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功绪
究竟如何命题,如实地讲好儿时校园的那些难以忘怀的陈年往事,我的确在提笔之前十分纠结。以《山旮旯的小校园》为题吧,而就读的几家农居小屋,确实没有一点校园的影子;以《山旮旯的求学路》为题吧,而又不能准确地表达我的真实本意……思来想去,我倒觉得还是以《山旮旯的“老学堂”》命题为好。
山旮旯的“老学堂”,是大山深处农村教育的历史产物,也是我们少年时代读书路上的一路独特风景。
周家屋场教学点,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所母校”,也是我一生中坐在家里就能听到老师讲课的学堂。它与生我养我的周家老屋仅隔3间房屋,30来米左右。这个农家式的微型学堂,其产权属我们屋场的裁缝师傅杜支青所有。这间土木结构的简易瓦屋,长约10米,宽约4米,高约3米多,占地面积40平方米左右。房屋的正面和房屋的侧面虽然只有丈把多高,但全为土墙。而房屋的后墙,除多数土墙外,其余三分之一因陋就简地无缝对接在一个巨大的岩石上。这个民间“租借牌”学堂,与我的启蒙老师、我的叔伯大嫂张翠屏她们的房屋,墙连墙、沟连沟、界连界。只是它们的坐向不在同一个方向,一个坐北朝南,一个坐西朝东,自然而然地构成了一个标准的丁字型屋场。我就是在这个简单得再不能简单的丁字拐的教室里,在张老师的精心呵护下,在一块木黑板和几张参差不齐的课桌凳的深情陪伴下,与杜支元、李发枝、李代秀、刘忠平、杜支林、敦先政、韩庆祝、杜远平等几十个同学,度过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幸福时光的。
在这个外看貌似一个小农家,内看貌似一个家庭“补习班”的弹丸之地,爱岗敬业、爱生如子,集语文、数学、美术、音乐为一身的张老师,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女园丁、女能人、女雷锋”的深刻印象。学生不懂的地方,她就不厌其烦地解疑释惑;回家吃午饭不便的,她就带到家里去吃;有的衣服挂破了,她就像母亲一样去缝补;有的头发长了,她就义务去修剪……据女同学朱全智介绍:张老师和大爹大妈都很善良,时常把家里的粮食和衣服腾出来,接济那些缺衣少粮的贫困学生。她的这些优良品质和传统美德,直到退休后,依然在不同领域闪闪发光。
张老师,是我们周氏家族从衡阳三师引进的第一个“女当家”,为了大山的孩子,这个远方的大户人家的幺姑娘,不知克服了多少难以想象的困难,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代价,不知做出了多少的奉献和牺牲。
杜家屋场教学点,既是我生命中的第二所“母校”,又是我们小学三年级的求知摇篮。它开办于我四哥大丈人杜玉三的堂屋里。
杜家屋场,是我们队里比较大的屋场之一。位于周家屋场至垭子口的中心地带,离我们周家屋场两公里左右。这段崎岖之路,坡度陡,弯道多,拐拐弯弯,弯弯拐拐,是健身强体的天然通道。上学时似如登天,放学时似如天降。杜家屋场的风水与我们周家屋场的风水各有千秋,屋前一块郁郁葱葱的金竹林和屋后一片天然风景,让这个屋场日日夜夜荡漾在绿色的海洋里。
杜家屋场的“老学堂”,长约8米,宽约4米,占地面积约30多平方米,与当今设施一流、配套完备、气派无比的现代化校园,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我就是在这个巴掌大的学堂里,幸运地认识了个头不高、品格很高、平易近人、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的语文老师陈福应和不畏条件艰苦、热爱山区教育事业,工作兢兢业业的数学老师胡须荷的。
陈福应老师,是我们垭子口三队任教最早的一位民办教师。后来,通过孜孜不倦地勤奋学习和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早已成为一名深受学生和家长爱戴的国家教师。
胡须荷老师,是典型的宜都籍的才女代表,她与我们四队的公立老师刘泽江喜结良缘后,扎根山区,一干就是几十年。
这两个“老学堂”,没有校牌、没有校铃,更没有校园。但琅琅的读书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久久在大山深处回荡。
