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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桂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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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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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上我们谈论爱情

“不见你,花坛仿佛是一堆垃圾;

见到你,垃圾也似花坛般艳丽。

你对我,宛如鲜花、花丛和花坛;

有你在,死者身上也显出生机。”

第一眼看到这文字,我的灵魂被震颤了一下,还以为这是一首凄美的情诗:一个暗恋者酸酸甜甜的情愫——不见她,每时每刻心焦如焚;见到她,先前受到的一切委屈被摒弃了,眼中呈现的只有她的美貌,整个心房被爱填满。这是一个多么深情而卑微的暗恋者啊!他不求对方对自己做些什么,哪怕一瞥便是满足。

 这首诗的作者是波斯苏非诗人巴巴塔赫尔,诗人心中洋溢着对“安拉”纯真、圣洁的爱。“安拉”亦即真主。爱真主,亦即爱宇宙、爱生命、爱创造、爱日月星辰,这是一种大爱的情怀。但是,如果我们将其缩小,小到聚焦于个人的情感,去谈论最世俗又最不世俗的人类的小爱,这首诗似乎也完美契合。

这不由得使我想起中国现代诗人西贝的诗《路人》,让人第一眼便深陷爱上他的诗。

不知为何,明明想和你说话,

却骗你说,风雨正好,该去写点诗句。

不必嘲讽我,你笑出声来,

我也当是天籁。

不必怀有敌意,你所有心计,

我都当是你对我的心意。

我的宿命分两段,未遇见你时,

和遇见你以后。

你治好我的忧郁,而后赐我悲伤。

忧郁和悲伤之间的片刻欢喜,

透支了我生命全部的热情储蓄。

想饮一些酒,让灵魂失重,好被风吹走。

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这两首诗,都或隐或现地透露着一股辽阔的悲凉。爱情好像宇宙般宏大的命题,揉杂着生死、宿命,存在于每时每处,不经意地降临,人们对它不同的诠释:享受它,痛恨它,渴求它,拒绝他,歌颂它,贬低它……

伊朗巴巴塔赫尔的诗和中国现代诗人西贝的诗,异曲同工地将自己摆在一个谦卑的位置,把对方视为最重要的人,自己的悲喜都是因对方而起。或许在当代社会我们对这种恋爱观念并不苟同,但恋爱中的人,无论是暗恋、苦恋、热恋,一定能在其中看见自己的身影。其中蕴含广袤无垠意境,像天上的雨水滋润大地;微风吹过,万物复苏。

中国现代女歌手梁静茹的《崇拜》唱道,“你的姿态/你的青睐/我存在在你的存在”。爱情降临的人们啊,一定是有崇拜心理的,他们可以让“垃圾也似花坛般艳丽”,他们可以“治好我的忧郁”。可是丘比特有金箭也有银箭啊,过了如火的热恋,我们又苦苦追问,“怎么先炽热的却变冷了”,或是苦苦挽留,或是释然后再次投入爱情中,或是深陷悲伤,“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爱情是一场游戏,是一座围城,是冥冥中两个灵魂的彼此呼唤。

顺着爱的指引,再欣赏几首波斯情诗。感受波斯人眼底的爱。

她坐下,提出斥责:“刚才你乍一看见我的时候,为什么熄灭了油灯?”

我说:“我以为太阳上来了,不需再有油灯。”(萨迪《爱的成分》)

好感动。感动于“我”对她真诚而巧妙的赞美,感动于情侣间热烈纯真而美好的情愫,感动于他们身上闪耀的令人歆羡的爱情的光芒。不需要天花乱坠的承诺,不需要海枯石烂的誓言,不需要洋洋洒洒的情话,一句肺腑的简单的话语也能传达最浓重的情愫。

情人啊!为了不使众口玷污你的芳名——

我千方百计地把它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然而我却不知怎的,只要一开口——

每句话的第一个词便是你的名字。(鲁达基《你的名字》)

刻在我心底的名字。反复温习,反复吟诵,念念有词。情人的名字是咒语,拥有独特的幸福魔法效力。我们把感情认为是私人所属,视其为易碎品,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一如对待自己的爱人。

我们认为它神圣不可玷污,不能容忍对其任何的流言蜚语。恋爱中的人们也许都会陷入如此矛盾——一边想掩饰自己恋爱的事实,一边抑制不了地散发幸福的粉红气息。多么真实的一首诗啊,如此细节地呈现,谁不会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呢?

