住在湖边,你们住他家吧,今晚可能有雨,湖边可冷可冷了。”

夜风渐疾,冷得人浑身哆嗦,聊了片刻他们匆匆告别。我们知道了他们都是博斯腾湖的打鱼人,夫妻俩住在两公里外的村子里。

我往前猛跑几步,五分钟之后就到了湖畔。踏过一座嘎嘎作响的木板小桥,我头灯的亮光惊扰了一群大鹅,它们尖叫着从我面前跑过去,跳进路边的水里,一群鸭子也跟在大鹅后面跳进水里。紧接着窜出两条大狗冲我狂吠,我用登山杖档开,一直走到湖畔码头。环顾了一遍四周,这里是用砂石在湖畔填起的一个小码头,有五百平方米大小,上面坐落着六幢篷布搭建的房子。湖水里泊着七八艘渔船,岸上堆放着许多木头,木头上晾着一些白色的渔网。

我们的到来惊动了正在吃晚饭的渔民,过来一个老头问道:“你们干啥的?”

“我们从山东过来,”我忙说:“来新疆旅游,今晚上想住在这里,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搭帐篷?”

老头说:“那可得问问我们领导。”

老头也是山东人,他又叫来一对年轻的夫妻,三十多岁,经交谈,知道他正是刚才半道上碰见那女子的弟弟和弟媳。得知我们是从山东过来的,夫妻俩非常热情,问寒问暖,非要让我们到他家屋里去坐,和他们一起吃晚饭。

片刻功夫,他们的领导来了,一个瘦高个子的中年汉子,一脸严肃,很负责任的样子,“审问”了我们半天,然后说:“那你们就住这里吧,只是条件不太好,如果不嫌弃你们就将就将就,那边有水井。”说完走了。

已经21点了,剩下的事情就是选择合适的地方搭建帐篷。我发现靠近岸边有片开阔的平地,可以扎三四顶帐篷。香雪和紫蝶已经疲惫不堪,说话有气无力,好似大病初愈,恨不得就地躺下来休息,我只好帮她俩先搭帐篷。寒来和阿斌他们三个说岸边太冷,还在寻找合适的地方,看中了库房后面背风的一小块地面。忽然,一股劲风夹杂着湿气从湖面方向刮来,刹那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把刚刚打开的帐篷吹得如红旗一般凌空招展,哗哗作响。装帐篷杆的布袋子瞬间也不知道飞向了何方。

“这可怎么办呐?”紫蝶忧心忡忡。

我说:“稍等等,风不会一直这么大的。”

这时寒来过来冲我招招手,“别搭了,别搭了,山东老乡让住他们屋里。”

紧接着,那小夫妻俩都出来了,很着急的样子。“风这么大,多冷啊!今晚上保不准要下大雨,还是住我家屋里吧,我家屋子大着呢,够你们几个人睡的。”

我也没了主意,只是女人们喜欢呆在自己干净温馨的小窝里。我回头看看她俩,她俩疲惫不堪,有气无力地说:“行啊。”

这是一间钢管和篷布搭建的30多平米的简易房,空间比较宽敞,就是屋里有点儿乱。最里面靠墙是一张双人床,床上被褥整齐,看来是他们夫妻睡的。左侧墙角还有一个单人床,床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毯子和衣物。屋子中央挂着一个25瓦的电灯泡,光线昏暗。夫妻俩已经吃完晚饭了,饭桌上还剩小半盆辣椒炖鱼,阿斌正在那里挥汗如雨地埋头大嚼。他吃得很专注,我们进屋老半天了他才回过头来问,你们吃点鱼不?我看看盆里,就剩几片辣椒了。我说不吃了。

屋子里除了夫妻俩还有另外两个男子,也是山东人,其中一个50多岁的对我们颇感兴趣,什么都觉好奇,一边抽烟一边不停地问这问那。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长年户外作业,风吹日晒,博斯腾湖的风雨雕刻了他们的容貌。

香雪累得东摇西晃,恨不能马上躺下休息,一进屋子就打开背包,拿出防潮垫往地下铺。阿斌说:“还没有吃饭呢,你拿这个干嘛?”声音有点大。

香雪“哦”了一声,赶紧收起来。我敢说她此时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一切凭本能驱使。我说:“别喊,有话好好说。”

