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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功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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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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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小溪口:从“刀耕火种”飞向现代农旅的明星村庄

            周功绪

在风景如画的长江西陵峡北岸的百岁溪流域,有一个从“刀耕火种”飞向旅游观光的村庄。

这个村庄,就是生我养我的小溪口村。

小溪口村,位于太平溪镇的西北部,离三峡大坝的直线距离不足20公里。它由原杜家院村、原垭子口村和原小溪口村合并而成。与屈原故里——秭归的屈原镇、全国最美之乡——邓村乡和镇内的韩家湾、端坊溪村山连山,水连水,界连界。

这里,山清水秀,群山怀抱,资源丰富,人杰地灵。百岁溪河流、芭蕉溪河流和一座座秀美山川,为这里的人们,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财富。

山大人稀、地势偏僻、交通靠走、通讯靠吼……是我儿时的原始记忆。

“翻山越岭上学堂,煤油灯下作业忙、火把路上撵电影、满山田野捡食粮。”是我们儿时的生活写照……

然而,谁想到,这样一个刀耕火种、贫穷落后的边远村庄,在改革开放、建设富美乡村的滚滚浪潮中,在党的光辉照耀下,脱胎换骨,跨入三峡库区黄金线上的现代农业观光旅游行业!

近60年,我亲眼见证变化。从“藏在深山未见识”“借机求变兴产业”到“三峡库区旅游黄金线上的明星村庄”,是我家乡的“原装版”、“升级版”和“豪华版”,“百年发展”的三部曲。

藏在深山未见识的古老村庄

“刀耕火种忙、民间作坊多。”是这个村八十年代前的生产写照。

“刀耕火种”的耕作方式,俗称“烧火田”。就是用“一根火柴”,烧出“一块田”。将茫茫山野里的杂树杂草用刀砍光后,用火烧成良田。

烧火田,事先得在火田周围砍出一个安全隔离带,然后,点燃灌木林或杂草,沿着田坎,风卷残云,烧掉上面的杂树野草,落下一层肥沃的黑田,最后借助翻耕的劳作,把火田变成上等的良田。算是以天然的力量,把天地之间的精灵,与土地的玄黄,融为一体,化成庄稼生长的力量。

野人子山上、湖北大坪和桃子树坪烧火田的场面,一次次勾起我的记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腾云驾雾的浓烟和漫天飞舞的灰尘,与上甘岭战场没有两样。风火过处,一片片荒山野地,瞬间变成一块块良田,成了地球和供养我们的乳房,并且通过一茬茬庄稼,把土地与我们的生命,紧紧地关联在一起。在那吃不饱肚子的年代,于我而言,每一块火田上,那些横梢着烟杆香气的气氲,无疑与哺育我们的粮食,没有二致。因此,也让我一想到火田,内心深处,便会涌满对如同人民一样的土地的万般感恩。

杜竹三、朱全政和崔瑞昌,有一手烧火田的绝招。杜老告诉我:我们这个地方,田少人多,人平口粮田不足一亩,靠这些田为生,几乎家家户户吃不饱肚子,好多人靠吃芭蕉兜兜和野菜度日。于是,开荒烧火田,就成了人们增产增收,解决饿肚子的唯一途径。

杜队长曾告诉我:当年一块火田,相当几块熟田,是粮食高产、丰产的好地方。记得七十年代中期,野人子山上烧了一块火田,当年挖的红苕,比碗还大,一个就有几斤。次年种植的苞谷,也比熟田的苞谷多收一倍多。

我亲眼所见,杜竹三、朱全政嘴里叼着叶子烟袋,腰里扎着黄色毛巾,头上戴着破旧的草帽,脚上穿着遍体鳞伤的草鞋,招呼人们砍好安全防火隔离带,便从山尖上点燃了引火柴,啪、啪、啪……一串串脆响之后,山野便蔓延成一片火海……灌木林和杂草烧净后,人们好像分了工似的,有清除障碍物的、有挖火田的、有背石头的、有做堡坎的、有开防洪沟的……不到几天的功夫,一块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火田,就这样呈现在我的眼前。

