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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雪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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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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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曾像冰一样寒冷

世上一切其他都是假的,空的,唯有母爱,才是真的,永恒的,不灭的!

                              ——题记

都说母亲是人间第一至亲,母爱是世间第一真情,而对于年少的我,母爱曾像冰一样寒冷。那时家里孩子多,对于母亲,我从小就有一种不被宠爱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困扰着我,以至于我早年一直在努力逃离那个家,逃离母亲的视线。

我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初,那时生活条件还不是太好,家里孩子多,加上还有一个九十岁的爷爷,吃饭的多,干活的少,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哥哥姐姐们外出求学,妹妹还小,家里的零碎活,几乎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每天除了帮助母亲烧锅做饭,放了学还要去地里挖一篮子猪菜。

有时候,挖菜归来,上学的时间就到了,胡乱吃几口就匆匆忙忙跑着去上学,迟到往往是经常的事。好在学习成绩还好,老师并没有过多的责备,但是我小小的心还是捕捉到了老师那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快,这在我小小的心灵里也埋下了愧疚的种子。我给母亲嘟囔了好几次,希望她早点做饭,希望我不被要求去挖猪菜,可是母亲就像没听见一样。她只是忙她的,我的话像风一样,只吹过我。

热闹的除夕,一大家人在堂屋里说笑,围着布篮抢花卷枣卷子吃,我却在冷冷清清的厨房里,流着泪拉风箱,明明说过了蒸熟一锅替我,可是都蒸了两三锅,却还是没有一个人来替我,我很委屈也很伤心。

我也想过罢工,可是我如果不干,也像他们几个任性,就只有母亲自己干,我心疼母亲,可是母亲却不爱我。我心里有怨有屈,有时候就不好好拉风箱,尽管风箱拉得起劲,但是有时却越拉火越小,于是母亲就训我,说我干活不中用。我委屈地掉下泪来,我眼泪汪汪地看着母亲:说好的,让他们也干一会,咋让我光干啊?母亲却不理我,还是埋头忙她的,任凭我在烟尘弥漫的灶间热泪滚滚。那时我就想我一定不是母亲亲生的,要不何以如此对我?

我其实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也很能干。在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下,一家人对二哥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到手心里怕掉了,养成了娇生惯养的坏习惯,更别说让他干活了。妹妹因为是老小的缘故,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平时啥活也不干,都上三年级了,还不认得荠菜,所以母亲一般也不让她干活,说她不中用。俗话说“大的疼,小的爱,苦了中间的丫巴腰”,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我小心翼翼地在母亲的训斥下,忙碌着家里零零碎碎的家务,却始终得不到母亲的宠爱。

有一次,母亲要去舅表姐家走亲戚,她给妹妹穿上了干干净净的衣服,然后背了包袱就走,让我在家里看家。我不肯,也要跟去,母亲死活不让,说我小性,爱哭鼻子。天哪,如果不是你们不公平地对待,我能哭鼻子吗?我心里愤愤不平,可是我还是央求母亲带我同去,我给她保证我绝对不会哭鼻子,因为妹妹走了,我一个人在家实在无聊,更何况走亲戚还能吃到好吃的。母亲决然不肯,她领着妹妹径直走出大门。我忙追上去,母亲气坏了,顺手拿起一把笤帚就朝我抡过来,吓得我慌忙躲开了。母亲趁我躲闪的功夫,拉着妹妹的手飞快地走了。

我的倔强脾气也上来了,你不让我去,我就偏去!我远远地跟在后面,她们走我就走,她们停下,我就停下,一直走到河堤底下,母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了我一眼,算是默许了。我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去了也赔着小心和表姐家的孩子一起玩耍。母亲对表姐说:我不想带她来,她非得要来,就让她来了!表姐说没事,来都来了,多一个孩子少一个孩子都无所谓,让孩子们好好地玩吧!我不知母亲到底和表姐商量什么事,但是从这以后,母亲拿着笤帚打我的情景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让我在很长时间里不得释怀。

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母亲之所以不让我去,是怕增加表姐家的负担,那个时候,每个家里都不宽敞,表姐家在山里,有时连饭也吃不上!

