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最无情,岁月催人老。清明要到了,想起父亲,往事历历在目……
2006年8月4日,一个炎热的夜晚。家人都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到底给不给父亲做这次手术?医生说因为上一次的手术,父亲的结肠已经切除了一段,担心这次手术难以保全……。
我和母亲在哈萨尔广场纠结徘徊了很久,后来母亲又特意给老叔打了好长时间的电话,最终一致同意做手术。父亲自己也挺着急手术的,他的想法是早点做完手术,早点好起来。他对自己的病还不完全知情,我感觉这对父亲来说太不公平了,可是老叔一直不让告诉父亲实情。老叔的用心我也理解,用老叔的话说,人生短短,何必太苦!
8月5日,是父亲生死攸关的一天。九点半多,父亲自己走着进了手术室。看着父亲坚强的身影,我不禁想起了上次父亲是躺在手术车上进的手术室。那次进手术室之前,我俯身紧紧贴了一下父亲的脸,我看见父亲的眼角湿润了……
在手术单上签字的时候,我的心都是抖的。手术进行时,医生让去血站买血,母亲一听就紧张起来,医生说不怕,只是备用。后来真的没用上。可是我却多么希望什么都能用上啊,不管用什么,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救父亲,能让父亲有个正常人的生活,哪怕父亲所受的一切苦痛都由我来承受我也心甘情愿啊!然而手术的结果却是我们最纠心的,癌细胞已经全面扩散……
“我想我妈呀!”
“我那九十岁的老妈呀!儿子想你!”
“大夫,饶了我吧!”
“我要死了,不行了,老爹啊,儿子就来看你了!”
“大夫,你杀了我吧!”
这是父亲刚被推出手术室,半昏迷状态下一声连一声的呼喊。每一声,都如钢针一般狠狠扎在我心上。父亲一边呼喊一边挣扎,我和先生死死按住父亲打着吊针的手臂。父亲一喊,母亲就抹眼泪,老叔强咬着牙关,脸胀得红红的,我扭过头强忍住泪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母亲已经哭了,我不能再哭了,我要是再哭,母亲就更受不了了。想象不出父亲这次手术心里有多紧张,多恐惧,他竟然大喊“大夫饶了我”这样的话,我听了真是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好生后悔,不如不给父亲做这次手术了,或者在手术前先让父亲去看看奶奶也好啊。父亲平时嘴里从来也不提奶奶,但是毕竟父亲还有个老妈在啊。
8月6日,手术后第二天,导尿管去除了,留下了很大的炎症。那时候父亲每一次排尿,都会痛出一身汗,他自己念叨,真是痛得要命啊。再一个最痛的时候就是咳嗽,胃管的刺激引起咳嗽,一咳嗽,腹部的刀口就如同裂开了一样,父亲疼得满头大汗,我也心疼得一脑门汗。偶尔舒服一点的时候,父亲就会自言自语地说,一天比一天感觉好了,好了咱们就回家!听着父亲象个孩子一样自言自语,我心中极度酸楚。对一个住院的病人来说,家是多么温暖,多么令人向往啊。
8月7日,父亲手术后第三天,先生出差了。我心里希望他哪也不要去,就在我身边陪着我,很多次,我都想对他说,你别去了,可是话到嘴边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先生出差期间,每天都给我发短信,让我很欣慰,以前他从不发短信。
8月9日,术后第四天,父亲就能坐起来了。父亲的刚强令人敬佩。
8月10日,术后第五天,父亲竟然就能自己去卫生间了,那是父亲最高兴的一天,因为排气了!上一次手术时,十三四天才排气,这次这么快就排气了,意味着很快就可以摘除胃管了,他非常高兴,我的心也轻松了一些。父亲一点一滴的变化,我都用短信告诉千里之外的先生。先生也很惦记父亲,不时地发短信询问,并叮嘱务必每天让孩子去医院看望姥爷。父亲得知先生出差的事,淡淡地说,这么大热天的,出去不是遭罪吗?父亲自己动了这么大的手术,受了这么大的罪,还在惦记着别人。
8月30日,父亲手术已经二十五天了,我的心在这个八月里,可以说是饱经折磨,经常不由自主地想哭。在医院,在母亲面前,我还可以忍得住,可是每天晚上回到家里,却如万箭穿心般地难过。多少次哭倒在先生怀里,先生象哄小孩一般地安抚我,让我宽慰许多。
父亲终于得知自己的病是癌,表现得很平静。他淡淡地说,有什么好瞒的呢,告诉我不就得了?父亲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豁达得多。
最后一次换药,父亲是自己去的医院,父亲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我在。看父亲的样子,没怎么累,我很想知道父亲和医生都说了什么,但没敢问,就坐在他身边。让我高兴的是,父亲自己主动就说起来了,他和我们讲了他今天出去的详细经过。原来父亲在医院和医生聊了,医生告诉父亲他恢复得不错,没事要多出去走走。父亲心里挺高兴的,就特意绕了一大圈儿才回家的,父亲体质还是不错的。
父亲有时候会掀起衣服给我们看他腹部的刀口,两次手术的刀口重合在一起,疤痕那么长,那么粗,像一条大大的拉锁,触目惊心。最初时候,一天看不到父亲,我都夜不成寐,好多天都食不知味,总是一个人漫无边际地想很多,越想越难过。现在看着父亲的状态还挺好,我的心也好受了一些。
这真是一段难熬的日子。可恶的癌长在父亲身上,痛在我的心上。那时候,我每天都默默祈祷,希望父亲可以战胜病魔,更希望母亲有个好的身体和好点的心情。
2007年6月24日,农历五月初十,父亲还是被病魔带走了……
极少做梦的我,几乎每一次都会梦见父亲。在梦里,父亲总是非常安祥;笑容可掬很健康。在梦里,父亲并没有逝去,他只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我总会仰着脸问他,老爸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你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吗?
流年带走了那份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却带不走我对父亲永远的思念。老爸,你在天堂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