在火田边上,我看见一些年轻力壮的男子汉一边哼着“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的歌谣,一边挥汗如雨地忙个不停。干到两个小时的活儿后,杜队长大声喊道:伙计们,吸袋烟着。所谓吸烟,就是歇一会儿工,休息一下。歇息“吸烟”的时候,惯于嬉戏的韩永秀、杜菊祥、魏天秀几个“巾帼英雄”,悄悄约好,突然一声吆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大男人敦先贵的裤子给脱掉了。如果不是敦先贵内裤系得紧、跑得快,接二连三的好戏就看不完了。

烧火田,并不容易,操作起来也很讲究,特别要讲究风向。如果遇上大风、上风和龙卷风,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就像突发的山洪一样,一“泻”千里。因此,烧火田切忌从下往上烧。否则,一烧就不可收拾。他们的经验就是“倒烧”。即:从上往下烧,当地人称为“烧坐火”。这样烧,可以有效避免火灾的发生。

与之媲美的还有烧火粪。烧火粪是山区农村几千年来的耕作习惯。 一堆火粪,一般用两到三梱杂草作燃料,在一堆杂草上面掩上一二十撮箕生土,待其烧尽后,再掺上几担大粪搅拌均匀,便成了天然的有机肥。点麦子、点苞谷和种油菜,都是火粪的主战场。小麦和苞谷,在饿肚子的年代,比黄金还要珍贵。因此,人们对农家肥,视粪如金。一到点麦子和点苞谷的季节,我们家门口那一大坝水田里、墩子石对河两边的梯田里、张家岭上几百个盘山而转的水田里,到处都是一座座火粪生起的炊烟。那星星之火,缭绕升腾的场面,构成了漫山遍野刀耕火种的诗意。

用火粪点麦子,须把麦种掺到火粪搅匀后,再进行播种。一般三人一班,一个挖窝子,一个上火粪,一个丢窝子。我高中毕业后,就和父母亲一起,点了不少的小麦。用这种火粪播种的小麦,长势喜人,收成特好,做的粑粑格外好吃。

在“刀耕火种”的同时,砍柴禾,烧柴禾,也是这里的人们九十年代前的一种生活习惯。

在砍柴禾的崎岖路上,说话困难的崔家丛子最在行。他除有一个强壮的身体和一把骚力气外,走起路来,像风一样,一飞而过。他砍起柴来,比他大几岁的人也很难拿到冠军。

崔家丛子,从小就十分热爱砍柴这个行业,他爱他的毛镰刀、爱他的背架和爱他的打杵,就像木匠热爱斧头一样。崔家丛子砍柴的胆量,在我们那一方算是有名的,再陡的山,再陡的路,只要有柴禾,就有他的身影。记得有一次,我、立华子、顺子、胡家政子和他,在薄刀岭上砍柴,由于人多,早就被小溪口六队的人发现,别人喊了几遍,“你们又在偷我们的柴,你们不怕我们拿背架子呀?”一听到喊声,我们早就吓飞了。而他却稳如泰山,本来不会说话的他,也听不到别人的喊声,但他十分清楚我们逃跑的意思。后来,没想到他和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地把柴禾背了回来。

在砍柴禾,抢柴禾的接力赛中,我们一家算是最大的赢家,因为,我们家里有五个爱砍柴的男子汉。可以说,在那一方,我们力压群芳。我们五弟兄,每天十梱柴。一个冬季下来,那堆积如山的柴禾,胜似“不尽财源滚滚来”的美景。即便大雪封山,也阻挡不了我们砍柴的脚步。即使到了大年三十上午,也要砍回一梱棍子柴后,再安安心心地过大年。

那些年代,争争地砍柴禾、比比地砍柴禾、抢抢地砍柴禾,几乎把野人子山上、云台观上、薄刀岭上……砍得光光的、秃秃的、亮亮的。要不是几块森林遮羞的话,不知要羞羞哒哒到什么时候。