我拿着这缠绵悱恻的书简,

滴滴泪珠像群星撒满我的衣衫;

我拿起竹笔写给你一封回信,

欲把心儿夹在这信笺中间。(鲁达基《我拿着这缠绵悱恻的书简》)

晏殊的《蝶恋花》“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同样也是通过书信来描摹爱情。不禁又想起作家严歌苓的《老师好美》,虽写的是师生间不伦的感情,但是短信也是他们情感交流的方式。文字,足够委婉,足够蕴藉,足够容纳情人奔涌的情感。分隔异地,车马很慢,一份信往往几周才能到达,这期间的煎熬、焦急、期待,在读信中化为乌有。这是老日子的浪漫,一种庄重的仪式感,一种被现代技术侵蚀的美感。写信的人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附着在信纸上彻底灌注难以言说的爱意,读信的人含泪微笑着,提笔严肃地写下回信。虽在天涯海角,但两颗心却是紧紧依偎着,絮语着。

《情歌》里唱道,“还好我有/我这一首情歌/轻轻地/轻轻哼着/哭着笑着/我的/天长地久”。我想说,还好我们有情诗,每一首诗都承载着任意一个人的天长地久,在其中我们谈论着爱情,兴高采烈地破蛹,做一只燕尾蝶,壮烈地扑火,挥霍自己的色彩,哪怕短暂快乐,也依然幸福。当思想的翅膀向爱靠近一步,那种惊喜悲伤的感觉惊愕不已!原来爱是幸福,爱是悲伤和欢喜的孪生姐妹。

 窗外漆黑一片,课堂上被爱的声音溢满。抬头仰望墙外,星星像草籽粒一样洒满夜空,不时有流星划过黑夜。清风徐来,倾听树叶与风儿诉说千古情话。有哲人问,是风儿奏乐还是树叶絮语?若是清风弹琴,没有树叶它怎么寂寂无声?若是树叶歌唱,无风时它为何静若处子?学者们论来论去,长篇累牍写了许多学术论文来论证爱各种名称,还是百姓用一句俗话解的难题:“一个巴掌拍不响嘛!”哦,原来如此,学者换了一个文词:“孤掌难鸣”。(安启杰著:一路向东.安世高传奇)

关于对爱的遐想,我的思想也长了翅膀:这么大的宇宙,这么多星球,据说能看到100亿光年以外,那么100亿光年以外又是什么?宇宙有没有边界?如果有边际,那边际的外面又是什么?像地球上一个个工厂,有厂长,车间主任,有班组长,这么大的宇宙,这么多的星球,做这么长途的运动,没有人管理吗?只靠万有引力定律能管得住吗?如果有管理者,住在哪里?人死后的灵魂去了哪里?跟爱有连接的人,他们的内心一定有牵引,那种相互吸引喜欢的感觉,妙不可言!

佛教说有佛与魔,基督教讲有上帝和魔鬼,琐罗亚斯德教信奉善神阿胡拉·玛兹达、憎恨阿赫里曼,认为原始之初,善和恶两大本原并存,真诚者求善,作恶者乃虚伪之人。伊斯兰教信奉真主。善和恶自古以来在彼此斗争,从天上到地上,那么人当中有好人,有坏人,这些人的思想是不是也有管理者?那么这个管理者的名字是不是叫“爱情”?如果没有爱情,怎么会有阴阳相生又相克,怎么会产生世界、万物和人类呢?怎么会产生爱的牵引?

在于老师的《波斯文学概论》课堂,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一种快感,爱从远古呼啸而来,那是一种空旷的、爱和被爱的感觉,一种与天地沟通、与江河奔流、与日月同晖之妙,但愿这种爱的感觉伴随我成长。别溜号,于老师用一首她自己的诗作为这堂课的结束语了,下课铃声请不要响起......

假如

假如我是一只波斯鸟

我就用《阿维斯塔》里爱的诗句

到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雅利安人土地

去探寻爱的秘密

假如我是一只波斯鸟

我从北高加索的高空起飞

翻越一座座高山

从兴都库什山脉到波斯湾

与从未歇息汹涌波涛同行

假如我是一只波斯鸟

我想呼唤所罗门的戴胜鸟

跟我一起做个伴

从北向南到霍尔木兹海峡

聆听远方游轮的汽笛长鸣

假如我是一只波斯鸟

跨过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着的海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在庄严伟大的爱中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这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生命爱得深沉

于桂丽

舒凌钰北京外国语大学欧院意大利语专业文学热爱者

2022.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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