我常常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父母亲亲生的孩子,但是诸多因素表明:我是他们如假包换的亲孩子。我的身上烙着他们的印记:眼睛、脸型、嘴型,还有皮肤,无一不在表明我是他们亲生的,可是何以如此对我?我小小的脑袋瓜实在搞不明白。母亲,对于我,似乎还不如一个外乡人对我关心得多,就连一向严厉的父亲也偶尔对我露出笑脸,可是母亲没有。母爱,对于我来说,就像冰一样寒冷!

后来大哥大学毕业分配在了县城,接着结婚生子,母亲被哥哥接到县城去帮忙照顾孩子,后来也把妹妹带到县城上学,我成了孤苦无依的留守儿童。无数的黑夜里,我坐在院子里,常常望着清冷的月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世上?娘不疼爹不爱,兄弟姐妹之间也少温暖的关怀,我在这样的家里意义何在?

后来为了逃避原生家庭,我选择了离家求学,自己选择了一生相守的人,从此远离了哀伤和怨怼!

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母亲和儿女们的纽带,是来自血脉的。无论我们走得有多远,走得有多久,我们都会忍不住回望出发的起点。我发自内心的那一份真诚和善良,也许就是来源于这一份血脉相承。

我忘不了那年母亲刚动完阑尾手术,还没有完全康复,就开始在菜地里忙碌。为了供我们上学,母亲和父亲种了几个蔬菜大棚。那天是中秋节,月亮很大也很圆。在薄凉的月光下,她一根一根地挑拣着芹菜,挑拣完再用稻草绳捆扎。怕拉扯了伤口,她一条腿伸着,一条腿蜷着,就那么蹲在菜地里一忙好几个小时。蹲的时间长了,腿都麻了,她再换换姿势,依旧一声不响地埋头挑拣、捆扎着一捆一捆碧绿的芹菜。那一幕,就像照片一样定格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父亲因为早年不得志,变得脾气暴躁,易怒易伤感。我亲眼看见母亲因为孩子调皮的缘故,而经常挨父亲的打。母亲永远不申辩,也不躲避,面对父亲,她更多的是选择了包容,选择了隐忍,但是她心中也苦,这是我后来发现的,家里没人知道。

那一次,夜里起来去上厕所,我看见母亲坐在院子里,一边抽打着自己的脸,一边在默默地抽泣。我吓坏了,大气不敢出一声。我偷偷地瞧着她一遍遍地抽打自己的脸,捶自己的腿。我心里忽然很痛,我知道母亲是在替她那几个执拗的孩子受罚,我忽然就很恨自己的兄弟姐妹,完全忘记了母亲曾那样狠命地打过我。那一刻,我只觉得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悲伤的妻子,一个无奈的母亲!

忘不了,小时候,为了求证母亲的爱,我曾故意在寒冷的冬天把被子踢在地上,是母亲轻轻地走过来,捡起被子,替我掖好被角。忘不了,当我面临人生的十字路口,面临来自兄弟姐妹间的质问和猜忌时,母亲关上门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你认为对的,你就继续往前走。她的话,让我最终下了决心,从而走向了一条光明的大道!

我更忘不了,当年生孩子时,骨盆不开,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疼痛后,我们无奈地决定选择剖宫产。待做完手术,我就昏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母亲坐在我身边。她见我醒来,忙双手握住了我一只手:可醒来了!我虚弱地朝她一笑:没事,娘,好了,都过去了!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温度,更感受到她满手心的汗津津!

婆婆说:现在医术都很高明了,昨天黑夜我给你娘说,没事的,让她回去睡觉,她愣是不肯,死活要看着你醒来,她才放心。你看,她守了一天一夜啦,一晚上也没好好睡觉,你快放开你娘的手,让她回去歇歇吧!我一听,这才注意到母亲一脸的倦容。我赶快松手,示意她快回家,她说再陪我一会,我不肯,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临走还不忘嘱咐婆婆给我看着吊瓶!

