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诗意揉进了散文

——王慧骐散文印象

成授昌

记得一位著名作家说过：好的散文就是一首诗。

王慧骐先生的散文就是一首首的好诗。

早已知道慧骐先生是一位著名的散文诗人，后来读到他的散文，发现他把诗意完全揉进了散文的写作，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诗性散文佳构。捧读慧骐先生的散文会让你不忍释手，感受到文字间透出一股盎然的诗意，滚烫的诗情，鼓舞的诗力。

生活故事里蕴含着盎然的诗意

散文里表现出的生活的诗意是需要一双慧眼识别的。金戈铁马是诗，杏花春雨是诗，然而平常生活中让你欢乐，让你忧愁，让你沉思的何尝不是诗。慧骐先生善于捕捉生活里让他心动的事件、人物、场景，哪怕是惊鸿一瞥，他也能捕捉个中的诗韵，形成散文的构思。

一篇《咀嚼童年》写生活故事，很有趣。说诗人木心老人80岁那年，由美国返回他阔别了二十四年的故乡——乌镇，看到家乡的一些小吃，他总是眉开眼笑，吃起来显得无休无止。有人劝他注意身体，那些不太容易消化的食物就别吃了，可木心的回答却颇让人寻味：“贪食家乡的食品，其实就是咀嚼童年呀。” 老诗人一句随意的话，引发作者的感慨：说得真好，不过也让人觉出了辛酸。因为谁都知道，童年，是一张有去无回的单程车票。文章里感慨的话语不多，却揭示了生活的真谛，有着诗的意蕴。

在《杭州记杂》里，作者记写了少时随母亲去杭州老家的事情。有“赴杭之旅”的艰辛，有“武林路60号”的印象，尽管是一张张已然褪 色的老照片，但意趣盎然。在“读识姨妈”一则里，我们知道了“姨妈” 读书很好，可惜家庭拖累了她，为了照顾年迈的外公外婆，她和姨父分居两地。作者在文中写道：

更不易的是，自1955至1962年间她的三个子女陆续问世，可以想见她要以怎样一副肩膀，来扛这个家。里里外外大小事宜，抛头露面的是她，打理拾掇的还是她。听说有一回，踩着梯子上到屋顶捡漏，一不小心从高处跌落，好多天人事不知，待其苏醒后向立在一边垂泪的三个孩子交待了后事。却蒙苍天厚爱，死里逃生，让她重又站在了生活的前沿阵地。

这是怎样一个姨妈啊，面对世事无常，命运多舛，没有颓废，没有彷徨，有的是扛起这个家的“一副肩膀”，作者选拾的零碎往事，恰恰为我们拼接了令人难忘的姨妈的形象，多少年后的回望，展示了生活中人物的醇香，厚重。

散文的精神在于其内在的诗的意蕴。在慧骐先生大量的散文故事里，有艰难岁月的回忆，有亲情的呼唤，还有街头即景、生活琐碎的记叙。几篇儿时吃食：盐拌油条、爆米花、清炒南瓜、青菜烧芋子，也都写得那样有滋有味，不仅勾起读者舌尖的记忆，而且用诗的的触角拨动你的心弦，生活的意义和内蕴淋漓尽致。

美好回忆中饱含着滚烫的诗情

诗论认为诗本性情，大诗人白居易就提出“诗者，根情”，其实散文也是植根于性情的，情感几乎是散文诗情天性的最主要的动力。慧骐先生在他的所有散文里都满满地承载着他发自内心的真情。

在《永远的母亲》里回忆了母亲晚年在南京小住的一些往事，文末有这样的文字:

请拂过湖面的清风，把我这份深重的忏悔，捎给那个养育了我的如今已长眠在那片绿树丛中的女人。

我想对天下还拥有母亲的儿子说：当你对母亲想到了什么，就赶紧去做，千万别等到明天！

这是在回忆了母亲若干事情之后的一点抒情，是情不自禁地呼喊与诉说，读来感人肺腑。如果说这是一种直抒胸臆的情感，那么在很多文章里 则是寓情于事，隐含着一种内敛的情，深深的甚至不动声色的情。

《爷爷的煎豆腐》里，有这样一段有趣的记事：

还记得那是小时候，天才蒙蒙亮吧，卖豆腐的老汉便挑着担子，在我们住的新村里吆喝开了。那声音闷闷的，并不叫得很开，恐是怕扰了有些还在梦里的孩子。记忆中还有下雨的日子，那天色自会更暗一些。睡意朦胧的我，隐约能听见老汉压低了的叫唤声。这时候，爷爷一准会拿只搪瓷盘去买那老汉的豆腐。他会让老汉挨着豆腐板的边儿划，说靠边的那块比里面的要厚出一些。乡下呆过的爷爷从来就是个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

大段的笔墨写了还在睡意朦胧的时候，卖豆腐老汉的吆喝，爷爷出场了，只写了“拿只搪瓷盘”、“让老汉挨着豆腐板的边儿划”，极节 俭地写出爷爷的“精打细算”，没有浓墨重彩的铺陈，有的只是文字的平实清淡，而对爷爷的赞叹之情分明藏在这平实之中。

清纯文字间跳动着鼓舞的诗力

都说诗歌是情绪的直写，情绪的外放便形成了诗句的节奏，还有人说节奏之于诗是它的的生命，其实散文亦然。读慧骐先生的散文，感觉到他文字间汩汩的脉动，跳动着诗的力量。

在《忙年》里，写了过年之前的“忙”：舂粉，起早买菜，掸尘，炒花生，蒸包子，最后写“忙年”的最高潮：除夕晚上的那顿年夜饭。有五件琐事的积累才有最后的年夜饭，一级一级台阶上去才到达高点，这种节奏几乎近似于戏剧的行腔板式，读来令人心旌摇荡。

在《街巷即景之二》里作者给出了一个简单场景的描绘：

天气热得泼一盆水在马路上立马就腾起一团烟来。

不大的小饭店居然就没想到装空调。

天色已渐渐暗了，恁是没人来光顾他的龙虾生意。

背上有一块纹身的老板，赤着膊坐在门前小矮凳上，一只脚百无聊赖地搓另一只脚的脚丫，塑料拖鞋被他踢在了蛮远的一块砖上。

作者用百字让场景定格。这样的天气里，一个连空调都没有的龙虾小店的老板，面对暗淡的生计百无聊赖，底层人的煎熬跃然纸上。这记录的原本就是我们身边的生活，是生活 中无奈而苦涩的一面。伴随着文字的张力，作者关注底层 人物的情怀让读者深切地感受到了。值得称道的是，作者用水洗过的文字，精心地铺排，节奏明晰，读来有板有眼，使我们感受到写意的跳跃。

记得闻一多先生曾说过“诗所以能激发情感，完全在于它的节奏”的话，慧骐先生深解其中三昧。

王慧骐先生的散文一路写来，蔚为大观。

他散文的诗意来自于他多年生活发酵以后的陈酿，让人心醉；他的诗情源于诗人心性的火热，让人感动；而文字产生的诗力将鼓舞着读者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多年辛苦不寻常，一篇篇文字，正如他自己所言，如由田间捡得的一把把谷穗，自有庄稼人一路弯腰的劳顿，亦有其间所藏的一份暗自欣喜。我们完全有理由为他的欣喜而欣喜。

人生的秋天来了，收获的季节来了，慧骐的谷穗，已经一片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