造火纸、用火纸、背火纸,是这个古老的村庄,“刀耕火种”文化背景下的另一道风景。

火纸,即:自产的一种土纸,是这个村60多年前的民间传统工艺,也是这里的人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使然。

纸厂,就是在溪河边既能修堰码头,又有宽广的位置晒火纸的地方兴建的厂房。这个村,就是“纸厂大本营”,弹丸之地,纸厂多达7家。原垭子口大队纸厂、垭子口三队纸厂、垭子口五队纸厂、原小溪口三队纸厂、原小溪口六队纸厂和原杜家院二队两个纸厂。

原垭子口大队纸厂,建于六十年代,是当地最大最好的纸厂。其他几个纸厂,建于七十年代。原垭子口大队的三个纸厂,沿芭蕉溪而建,原垭子口大队的纸厂与原垭子口五队的纸厂,都建在我们门口的小溪边,两个纸厂相距不足1000米,它们好像孪生兄弟一样,同用一条堰,同饮一溪水,两个纸厂都是取的杜远甲堰码头的水。原小溪口大队的两个纸厂位于百岁溪流域,相距不足3000米……

杜远甲堰码头,功不可没。既给一望无际的稻田源源不断地输送了水源,又给两家纸厂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说起杜远甲堰码头的这条堰,我得终身感谢它,因为,它帮我找到了相爱一生的“美人鱼”。1987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带着刚热恋的她到溪河去玩,当我看到堰渠里一条长得人见人爱的桃花斑(俗称烧火佬)正向我们游来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我当着她的面,一下就把它提了起来,逗得我的心上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发现我的这一绝招后,便一个心眼地跟我走到了现在。

纸厂的厂房,为一层八字架土木结构,上盖青瓦,下嵌青石板。水车和打麻车间,一般建在纸厂的右边,在打麻车间旁,建有专门的堆麻场,在水车引水源的上沿堰渠的两边,一般有两到三个泡竹麻的专用水池,发酵池、踩麻池、提帘池、刁纸室、牵纸室、数纸室、打包室和仓库等等都在厂内。晒火纸的地方,都在厂房的周边。

造火纸,就是利用水车的原理,将丛竹、金竹或水竹打烂后,再用提帘子等工艺,提成纸后晒干即可。丛竹、金竹和水竹,是这个村生产火纸的主要原材料。这个村的竹林资源十分丰富。百岁溪流域和芭蕉溪流域的溪河两边以及纵横交错的山沟两边都生长着茂盛的竹林,那漫无边际的绿色海洋,不是风景,胜似风景。一到五六月份的时候,就是我们捉竹虫,烧竹虫吃的最佳时机。一到冬天,就是我们砍竹麻,卖竹麻的最佳时侯,即使几分钱一斤,我们也从不放弃这一挣钱的良好机会。记得有一次我和李代秀跑到小溪口六队曹家坡下面,偷偷砍了几梱水竹,背到原大队纸厂,卖了二十几块钱。一到春天,就是我们栽竹麻的最佳季节。因为,竹麻可以换来不少的零用钱。

火纸,除是上汶祭祖的主要产品外,也是日常生活用品之一。那些年代,这里的火纸主要“出口”到湖南、安徽、江苏和福建等地。崔万昌、韩永胜、杜铁三、李发青、杜支国和杜齐新等不少的父老乡亲,不知帮这些纸厂背过多少火纸到黑岩子和垭子口去卖,不知挣了多少血汗钱。力气大的一次背十几坨,那一大捆黄黄的、高高的、宽宽的火纸,就像一座座小山,缓缓地移动在美丽的乡间小道上。

八十年代中叶后,原垭子口大队将纸厂承包给五队的杜开春去经营。杜开春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是提帘子的专家,不到一年时间,他就成了我们那一方第一个万元户,富得两个儿子找的对象个个漂亮,一个赛似一个,搞得周边的人们,眼睛红了又红……

