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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功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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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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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老屋的团年饭

                   周功绪

周家老屋的团年饭,得从周家老屋说起。

周家老屋,位于风景如画的长江西陵峡北岸的太平溪镇小溪口村五组。周家老屋,很大、很大。可以说,在那一方,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大、更高、更好的瓦屋了。那脸盆粗的杉木楼方、杉木檩子和高大气派的房子,让人一看,就羡慕不已。

周家老屋,住户密集,人口众多,鼎盛时期多达10多户,50多人,且70%以上都是周氏家人。

周家屋场,是我们原垭子口二队的“奥林匹克中心”,除队的四大间仓库屋座落在这里外,搞演出、放电影和召开群众会议等重大活动,都是在生我养我的这个屋场举行的。那人山人海、欢声笑语、热闹非凡的壮观场面,至今还记忆犹新。

周家老屋的团年饭,就是在这样一个古老而文明的地方,与我们血脉相连的。

“妈,过年快没有?”

“才过月半,还有好几个月呢。”             “还有几个月呀,好难得望哟……”

这是我们儿时盼望过年的一个难忘画面。

因为,只有过年,才能穿上日夜盼望的新衣服;只有过年,才能吃到平时很想吃而又很难吃到的肉和鱼;只有过年,才能欢天喜地地吃到那香气扑鼻的团年饭;只有过年,才能兴高采烈地去放那爱不释手的冲天炮……

儿时想吃团年饭的心情,用“盼星星、盼月亮”和“望眼欲穿、望穿秋水”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在计划经济年代,大米、菜油、鸡蛋、白酒、红糖、香烟、肉食、粉条、海带、杂糖和布匹等等,就连食盐,都得凭计划购买(俗称买供应),而且一票难求。那时,偶尔吃一餐肉,不知高兴到什么程度。条件好的家庭,才能吃上白米饭,大多数家庭也只能吃些米掺苞谷面,或米掺苕米子,或苞谷面掺苕米子,或米掺青菜。家庭困难的,就只能吃些芭蕉兜兜和野菜了。那“天天盼望走人家”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表。那个年代,“吃了上顿愁下顿和借米吃、借肉吃的”,不足为奇。

在那家大口阔的年代,一家五六个孩子的比比皆是,有的兄弟姊妹甚至多达十多个。那时,莫说吃肉吃鱼,即使穿的衣服,也都是“缝缝补补又三年”。那个年代,能穿件新衣服,可以说比当今买个苹果手机还要爽得多。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男军装一时红遍大江南北,为了穿上它,我偷偷找到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三哥“借”了15元,跑到10公里之外的太平溪供销社,托关系买了1米多同颜色的布料,回家请我们队里的李代全师傅比照侄儿子的军装做了一件,不知穿了多少年,不知羡慕多少人……

如今平常的生活水平,可以说,与那些年代的团年饭相差无几。

周家老屋的团年饭,是母亲的得意之作,是母亲勤劳能干的代表之作。因为,母亲,既是这些团年饭的设计师,又是这些团年饭的烹饪师,而且一干就是几十年。我们五兄弟中,一没姐姐,二没妹妹。为了我们全家人,能开开心心吃好团年饭。母亲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代价。后来几个嫂子陆续来到我们家庭后,她才相应地轻松了一些。现在一说起团年饭、一想起团年饭、一看到团年饭,母亲那“剁蹄子、煮猪头、杀鸡子、煎野鱼……忙里忙外、乐在其中”的样子,就情不自禁地来到了我的眼前。

周家老屋的团年饭,与“一年之计在于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了团年饭,母亲从杀年猪的那一天,就开始精心谋划这餐温馨倍至的饭了。那团年桌上的核桃肉、猪耳朵、猪舌头、腊排骨、腊蹄子、腊香肠、腊肉炒豆腐干、泡广椒炒腊猪肝和猪尾巴等百吃不厌的佳肴,都是母亲在年猪饭后,持续熬更守夜、勤扒苦做的精品力作。没做过饭的人,尤其是没做过饭的男同胞,是完全体会不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滋味的。