寒来说:“先别急,先别急,和咱山东老乡好好拉拉。”

“是啊,是啊,好久没有见着老家那边的人了,说说话吧,哈哈哈!”小媳妇心直口快嗓门大,爱说爱笑,她告诉我们隔壁厨房里有煤气灶,还有挂面和白菜,“我给你们再煮点面条吃吧。哈哈哈……”

我说:“那怎么好意思呢?你们忙了一天了,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厨房很小,但是做饭的家伙什倒挺齐全。煤气罐、大铁锅、面板、擀面杖、大水缸,还有碗筷菜刀一应俱全。小媳妇帮我们打开煤气灶烧了半锅水,又拿出她家的挂面。我坚持用我们自己的面条,住到人家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还能吃人家的粮食呢?再说,实在是背不动了。我照看着锅灶,香雪和紫蝶去洗漱了。洗脸之后她俩明显精神多了。女人有时候真神奇,当她把自己收拾利落的时候总比蓬头垢面的时候精神焕发。

我们煮了大半锅面条,又放了不少白菜,可是捞到每个人的碗里面只有大半碗。实在不愿意再麻烦人家,只好将就将就,明天再说吧。小两口俩儿似乎很兴奋,不停地说这说那,看样子他们家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那个年纪小一些的山东老乡不住地开玩笑,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你们这是……几家子?”年纪大的那个吞吞吐吐地问道。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我们四男两女谁和谁是两口子,便说“我们六个个六家,没有两口子。”

寒来一脸正经地说“是啊,现在谁还带自己的老婆出来旅游啊?”

我也开玩笑道:“我们一般都带别人的老婆出来。”

大伙儿哈哈大笑,俩女士也乐开了花,脸上看不出一点儿不愉快。

和渔民们谈天说地,似乎忘记了旅途的劳顿。他们每天辛勤劳作,日子过得也不易。每年三月开春坐火车从四千多公里的山东老家来到博斯腾湖,一干就是大半年,一直到十一月中旬湖面封冻之时再回去。辛辛苦苦一年,小俩口可以挣到四五万元。按理说抛家舍子跑这么远,挣这点儿钱也不算多,但是比起在老家种地来,还是强了不少。再者,每天驾驶渔船在浩渺无际的湖面上看蓝天白云日出日落,也比爬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如机器人一般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还是好很多。而且,四五万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可以解决不少问题。不过,代价是巨大的,尤其是不能和孩子们呆在一起。而成长期的孩子是最需要父母陪伴的,缺失了这段爱将是终生的遗憾。这也是中国的一大社会问题,全国大约有六千多万留守儿童每天过着没有爹妈的日子,也许有一天后果会显现出来,比我们预想的要严重得多。也许为了生活过得更滋润一点而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我们聊天的时候,女主人给远在山东的两个孩子打电话,给女儿说完给儿子说,给儿子说完又给女儿说,最后又给老人叮嘱着什么事情。天下的母亲都一样,走得再远也会因为远方的骨肉而牵肠挂肚。

聊了一会儿,年纪大的山东老乡要回去睡觉了,他说:“这电灯泡是外面柴油机发的电,睡太晚老板嫌费电。”

我说:“那就赶紧睡觉吧,别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

“多玩会儿也不要紧。”女主人意犹未尽,总想再热闹一会儿。

俩山东老乡走后,女主人说那老头非常不容易,孤身一人在外打拼,就是回了老家也是一个人过日子。想想他那饱经沧桑的面容,想想他一个人来到这大漠塞外讨生活,西北风肆虐的时候再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我忽然觉得人生无限悲凉。如果这世上没有爱,没有亲情,没有那个让你牵肠挂肚的人,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客人走了,我们该睡觉了。小两口俩睡在大床上,我们六个人打地铺,三人一组头冲外墙,脚冲中间。两排人的脚中间只有不到半米宽的地方,勉强能走过一个人去。我叮咛夫妻俩晚上上厕所别被我们绊倒了,他俩说他们一觉睡到天亮。年轻啊!我们铺好地垫打开睡袋,男主人再出去关掉柴油机。霎时屋里一片黑暗,四周静悄悄的。今天太累了,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奔梦乡。不大功夫就听见呼噜声此起彼伏,俩美女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脑袋缩进了睡袋里。在西域大漠里的博斯腾湖畔,在这个不平凡的夜晚里,我朦朦胧胧地走入梦境。