除此之外,原小溪口电站、原垭子口电站、原杜家院电站、原垭子口面铺、原杜家院面铺、原垭子口榨坊等古老的作坊,也给我留下了深刻而难忘的印象。

小溪口榨坊,是山旮旯老作坊的代表作之一。离生我养我的周家老屋很近、很近。近得连菜油的香味,就能原汁原味地闻到。

小溪口榨坊,位于原垭子口大队纸厂的斜对面,是我们儿时游玩、赏景的乐园之一。

打榨,是榨坊的核心技术和艺术表演。打榨,一般两人同台献艺。掌执撞杆中心部分的,称之为“打”。掌执柱子帮助带动的,称之为“带”。打榨最重要的技巧,就是两人步调一致、融为一体。无论是脚步,身体。还是号子、眼神……都得合二为一。打榨之前,两人先将撞杆往前柔柔地缓冲两下,这两下不撞击木楔,而是像助跑那样,为最后冲刺借势发力。当第二次往上冲杆并喊出“嗨哟嘿”后,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后退几米,刹那间,负责“打”的师傅像玩杂技一样,将撞杆举过头顶,再转身向前,随着响彻云霄的“嗨哟”声,“呯”的一声巨响,撞杆气势如虹地撞到木楔上。这一气呵成、眼花缭乱的连惯动作,叫做"鹞子翻身"。从脚步看,垫、转、跨、跳,出神入化。从人体看,伸、倾、仰、俯,美轮美奂。那全神贯注、炯炯有神、变幻莫测的打榨之景,不知让多少人陶醉在神奇的艺术殿堂;空中飞扬的撞杆、轻盈变化的脚步、婀娜多姿的身体、悠悠转动的碾盘、上下翻飞的抄子,无不洋溢着龙飞凤舞的气氛;抄锅的沙沙声、碾槽的吱格声、嘹亮的号子声、打榨的撞击声、出油的叮咚声和人们的欢笑声,交织一起,不绝于耳。不是经典音乐,胜似经典音乐。遗憾的是,那种神奇感、美妙感、兴奋感,再也复制不了了。

“刀耕火种”的年代看似红火,烧了不少火田、不少的火粪,“烧光”不少的山头,修建了不少的民间老作坊,但因种植粗放、人多田少、自然灾害频发等因素,人们的温饱问题,依然没有得到根本解决。

“靠挣工分撑肚子”的年代,由于经营体制与生产力发展阶段不适应,除劳动力多、劳动力强、身体健康和有工资收入的家庭外,多数人在贫困线上徘徊。“赊粮食的、吃蒿子的、吃野菜的、揭不开锅的、困难户、超支户”不足为奇。我们一家7人中,拿10分的硬劳动力就多达4个,即使这样,也吃了不少的芭蕉兜兜、不少的野菜、不少的蒿子。那枯燥无味、一吃就梗喉咙的芭蕉兜兜和苦得要命、一看就不想吃的野菜饭,不知救了多少人的生命。

即使到了七十年代末,生活水平虽然比六十年代有了一定的好转,但那两年高中的“腌菜”岁月,给我留下了一生怎么也忘记不了的记忆。家庭条件好的,也仅仅只是一钵米饭和腌菜相伴。家里条件差的,能吃上“米掺苕米子、苞谷面掺苕米子”,就算万幸了。那天天吃钵饭、餐餐吃腌菜的高中校园生活,不知影响了多少人的正常发育与生长。即使家庭条件较好的我,究竟吃了多少酢广椒、多少豆豉、多少豆瓣酱、多少豆腐乳、多少榨盐,曾拿过记忆力比赛第一名的我,的确记不清了。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是那些年代人们穿衣的真实写照。那些年代10姊妹的不足为奇,七姊妹、八姊妹的大有人在,五兄弟、六弟兄的比比皆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老三穿了,老四穿……的穿衣习俗,不知覆盖多少人。

