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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授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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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19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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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情濡湿的文字

 


——读华正堂乡村散文

 

成授昌

 

    一直关注华正堂老师的散文,一路读来,感觉他的文字像是村头的那棵老槐树,像是昏黄的村庄上空升起的一缕炊烟,给游子归来的那般温暖,字里行间有着浓浓的化不开的乡情。

    几十年来,华正堂老师蛰伏于家乡的黑土地,以他的寻寻觅觅,捡拾被乡情濡湿的文字,以他的孜孜矻矻,凝结成一篇篇散文的佳构,如今一个个往日的故事,叩击着读者的心弦,唤起我们对乡情的惆怅地回忆。

 

乡情是儿时伙伴那红扑扑的笑脸

 

    儿时是人生中最为欢乐的时期,无疑是我们一生中烙印最深的乡情。在华正堂散文中,有很多篇什回忆了他童年少年时期的生活。在《幼时记趣》里,写夏天的孩子们的玩水,袒露了自己和伙伴们忘情的欢乐。

 

    夏天的夹河简直就是孩子们的乐园。打水仗:相互齐腰对站于河里,歪着头闭着眼,或双手一起戽水,或两手交替击水。有时一方猛扑猛打一阵,不见动静,睁眼一看,对方已钻到水底伸手抓起一把泥巴砸过来,于是也钻水抓泥猛砸。

 

    水乡孩子最有乐趣的活动莫过于夏日玩水了。暑假里家务之余,便三五成群整日泡于水中。相互打着水仗,面对面斛水、砸泥巴;朝对岸或远处拱猛子;大哥哥拖着长桶摸河蚌;小弟弟双手捏住毛巾的四角网小虾;几个“小泥鳅”坐于岸边,脸身涂满黄泥,再从桥上跳下水;有时把河边船上的跳板拖到河中心,爬上去,做出各种动作,身子晃晃地掉下水;甚至几个人像玩双杠一样,撑于小船一侧,合力将船压翻,再拱于船舷下,将船翻覆过来;至于悄悄下水,潜至小垛边偷吃水瓜,爬上树摘毛桃,那也是常有的事。

 

    在《五巷记忆》里,大人准备春节米粉的日子里,写了孩子们的顽皮。

 

    小孩这时是最快乐的,他们会伸手到笸箩里感受一下父母劳作的神奇成果,在米粉上写字、画画、按手印,用米粉涂花脸,沾到嘴里抿一抿。一会儿又到后边帮父亲踩几脚,再出去和伙伴们捉迷藏。

 

    童年的回忆,总是以碎片的形式美好着它的美好。儿时的回忆是温馨的,记写的文字是欢快的。即使记写那个年代孩子们寻猪草的艰难,在作者笔下也是充满了儿时的乐趣,而作者的文字也以欢快为底色,描绘了乡情里一抹如歌的亮色。

 

    我们几个伙伴下午一放学就带着钩刀、小锹和草包,今天到庙家田,明天到老河西,后天再到“九顷三”,过小桥、涉小河,爬河坎、钻涵洞,伴着夕阳,映着余晖,走在羊肠小道上,像寻宝一样,将野草一棵一棵地挑上来。遇上兔兔苗、马兰草等会连根一起挖上来,见到一片盐巴草便猛铲一阵,碰到刺芥就小心翼翼地用刀一铲,再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拎上来。

 

    不得不说,读到这一段文字,惊叹于作者文字中的句式,三言四言的恰当组合,长短句的交替运用,读来有着孩子般跳跃的节奏感,朗朗上口,美美入心,余味无穷。

 

乡情是寒夜家中那黄亮亮的灯火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乡情最不可缺少的便是家中的温馨。在华正堂的散文作品里,写家常琐事的文字不少。家里的亲人很多,他则把笔墨聚焦于父母,在平凡小事的琐碎里,定格父母的形象,抒发自己的情感,一股亲情油然而生。

 

看父亲切面条简直是一种享受,只见菜刀是先从后半部分下去的,然后快速的向前压,在起刀的瞬间,刀的前部又迅速的向后拉,刀与砧板碰击成节奏和谐的乐音。父亲擀面时,我同时在小杌子上用一个玻璃瓶把面团做成一个糖面饼,放到灶膛里,架在火剪上烧。

春节前几天,蚕豆、葵花籽炒好了。这时,母亲拿出罐子,将糖稀倒到锅里,双手抬高,晃几晃,再伸手进里刮一刮。坐到锅膛门口用穰草慢烧,父亲用铲子在锅里迅速搅动,适时把炒米倒下去,充分拌和,迅速的放到桌子上,用一个方木块压实,再快速的切成一个个小方块,放到坛子里,待春节时拿出来,分给拜年的小朋友。这时,一些零散的碎屑就成了我的美味。

时光流淌 对于家我们有着一千次的守望。作者写父亲切面手法的娴熟,写母亲做糖的过程都偏重于细节,犹如回放一段视频,有画面有音响,读来倍感舒心。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山芋漫忆》里记写了山芋生长的过程,写了收获的喜悦及家人对于山芋的喜爱。

霜降过后,所有的芋藤全部被清除,过两天农人便带着钉耙、竹篮、箩筐扒山芋了。男人筑翻开泥垄,女人一个个捡拾,小孩忙着运放。几家几户一起说笑着,比划着,欢乐充满广阔的田野,充满每家每户。入夜,餐桌上,新煮的山芋热气腾腾,小孩抢着就吃,咬一口,烫,嘴张着,呼着气咬咂着。真香真甜啊。

 

还出人意料地写了孩子眼馋山芋干的事,寥寥几笔的勾画,写尽了一个家庭由山芋带来的欢乐。

 