“妈呀!有蛇!刚爬到我手上了。”

刚刚进入梦乡,迷迷糊糊之中听见紫蝶一声尖叫,从地上蹦了起来。

我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急忙打开头灯四处搜寻,发现她枕头边上爬着一只小青蛙,正瞪着绿豆一样的眼睛,吃惊地望着我。我拎起它的后腿,从门口扔了出去。

“”睡吧,这回没事儿了。”

紫蝶惊魂未定,哆哆嗦嗦地说:“”妈呀,吓死我了,我可不敢在地上睡。”

她爬到了那个堆满衣物的小床上去了。夜间室外太冷,屋里暖和,青蛙为了追寻这一点点温暖悄悄爬到了我们身边。当我再一次刚刚入睡,忽然感觉脸上有点儿痒痒,并且伴随着一股腥味。伸手一摸,一只小青蛙正从我的枕头上“蹬鼻子上脸”呢,我一把抓住扔到门外。过了一小会儿,又一只青蛙爬到了我的脚背上,我踢了一下,隐约感觉掉到阿斌的睡袋上了。阿斌那边鼾声如雷,仿佛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

小青蛙好像就认准我一个人了,三番五次的光临,折腾得我睡意全无,只能悄悄地躺着,听一屋子人的呼噜大合唱。前几天在天山深处和阿斌一个帐篷,我还嫌阿斌打呼噜声儿大,可是今天晚上阿斌的呼噜早被别人盖过去了。床上那两口子的呼噜声恰如山呼海啸一般,尤其女主人,除打呼噜之外,又说又笑带骂人,最后竟然唱了一段豫剧,虽然语句含糊不清,但是绝对情绪饱满。有那么一会儿我真以为她没有睡着,在那儿搞联欢晚会呢。可后来她翻了个身又鼾声如雷。

夜半时分外面下起了阵雨,豆子似的雨滴打在帆布屋顶上噼里啪啦地响。这绝对是个难得的夜晚。当年上大学时也住过七八个人的大宿舍,熄灯后常常讨论那些隐秘的话题到深夜。后来,实在困得难以支撑,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天没亮小两口就起床了。我们六个人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早饭,准备开工了。临出门前我迷迷糊糊地听见女主人说:“你们再睡会儿吧,我们干活去了,等会儿起来你们自己做点饭吃吧。”

再后来,听见发动机的声音渐渐远去。我的睡意越来越淡,从睡袋里拿出胳膊来伸了伸懒腰。阿斌第一个起床,然后出去找厕所。小腹的不适感折磨得再难以继续入睡,我也急忙钻出睡袋直奔厕所。厕所是建在湖面上的一个简易小木屋,四面透风,离水面三尺有余。踩着一条摇摇晃晃的不足一尺宽的木板小桥方可入厕就坐,而排泄物直接泻入湖水中。我想,人在上面酣畅淋漓地出恭,水里的鱼虾是不是也争前恐后地蜂拥而上,享受一场水中饕餮大餐?然后鱼儿又上了人们的餐桌。生物链就是这样循环往复。我庆幸昨天晚上刚到湖边时没有直接从湖中取水痛饮,尽管当时已经渴得嗓子冒烟了。

等我从厕所出来,正好早晨8点,大伙儿都起床了。阿斌、寒来和顺其到处拍照,香雪和紫蝶正在小屋门口洗漱。渔民们陆续出湖了,有的正在发动机器,有的往船上抬渔网,有的船已经开到湖面上几公里开外了。我们所在的码头就像一个半岛一样伸入湖中,右侧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左侧是大河口风景区的游乐场,我看到里面的小山上有一个蒙古包风格的建筑物,红白相间,在清晨的蓝天下特别耀眼,只是被几十米宽阔的水域间隔,过不去。而渔船都停泊在这片水域里,从岸边起步,掉头,在水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然后驶向博斯腾湖中心。渔船掀起长长的波浪,小鱼儿随着浪花浮出水面,引来一群海鸥。博斯腾湖的海鸥比青岛的海鸥体型要小一些,但是更加洁白精致。它们凌空俯冲下来划过水面,再升起来的时候鲜红的喙叼着一只小鱼儿。几十只海鸥尖叫着在空中飞翔,水中掠食,给这宁静的港湾带来无限生机。