“捡粮食,撑肚子。”是我们儿时的一个“特殊职业”。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对我们拥有5兄弟的一个家庭的基本粮食需求,作了一个大致的测算。加上父亲和母亲,全家7个人,按每人每天1斤粮食计算,每天需要7斤、每月需要210斤、每年需要2520斤。而我们队里在收成最好的年份,最多分给我们家的粮食也仅仅只有1800斤(稻谷800斤、苞谷300斤、小麦300斤、红苕2000斤、折算原粮为333斤、土豆400斤、折算原粮为67斤),人均仅有257斤,与年基本需求量相差100多斤。而这仅仅是满足于有足够的劳动力的家庭而言,而那些劳动力很少的家庭,所获得的粮食就少得可怜了。因为在集体化年代,农民粮食的唯一来源,就是“按劳分配”。即:挣的工分多,分的粮食就多。

捡粮食,既捡到了“黄金”,又捡到了快乐,更捡到了美德。一到割谷时、一到割麦时、一到扳苞谷时、一到挖红苕时、一到挖土豆时……就是我们娃娃大军捡粮的疯狂季节。因为集体收割粮食时,难免有这样或那样的一些遗漏。再加上集体化时代的粮食收割,比较粗放,没有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到户后,农户收割的那么精细。于是,捡粮食,就成了我们那个年代的一种追求和爱好。

在那抢粮捡的日益竞争激烈的年代,如果不捷足先登、如果不手疾眼快、如果不懂窍门,那只能是高兴而去,扫兴而归。在一次又一次看不见的捡粮决赛中,二妈、周功春、杜支友,李发枝和杜美华,一看,就是冠军级别。而我和四哥的手法,在男同胞中,不得不承认是顶尖水平。

我们队的娃娃们,对捡粮食这个特殊的职业,好像超级热爱。不仅在本队抢着捡,而且经常跑到五队和三队去捡,有的甚至跑到几公里以外的杜家院村的江家食堂的稻田里去捡。那喜获“进口粮”的感觉,比当今吃山珍海味还要爽。

胡家华子,是我们儿时的好朋友,他因生于1962年,不知什么原因,这年出生的不少可爱的孩子,不是语言上有障碍,就是精神上有问题。他虽然说话十分艰难,但他在捡粮食的羊肠小道上,身残志不残,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别人嘲笑,不怕风吹雨打,不怕太阳晒和视粮如金的默默无闻的“拾粮精神”,早就植根于我们的灵魂。

打起火把,搭起窝棚守苞谷、守花生,是那个贫困年代寂静的天空下的一大夜景。因为那个年代,粮食、花生极为珍贵,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扳苞谷的、偷扯花生的时有发生。我在参加工作之前,就守过好几次。记着,有一次就差点与扯花生的过路人,发生血的冲突。

望客人,是儿时的我们梦寐以求的愿望。因为来了客人,就能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和有油荤的菜了。

“幺妈,把米借两升、把腊肉借两三斤,家里来了几个远方的客人。”

“好的,我也不多了,先凑合你们吧。”

这是50年前,时常在我眼前浮现的一个真实画面……

借机求变兴产业的绿色村庄

借机求变兴产业,大力发展绿色经济,是这个村摇身一变的致胜法宝。

小溪口村,既是一个典型的传统农业大村,又是一个三峡库区移民后靠农业安置的试点村。全村现有移民276户,450人。原小溪口电站、原溪边一坝坝水田和一片片良田……为了三峡工程蓄水的需要,早已成为永不消失的水下风景。

面对三峡工程这一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这里的人们穷则思变,秉承“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以超前的眼光、非凡的胆识和一抓到底的精神,在抓好停耕还林、封山育林、关停纸厂、保护生态的同时,将过去种植水稻、苞谷、玉米、油菜……的粮田,因田制宜地全部栽上了“五月红(夏橙)”和生态“早市茶”。那漫山遍野的五月红和盘山而转的生态茶,早已构成了一幅幅“绿色产业富万家、绿色海洋美乡村”的秀美画卷。

高端夏橙,既是这个村的亮丽名片,也是夷陵区、宜昌市,乃至湖北省远近闻名的夏橙基地之一。

“五月红”,实属稀有特产。据我所知,湖北省仅有夷陵区的百岁溪流域和秭归、兴山、巴东等地规模种植。即使放眼全国,也仅仅只有广东、广西、湖南、四川等少数地区盛产这一品种。