“穿新衣、迎新年”,是周家老屋团年饭的亮点之一。一般腊月二十前,父亲就要把最好的裁缝师傅,请到家里来,给我们做称心如意的新衣服。那几乎一年一件新衣服、一年一双新棉鞋、一年一双新袜子,不知给我带来了多少幸福和快乐。那“穿着新衣服、穿着新棉鞋,穿着新袜子,欢天喜地吃团年饭”的新感觉,不知比当今抢红包、吃海鲜、领奖金强到哪里去了。

到了腊月二十后,就成了周家老屋团年饭的筹办巅峰期。打豆腐、磨蘑芋、做甜酒、蒸圆子、做汤圆、炸麻花、炒花生、写对联、打扬尘、买年货等等,无不凝聚着父亲和母亲的一片深情厚爱。

我们五兄弟,在吃团年饭之前,有一个很好的传统习惯,那就是到5公里之外的山巅上砍回棍子柴后,才心安理得地去吃团年饭。我在这个“聚财”的羊肠小道上,也干过好几年,直到参加工作后,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这一战场。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不尽财源滚滚来”的一种期盼。

周家老屋的团年饭,虽然没有当今如此奢侈的山珍海味,但却有无比厚重的文化底蕴。从表面上看,什么八大碗,十大碗,十二大碗,碗碗都是我们的最爱……但从内涵上看,却有很多文化元素和美好愿望。无论什么年代,周家老屋的团年饭,少不了“蒸饭””和“鱼、鸡、圆子、花菜、柴火豆腐”之类的农家菜。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父亲告诉我,“蒸饭”,象征着蒸蒸日上;“鱼”,象征着”年年有余”:“鸡”,象征着“一年到头有很好的发展之计”;“圆子”,象征着“团团圆圆”、“圆圆满满”;“花菜”,象征着“四季发财”;“柴火豆腐”,象征着“年年富有”。另外,还有“甜酒”,象征着“天长地久”……在这些香气四溢,寓意深刻的美食佳肴中,母亲做的糯米圆子、土鸡炖板栗、柴火豆腐、汤圆和甜酒,可以说,是我一生中的福爱,那特有的香味和口感,不知吃欢多少人。

“吃得轻松,吃得满意,吃得舒服”,是周家老屋团年饭的一大特点。周家老屋的团年饭,无论怎么吃,无论吃什么,都得尊重家人的第一选择。愿意喝白酒的,喝白酒;愿意喝红酒的,喝红酒;愿意喝饮料的,喝饮料;愿意吃饭的,吃饭。不闹酒,不整酒,不强求。一家人完全在“轻松自由、心情舒畅、无拘无束、和气生财、其乐融融”一家亲的气氛中,度过这个美好而难忘的时刻的。

周家老屋的团年饭,是春节文艺晚会前的“物质营养大餐”。团年饭一吃完,周家屋场的亲人们,就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提前擀好包面,提前包好包面,提前把电视天线调整到最佳方位,盛迎春节晚会的隆重到来。随着“987654321”的步步逼近,那几十双眼睛瞬间就被赵忠祥和倪萍所吸引。张明敏的《我的中国心》,刘德华的《中国人》,费翔的《冬天的一把火》,董文华的《春天的故事》,解小东的《咱们老百姓呀今天真高兴》和陈佩斯、朱时茂的精彩小品……不知给我们带来了多少难得的“精神营养”。

令我无比欣慰的是,周家老屋的团年饭,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七十年代,基本上以青一色的八大碗、十大碗为主;

八十年代,基本上以“一个中心、十个基本点”为主。即:一个火锅,十碗各具特色的家乡菜;

九十年代,基本上以“双排座、十几个盘”为主。即:两个火锅,十几盘“土洋”结合的佳肴;

进入本世纪后,虾子、螃蟹和甲鱼等山珍海味,也与周氏家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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