这两个“老学堂”,与垭子口一队的屈家新家里的“老学堂”和素有太平溪珠穆朗玛之称的安仓坪的“老学堂”、阮家埫等数不胜数的“老学堂”,都是老百姓志愿腾出房子,宁愿挤住在寸土如金的旮旯里受苦受累、也不耽误孩子们学业的无私奉献的杰作。我真为这些胸怀宽广的父亲乡亲而感到无比的高兴和自豪。
位于跑马岭下半山腰的垭子口小学,才是走进我视线的第一所真正意义的学校。幸运的我,在这里分享了小学四年级至五年级的快乐时光。
垭子口小学,兴建于1974年。它是老支部书记韩启明和老大队长王永富带领垭子口人民,开天辟地地为教育事业献上的一份厚礼。它是垭子口人民的骄傲和自豪,它是垭子口人民,发扬愚公移山精神,开山劈石、搬土平地、修路搭桥、勒紧裤带建学校的经典之作。可以说,它是父老乡亲们硬是用肩膀背出来、挑出来、抬出来的一所土木结构的学校。学校有3间大教室、3间小教室、1间会议室、1间厨房。大队卫生室也相继落户在这里。校园占地面积1500平方米左右,建筑面积约500平方米。
由千奇百怪、五颜六色、成千上万的花岗岩石砌成的1000多米长,平均高度不低于4米的巨型操场堡坎,是这所学校的最好纪念品之一。它像巨龙一样,日夜守护着学校师生的安全。每当我看到这条“巨龙”和想起这条巨龙时,那垭子口人民“杠着钢钎、举起八磅锤,同天斗、同地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血战场面和“再苦不苦教育,再穷不穷孩子”的奉献精神,就会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穿梭来往。
韩庆桂老师,既是我们四年级、五年级的语文老师,又是我们的班主任,更是我们这所学校的第一任校长。她是我们一队同班同学韩蓉的大姐,也是我们大队那个年代年轻漂亮、才华横溢的女老师。爱校如家、治校有方、以德服人、以才服人、以智服人的她,像大山深处的金凤凰,从垭子口小学一路扬帆远航到太平溪中心小学直至城关镇小溪塔第三小学。她给我们传授的语文知识和“知识改变命运”、“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读书理念,如同一把把金钥匙,让我们受益一生,珍爱一生,幸福一生。如果说我们现在还能动动嘴、提提笔的话,还得从内心深处真诚地感谢这位好恩师。因为,她为我们付出的太多、太多。
吕德胜老师、喻美珍老师,是原宜昌地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支持山区教育事业的一对模范夫妻。他俩从条件优越的宜昌市不远万里来到边远山区,不知给我们带来了多少新信息、新观念、新惊喜。可以说,在那极度封闭的年代,如同缕缕清风,扑面而来。
吕群霞,吕小红,这两位宜昌魅力之城的花季少女,是在端坊中学任教的吕老师、喻老师的两个千金宝贝。身材苗条、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吕群霞,既是我们班上一朵靓丽的班花,更是整个校园人人羡慕不已的一校之花。如果不是她俩喜从天降,可以说,我们完全不可能早在70年代中叶,就分享了那魅力无限的连衣裙的风采。那一个个妸娜多姿、楚楚动人的画面,至今还在同学们眼前迎风飘扬。
垭子口小学,虽然没有篮球场,虽然没有篮球架。但在体育老师望家生的耐心教导下,却培养了我们一生热爱篮球的浓浓兴趣。那时而运球、时而传球、时而撵球、时而夺球的天真活泼的场景,一生难忘。那一次次一股烟地跑到学校下面几里远的地方,甚至芭蕉溪溪边捡球的那些快乐的往事,不知锤炼了多少民间田径高手。
有人说,茅草屋里腊肉香。而我说,“老学堂”里学生棒。
据我所知,从这些山旮旯的“老学堂”飞到五湖四海的有:广东风力发电负责人刘爱华、十堰汽车城知名专家韩庆法、衡阳87434部队后勤处通信办负责人周立华、广东茂化建集团一分公司经理周立彬和世界知名医学专家周同庆等一大批出类拔萃的人才。
后来,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和生源的不断变化,这些山旮旯的“老学堂”,冠冕堂皇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山旮旯的“老学堂”,我们生命中的“镀金堂”。你将永远活在我们感恩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