如果说,这里的五月,是一幅美不胜收的“风景”的话。那么,这里的“五月红”,便是这道“风景”中的“风景”了。

“五月红”,是夏橙系列中的一种特优品种,因五月成熟上市而得名。因此,当地人习惯地称为“五月红”。

说起“五月红”,得从生我养我的母亲河——百岁溪流域说起。

百岁溪流域,地处三峡河谷地区。它是西陵峡北岸离三峡大坝最近的第一大支流;是三峡茶谷早市茶叶的核心区域;是三峡库区移民安稳致富的重要经济走廊。这里,山脉交叉,风小温高。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光照充足,雨热同步。年无霜期高达350天,年平均气温20度左右,最高气温35度,最低气温零下1度。这些绝无仅有的气候资源,为“五月红”的生长与发展,奠定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有人说,百岁溪流域,是“五月红”的福地,是“五月红”的摇篮,是“五月红”的幸福乐园。

而我说,百岁溪流域,是“五月红”的天堂的天堂。

据我了解,小溪口“五月红”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与广东白云、广西阳朔、湖南江永、湖北秭归等地的优质夏橙,不相上下,各有千秋。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的“五月红”,无论是果品质量,还是色香味形,明显优于其他地区。

这里的“五月红”,是跨年度复合型水果的杰出代表。它于头年春季开花,次年夏季的4月底5月初成熟采摘。经历了夏季最高温和冬季最低温的滋润与繁育,直至次年自然形成“花果同树”(次年之花与头年之果)、“果果同树”(次年小果与头年成熟果)的奇特景观。历经“三青三黄”的循环变化后,格外芬香,格外秀丽,格外迷人。

如果要问这里的“五月红”,有什么特点的话,那“果实园形、橙黄光滑、皮薄肉嫩、酸甜适度、风味浓郁、香气独特”的几大标志,就是吃了近40年“五月红”的我的唯一答案。

这里的“五月红”,历史悠久,名声远扬。远销到俄罗斯、印度、土库曼斯坦、伊拉克、伊朗、巴基斯坦等国家。

有人说,这里的“五月红”是三峡库区出类拔萃的反季节水果。

而我说,这里的“五月红”,则是解暑解热解渴的“灵丹妙药”。在火红的五月,在炎热的夏天,能分享这种独领风骚的反季节鲜果,算是万幸中的万幸。那种新鲜感、那种美味感和那种爽快感,可以说,无与伦比。

令我不可思议的是,就在离成熟期还有一个多月的前几天,一个姓杜的小朋友,一口气吃了三个后,连声喊到,我还要吃“五月红”、我还要吃“五月红……”

我十分好奇地问到:小朋友,撒这么喜欢吃“五月红”呀?

“先是酸酸的、再是甜甜的,我喜欢这种味道。”

没想到,这位小朋友毫不犹豫地掏出了心里话。

小朋友的话还没说完,我便想起了——在赶往老家的路上,一位知心老作家对这里的“五月红”“像一幅画,像一首诗,像一支歌”的诗意评价。

令我无比自豪的是,这里的人们还创造出了“五月红”与“早市茶”的间作模式。那红彤彤的“五月红”,在绿油油的“早市茶”的深情陪伴下,显得格外光彩夺目。尤其是春暖花开、鸟语花香的阳春三月,那种生态美、那种层次美和那种立体美,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在天然氧吧的温暖下,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下,显得更加绚丽多彩。

这里的“五月红”喜从天降后,遍地似金的“致富果”,不知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了多少的惊喜和幸福。据小溪口村向书记介绍:全村以“五月红”为主的夏橙,年产量不少于500万吨,年收入不少于2000万元。丰产之年,有的户收入高达30万元;年收入20万元的不足为奇;年收入10万元以上的比比皆是。