后来听妹妹说,从我进了手术室,母亲就巴巴地望着,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后来看我出来了,回到病房又昏睡不醒。她实在放心不下,尽管婆婆看她陪了我一整天一直劝她回家休息,她也要坚持等我醒来才可以放心地离开。

那天从医院里出来,母亲竟晕得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我听了,心里就要落泪:娘啊,这才是我的亲娘,原来在您的心中,我也是你挚爱的宝贝!你哪里是劳累,你分明是担心我的安危。你给妹妹说现在虽然医术很高了,剖宫产是医生经常遇到的手术,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你实在是担心你亲亲的闺女舍您而去!从那以后,原来的怨恨一消而散。是啊,鬼门关转了一圈,方知道自己也是有娘亲的人,自己也是有娘疼的人!

婆婆身体不如母亲强壮,况母亲从小心灵手巧,所以整个月子婆婆就请母亲来家里照顾我。母亲本来就不放心做了剖宫产的我,索性推了家里的活,一心一意来婆婆家照顾我的衣食住行。

那段时间,因为生活条件陡然变好,婆婆公公的血压一下子都上来了,两个人一个在家里躺床上不能动,一个住了医院。母亲不顾身体劳累,除了侍候我和孩子,更连带着照顾我的婆婆和公公。婆婆和公公很是感激,侍候完月子,母亲临走的时候,他们执意送给母亲许多礼物,母亲连连摇头,说一家人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不该这么见外!婆婆和公公大叹母亲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值得深交!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本来日子慢慢地变好了,我们的生活也进入了正轨。我想借帮我看孩子的机会,好好地孝顺母亲,让她也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她太苦了,从小失去父亲,和姥姥还有两个妹妹相依为命。

姥姥从小生活在大都市里,不懂农活,嫁给姥爷后也很少干农活,母亲除了帮家里干活以外,还得帮姥姥照顾我的姨妈们。后来嫁给父亲,父亲却因仕途不得意,负气回乡,心里憋了许多火,脾气变得暴躁。再后来,有了好几个孩子,无意中又增加了许多负担。她却从没有抱怨过,终日忙了家里忙外边。我希望我能给她好的生活,让她从繁忙的农活中暂时解脱一会。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病,使母亲丧失了独立行走的能力,从此与轮椅相随。

时光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凭借着超强的坚韧,坐着轮椅,母亲度过了26年的匆匆岁月,不知不觉迎来了她的耄耋之年。汶川大地震以后,母亲轻轻一句“活着就好”说出了她的心声,也凸显了她一生隐忍坚强的性格!

我感叹母亲的坚韧,曾为母亲写下许多小诗,其中有一首:

黑裤替代了粉裙

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刻

漆黑的夜里,雕花房子不允许哭泣

觊觎的族人,露着狰狞的笑

咬咬牙,扶着母亲走出了家门

上学,嫁人,生儿育女

日子在风雨里穿行

偶尔,夹杂着男人的暴躁

风和日丽的一个午后

摩挲着老松树皮似的手

她念叨着:这辈子,活着就好

对于从前,我一直介怀的那些往事,我有时也曾试探着问母亲,母亲却不记得那些,她直说那时她太忙,有许多事要做,有许多关系要帮父亲搞好,我们家的族人太多,家事也繁杂,而且我是家里听话的孩子,我的兄弟姐妹一个比一个拧,让她很是头疼。听到这里,我哑然失笑: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听话的孩子最倒霉!对于此,我只能呵呵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慢慢地理解了母亲。那时她三十七八的年龄,除了维系和父亲家人的关系,也处处小心处理和邻居和族人的关系,加上孩子又多,上有老下有少,正处于人生最难的时候,也许她是真顾不上我这个感情细腻而又敏感的孩子!其实,母亲是一个大智慧的人!

母爱,曾像冰一样寒冷,让我一度沉郁。随着岁月的淬炼,母爱其实也如山一样厚重,像海一样深沉!母爱无所报,人生更何求?我爱我的母亲,余生,我愿用自己赤诚的爱去回报母亲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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