放在坛子里的山芋干大人们要等到来年春天才舍得拿出来吃呢。小馋虫们哪管那么多,三天两头偷,放在口袋中,藏到书包里,那是我们的零食。待到大人发现时,坛子里的山芋干已经吃去一半了。挨骂一顿算了。大人知道,孩子长身体呢。

 

    现时的人们或许为一朵花开,而低首感喟,为一片落叶,而驻足黯然,亦或为一丝流云,而仰首观瞻。而华正堂没有选取这些表象的虚情来写,情有独钟地为一种农村习见的山芋而歌咏,行文可谓一唱三叹,精到的描写让场面再现,写尽人间的烟火气味,读者读来勾起的是实实在在的思乡的情感。
    忘记不了那可以果腹的山芋,忘记不了那家中的灯火,黄亮亮地摇晃在我们心里,任你走到天涯海角。

 

乡情是老街地上那黑黝黝的脚印

 

    几乎在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有一张家乡老街的黑白的旧照片,昏黄的斑驳里悠然生出一种割舍不去的情愫。作者的家乡是苏中里下河的一个叫范家村的地方,这是一个水乡普通的村子,然而在作者的笔下却有着碧水环抱着的一片古意。

 

    民谣云:“范家庄,八条巷,瓦屋乌泱泱”。村东河面开阔,与南北走向的河流交汇,形成大泊,谓之南大泊。村西河面亦宽泛,同样延一脉支流,圈围成西大泊。村东北处南北、东西水流荡涤于此,形成浩淼后大泊。整个村庄因之呈一个口字形,环抱于碧波滃郁之中。

 

    在《五巷的记忆》、《记忆中的村庄》里,作者展示了一幅老街的长卷,碾米粉的碓室、安放水龙的房子、代销点、卫生室、大队部以及罗汉寺、积善庵,市井的活动那么热闹,卖糖的、煎馓子的,老街上各种买卖应有尽有。人们行走在老街,留下的一切,已经成为我们今天寻觅乡情的脚印。

    且看作者笔下的一段已经消失的老行当。

 

    舂粉的工具叫做碓。一个长约4米的木段,头部非常粗壮,尾部细平,这个木段的中间贯穿一个横档,将整个木段架在两块有凹槽的石头上,这样形成一个杠杆。粗端下部安装一根长30公分、直径6-7公分的木桩,底部用一个凹凸不平的铁皮裹着,正对着安放到土里的一个石臼,石臼口部与地面相平。这个木段随着站在尾端的男人用脚不断踩踏,粗端的木桩就一上一下的磕打着石臼中的糯米,发出“笛——咚,笛——咚”的响声,湿湿的白白的米粒在石臼中蠕动,渐渐地变小变细,遂成齑粉。女人系着蓝围裙,裹着红头巾,蹲在石臼边,在木桩悬空的一刹那很迅速的用手扷起一把米粉,放到罗筛里筛。随着女人双手的旋转抖动,细碎的米粉均匀的洒漏到笸箩里,较大的颗粒再倒向石臼。舂米的整个过程就这样循环往复,劳累而温馨,成了最曼妙优美的舞蹈,最动人心弦的乐曲,又是极富生活气息的木刻。

 

    看一幅远去的生活场景,让我们注定与老街有一场历史的际遇。

    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并没有满足于写街市过往的繁华,而是着笔于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产生的人物。作者花了不少心思浓墨重彩地写老街的五巷和四巷,如果说五巷的繁华是乡村里的烟火,四巷则是状元巷,从烟火里走出了一位位光彩照人的江湖豪杰。作者多篇作品回忆了家乡的历史人物,吟唱出了一曲曲悲壮的或者凄婉的歌谣,写出了老街的厚重。

    追寻着老街的脚印,忘记不了老街走过的那些人物,有茆家不同凡响的父子,有江苏保安三旅的胥金城,有老兵朱应龙,侠士豪杰窦广安,还有新生代企业家赵观军,尤为突出的是老街走过的港珠澳大桥岛隧工程总工程师林鸣。一个个人物走过老街,步履铿锵,熠熠生辉,这应该是乡情里最为精彩的记忆。

    俱往矣,如今老街已经生活在人们的记忆里,正如作者所说:

 

如今五巷只有两名六零后在老家工作,二十多个青年人、中年人到了北京、上海、南京、济南、长沙、淄博、徐州、扬州、泰州工作、经商。巷中现常住90岁老人三,80岁老人四,70岁老人六。那五巷就像一棵大树,从五巷走出去的人就是大树上的枝叶,树枝伸展,枝繁叶茂,总离不开那地下的根!

 

尽管从文字的厚重里读出了一丝苍凉,但是作者说得好啊,老街就是我们的根,每一个游子乡情深深牵挂的根。

   

    儿时的欢快,家庭的温馨,老街的厚重,华正堂用质朴的文字吐露出了心底的真实情感,惟其如此,文字才如此动人。

    作家田野先生说过:“散文需要真情实感,如果说诗是感情的火花,那么散文就是感情的泉涌。真情实感就是动力,就是能源。有了它,散文才会活起来,才会走向读者的心灵深处去。”

    我喜欢华正堂这样的乡土作者,面对生活,他们不是高高在上,颐使气指,而是俯下身子,与每一个日子平等地对视,他们对于乡村的凡人小事从不冷漠,而是满含深情地去观照,然后在完成这些故事的时候,带着地气,带着满满的乡情。

    时光是支精湛的笔,横竖撇捺写就了光阴的故事。

    愿华正堂老师继续为我们奉献更多的乡村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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