谁也没想到,向书记的这番话,完全印证了几年前深圳的一位胡老板所说的:你们的橙子树,是“摇钱树”,是“印钞机”,是“聚宝盆”的金口玉言。

更令我不敢相信的是,这里的“五月红”,从根本上改变了几千年来农村的住房结构。

“日复一日忙种粮,年复一年土墙房”,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前,这里的人们的真实生活写照。然而,万万没想到,“五月红”红遍这里后,这里的人们住上预制结构的“洋房”倒不说,还有不少父老乡亲坐上了梦寐以求的现代轿车……

我亲眼所见,同住我们一个屋场的杜其顺、杜其新和韩永凤等5户乡里邻居,早在多年前,就搬出了周家屋场,出乎意料地告别了几千年的土墙房。那门前门后、门左门右,被“五月红”包围的“世外桃源”,与生活在“花”丛中的美景一模一样,不是天下一绝,胜似天下一绝……

如果说,1650亩“五月红”,让不少的农户住上了小洋楼,那么2000亩生态茶叶,让这里的人民早就过上了幸福的小康生活。

三峡库区旅游黄金线上的明星村庄

“永不满足,砥砺前行。”是小溪口人的本质特征。他们在建好一座座绿水青山、金山银山的同时,又向“原生态旅游村庄”发起了冲刺。

“以农旅深度融合为抓手,发展绿色海洋,布局旅游景观,建设秀美村庄。”是这个村由绿色产业向旅游产业展翅飞翔的“金翅膀”。

早在前几年,这里就举行了盛世空前的“乡村汽车越野赛”、“五月红采果赛”、“早市茶采摘赛”。这些农旅融合、别具一格、热闹非凡、意义深远的田野赛,让物产丰富、空气新鲜、景色宜人的小溪口,越飞越高,越走越远。

在一片片、一弯弯、一岭岭“五月红”的果园里,一条条“一桥飞架南北”的田园轻轨,不仅减轻了老百姓采摘夏橙的劳动强度,而且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从小溪口溪口至原杜家院三队古树垉、全长近5000米的芭蕉溪河流“景观步游道”,像一条迷人的红色地毯,盘溪而上。在美不胜收的芭蕉溪河畔,日夜盛迎四面八方的客人。

这条富有时代意义的景观步游道所经之处,是50年前,我们打猪草、放牛儿、摸鱼儿、捉竹虫的黄金通道。50年后,谁也没想到,奇迹般地变成了黄金旅游休闲线路。

漫步在芭蕉溪河畔“景观步游道”上,仿佛漫步在三峡大瀑布的黄金水道边和三峡竹海的美丽风景里倒不说,那景中有景、景中多景、一景胜过一景,一望无际、气壮山河的美丽风景线,真叫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除开这些大自然恩赐的美景外,这里还是民间文化和旅游文化比翼双飞的胜地。这里的豆腐乳、炕土豆、酢广椒、豆瓣酱、腊猪肝、腊蹄子、土鸡子、木姜子、烧苞谷、柴火豆腐、鱼焖咸菜、椿芽煎鸡蛋……这里的樱桃、李子、枇杷等天然绿色食品,早已成为观光旅游爱好者的抢手货。

生态叠水景观、民宿山庄、垂钓休闲、五龙观、老虎洞、螺丝岩、乌龟垉、36道拐……一步一景,一处多景、交相辉映的乡村旅游发展蓝图,正在一步一步地向我们走来……

据向东书记介绍:国家级大老岭森林公园已将小溪口划入自然风景区保护范围。这无疑是保护原始生态、保护原始风光、吸引更多中外游客的一大千载难逢的盛事。

这些弥足珍贵的旅游资源、浩瀚无垠的绿色海洋、沁人心脾的天然氧吧、风景独特的库区风光和如痴如醉的自然风景,让这里的人们,大步流星地奔驰在打造生态观光园的大道上。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昔日一个“靠烧火田撑肚子,靠建作坊挣票子”烟雾缭绕的地方,一举变成了一个深受中外游客青睐的旅游观光乐园。

如今,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一条条巨龙翻山越岭、一辆辆轿车奔流不停、一处处美景日新月异、一群群游客川流不息的秀美村庄,一浪高过一浪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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