我正在码头上专注地拍摄海鸥,香雪说,快看那边。我一回头,看见远处湖面尽头红云低垂,雾霭弥漫。忽然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束霞光喷薄出来,红了天空,红了湖面。过了片刻,缝隙越来越大,蛋黄似的红日终于摆脱了大地的牵绊,奋力挣脱出来,冉冉升起。瞬间湖光山色都浸润在晨曦之中,金波闪耀,湖面上的渔船在逆光里变成一个个美妙的剪影,驶过那个金色的圆球。在长焦镜头里,我甚至能看见船上的人在撒网。天空,云在飘,海鸥在飞,博斯腾湖美如画。

大伙儿被博斯腾湖绮丽的朝霞所感染,兴奋地呼喊起来。我举起相机,把这最美的画面摄入镜头。

香雪说:“”真好,昨天一天的累没有白受,看到了这么美的景色。”

早晨9点,我和紫蝶去厨房准备早餐,香雪和顺其到湖边去钓鱼了。带着她心爱的鱼竿从山东一路走来就是为了今天大派用场,可是俩人忙乎了一早晨只钓到小手指粗细的一条小鱼,喝鱼汤显然是没有指望了。小鱼放生,我们继续吃面条。

太阳升起老高,早出湖的渔船已经陆续回来了。今天的收获似乎不太好。我看见一对夫妇的船舱里放着一堆银鱼,银光闪闪,活蹦乱跳。昨晚上那位“领导”指挥着人们把鱼装进筐子里抬上岸过磅,称了二百多斤。

我问:“每天都能打这么多吗?”

渔民说:“那可不一定,有的时候会多一些,今年水位上升了好多,湖水面积也扩大了,鱼不好打,产量不如去年。”

一会儿,鱼贩子开着农用车来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鱼搬到了车上。这就是博斯腾湖渔民的日子,每天早起打鱼,回来交给老板,并按分量获取报酬。午饭后再度出湖,一直干活到傍晚。吃饭睡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辽阔的博斯腾湖,不光风光旖旎,还养活着多少人呢。

时间不早了,我们已经吃过早饭、收拾好行装,并且给收拾好屋子。剩下的事情就是道别,可是我们的“房东”迟迟不见归来。晚去的渔民一个个都陆续返港了,就是没有他俩的身影,真是一对勤劳的人啊!我问别人,答曰:“他俩啊,在后面呢!一会儿就到了。”

一会儿过去了,还是没有回来。天气越来越热,大伙儿有点儿耐不住性子了。我和寒来商量:“我们是不是先走一步?”

寒来说“打搅人家一晚上了,是不是给留下点儿钱?”

“多少合适呢?”

“每人10元,共60,如何?”

大伙儿同意。我拿着钱去找他们的“领导”,可是“领导”坚决不收,说那两口子不是那样的人。没辙,我只好回来把钱放在他家的饭桌上,用水杯压住。虽然60元不多,但是聊表我们一点儿心意,否则我们会不安的。一路上我们虽然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困难,但是也遇到了很多的好心人。正因为他们,旅行才变得更加有意义。

两只海鸥在我们头顶盘旋,一圈又一圈,清脆的鸣叫声响彻长空。艳阳高照,碧空如洗,在水天相接的地方有一抹淡淡的雾霭。远处,点点白帆正从湖面上划过。忽然间我觉得特别感动,有种想哭的冲动。

再见了,美丽的博斯腾湖,再见了,博斯腾湖的渔民弟兄们。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记住2016年9月17日晚上这个难忘的夜晚。我想,不久以后我还会回来的,那时,希望看到更美的博斯腾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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