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西湖畔的苦楝树

成授昌

苦楝树一直是我的最爱，也许有着一个知青情结。

苦楝树是水乡常见的一种树，多少年前我当知青插队的村子除了杨树，就是苦楝树。那有着褐色带紫外衣的苦楝树，在房前屋后，田头阡陌，或者沟壑的某个角落，总是孤独地生长着。细碎的叶子安静地舒展在阳光里，干净的枝丫茫然地对着低矮的天空，自有一种底层平民的坚守。

苦楝树树干不很光滑，但也基本清爽，主枝干稍稍有些粗，有些小的弯曲，但基本是一直向上，然后分出四五个树叉，叶子不大，但是很多，平时遮阴挡雨还可以。因此农村孩子们就经常爬在树上玩，大人们就在树下谈闲，捧着饭碗说见闻，摇着蒲扇说笑话。

初夏时节，桃花谢了，苦楝树浅紫的小花静悄悄地萌动，但也只是躲在绿叶的浓阴里，如果不是路过这里闻到一阵又一阵浮动的暗香，促使你蓦然抬首，你是不会发现那寂寞的苦楝树的。

苦楝树开的是一种淡紫色的小花，指甲盖儿大小，没有艳丽的色彩，灰灰白白的，不鲜亮，一朵挨着一朵。一簇连着一簇，躲在树叶里，不介意看不出来，好像也没有什么香味，不会引得蜂蝶的光顾。宋代陆游在他的《夏雨初霁题斋壁》里描绘过类似情景：“楸花楝花照眼明，幽人浴罢葛衣轻。燕低去地不盈尺，鹊喜傍檐时数声。”明代的杨基在《天平山中》写过：“细雨茸茸湿楝花，南风树树熟枇杷。徐行不记山深浅，一路莺花送到家。”

人们在阳春赞叹万物的盎然生机，慨叹生命是如此精彩的时候，却鲜能记起苦楝树忧郁的身影。不过当苦楝花悄无声息地隐去，我们就能够触摸麦黄的喜悦，能够领略收成的美好了，那时苦楝花会给我们知青在青黄不接时带来希望。

到了冬天，树叶落了，苦楝树的枝桠上就会露出油黄黄的果子，一串一串的挂在光秃秃的枝干上，这黄黄的果子从来不会引得小虫来蚕食，不会引得小鸟来啄食，这一切据说都因为苦楝树树汁苦。

知青几年每天在苦楝树下过日子，后来慢慢地我们感觉苦楝树就很像农人，一个极普通的农人，平平常常，不招人喜欢，也不让人讨厌，苦苦地活着，他们为自己的生命开着苦涩的美丽。

在瘦西湖散步，阅遍名贵树木，奇花异草，唯觉得有一丝牵挂，总觉得少了什么。时常在瘦西湖公园里到处寻寻觅觅的转着，忽一日醒悟，原来是想找我心里永远牵挂着的苦楝树啊。

功不唐捐，在一个冬日，偶然在“静香书屋”南边小桥边上发现一株挂着油黄果子的苦楝树，小桥南靠河边有一株，后来我在小桥东边高坡上又发现一株，喜出望外，高兴的是两株普通的农家树也跻身于瘦西湖“万花园”里了。后来在“钓鱼台”南岸也发现一棵，高高大大的，特喜欢。

宋代何梦桂在《再和昭德孙燕子韵》中说过：“处处社时茅屋雨，年年春后楝花风。”我终于又可以和苦楝树朝夕相处了，从此，苦楝树的品质和苦楝花的烂漫在我心里印记更深了。

幸福的人们，到瘦西湖公园里游览，不妨去看看湖畔那两株苦楝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