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雪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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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春节回老家，迎面遇上贵，我的一个同乡，小时候也在一个班里上过学，可惜他只上了小学，初中没上。
“姑，回来看俺老奶奶哩！”贵笑着说，一脸的沧桑。
“嗯嗯，你过年好啊！”我一边招呼着，一边打量着他。
贵今年也就是五十多，可是却像七老八十的老头，黑瘦黑瘦的，穿着一件过了时的黑色羽绒服，背上还有一个小窟窿，露着一点白色的绒毛，像是探头偷看的小毛毛虫。说起来，贵长的有点寒碜，个子不高，黑瘦，皮肤粗糙，三角脸，眼睛虽然不是很小，但是也不算大，而且整天像偷东西似的，不安地看着别处，简直一张活脱脱的猴子脸。每次看见他，总让人不由得想起他哥，那个长得帅气又聪明又义气的民来。
时间要追溯到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我们那个村不大，但是民风淳朴。因为祖上是读书人出身，品德高尚，所以家家户户骨子里都是尊老爱幼，知书达理。但是也有不少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很多婆婆也是很威严，说一不二的，在家里是绝对的权威。那时民初中刚毕业，在家务农。民是贵的哥哥，贵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两个妹妹，家里姊妹也不算少，贵长得不好，不受待见，大家都喜欢民。民长得一表人才，一米七五的标准个，虽说是农村人，可是皮肤白白的，眼睛亮亮的，说话的时候总带着微笑。
民性格开朗，心肠好，平时做事很仗义。邻里谁家有事，民总是热心地过去帮忙，大家都说民真是个好心的娃，好人一定有好报。
有一年冬天，民去城里办事，回来的时候图省事，想从城郊的河上抄近路回家。那时河里的冰结的很厚，村里的人去城里往往抄近路走河里。不曾想，那天民走到河中间的时候，冰裂了，民掉进了冰窟窿里。一位路过的老头救了他，把他弄回家，放在暖暖的被窝里，灌了姜汤。过了不久，民就缓缓地醒了，老头松了一口气，一头倒在地上。原来老人家又惊又怕，加上受了凉，一时晕了过去。
后来老头终于醒了，民感激不尽，纳头便拜。
“老人家，您救了我一命，您就是我的再生爹娘，我愿侍候您终生！”
老头一看这小伙子一表人才，说话温良，不由得喜上心头。
“好孩子，这也是咱爷俩的缘分，这样吧，我收你为义子，咱们两家结为亲戚，咋样？”老头一辈子没有儿，看见民这样，心里早乐开了花，只说相见恨晚。
就这样，民成了老头的义子。老头家住城郊，家庭条件也不错，自从认了民做儿子，心里那叫一个美，隔三差五就叫民去他们家，不是给他做好吃的，就是给他买新衣。
却说老头有一个闺女，小名叫丽，人如其名，长得甚是秀丽端庄，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穿着朴实大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的像小溪。民每次去，丽都是亲自给他做饭洗衣服。一来二去，两个人有了意思。老头一看，心里琢磨:“我老汉就这一个闺女，宝贝的很，嫁给谁我也不放心，不如让她跟了民，省的我日后惦念！”
想到这里，老头心里竟松了一口气。瞅个机会试探民，民一口就答应了。给家里说了，爹娘看着女方家庭条件也不错，况且又是民的救命恩人，亲上加亲，甚好！
很快，民和丽就结婚了，婚后两人琴瑟和鸣，夫唱妇随，小日子过的很甜蜜。
民和丽结婚半年多了，民的娘还没看见儿媳妇的肚子大起来，就催促俩人去医院看看。结果一看，犹如五雷轰顶，原来丽不能生育，民的娘像疯了一样。
“不行，不行，我得想法，让民休了她！”民的娘整天琢磨这件事。
老头知道了这件事，觉得对不起民。
“小，你看这事咋办？丽从小没娘，我拉把她长这么大，没让她受过一丁点儿委屈，可是现在……唉，我，我对不起你们啊！”老头一阵心酸，禁不住老泪纵横。
“爹，您别这么说，别说是您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就是没这档子事，我和丽也不会离婚，我们可以找个孩子，一样过，没事的！”民安慰着丈母爹，丽在一边默默流泪，民心疼地把丽拥在怀里。
“民，你必须离婚，这个事就这么定了！”民的娘在家里说一不二，很强势，连民的爹都听她的。
“娘，离了婚，您让丽咋办啊？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家里又没有兄弟姐妹，更何况我们很好，不打架不吵嘴，丽也很能干，对兄弟姊妹也挺好，对您和爹更没有二话，我不离！”民很坚决地说。
“不离也得离，这事我说了算！我可不能让你这里断了后，那样我对不起祖宗！”民的娘说话很干脆。
“不离，我绝对不离，我绝对不做那无义之人！”民说的也很坚决。
民的娘见说动不了自己的儿子，开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数落，引得邻居们都来看热闹。民心里难受，悄悄地把丽送回了娘家。
“你先在家里呆几天，等我把娘说服，我就来接你！”民拭去丽脸上的泪，安慰她说，丽点点头，一把抱住民痛哭。
“要不就离了吧！”丽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抱住民，“可是，我舍不得你啊！”。看着丽痛苦的样子，民的心里像刀割一般。
“娘，求求您了，不要再管我们的事了，丽是个好媳妇，我不能没有她！”自从送走了丽，民就和娘苦苦哀求。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民的娘态度依然很坚决。
“娘，求求您了，我不想做那无义之人，更何况丽的爹曾经救过我，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求求您了，娘！”民看着娘一脸的坚决，不由得跪了下来。
“ 不行，咱家里不养不下蛋的鸡！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你听娘的话，休了她！”民的娘一口拒绝。
“娘，你真的这样坚持下去吗？”民的眼里溢满了泪。
“我说不行就不行，我再说一遍，这个家我说了算！”民的娘咬牙切齿地说。
“娘，您可听好了，我也再重申一遍:如果您坚持休掉丽，我情愿一死，也不做这无义的人，丽爹对我有恩，没有他就没有我，丽也是个温柔贤惠的媳妇，我不管她能不能生养，她都是我的媳妇！”民看着他娘，斩钉截铁地说。
“哟，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呢！”民的娘撇着嘴揶揄着民，“我不信，你离了她就不行！你愿死就死去好了，省得我这么烦心！”民的娘赌气说出了绝情的话。
“娘，您说的，既然儿子让您烦心了，儿子就把这条命还给你，即使死我也不会离婚！”民看着娘，心里在滴血。
“哎呦，还吓唬老娘哩，你个王八羔子，为个女人，你就这样折磨你老娘！老娘我哪辈子倒了八辈子霉，生了你这样一个犟种！你老娘我什么世面没见过，也不是说吓唬就吓唬的，你试试！”民的娘气的脸煞白，拍着手跺着脚嚎啕大哭。
“娘啊，我的娘啊........”说时迟那时快，民从怀里抽出一把刀一下子捅向自己的心脏，一股鲜血热乎乎地喷在了民的娘脸上。
民的娘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英俊潇洒帅气讲义气的民就这样走了，民的娘从此也变得疯疯癫癫，整天嘴里念叨:民啊，娘不逼你啦，你愿咋着就咋着吧，民啊，回来吧，娘不逼你啦……丽回了娘家，从此再也没有嫁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