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父亲节

自从父亲离去后，很不愿意触碰父亲节这个字眼儿。可是每一个日出和日落，都不会因为我的喜好而改变步伐，父亲节还是年年如期而至。想起来恍如昨日。

十四年前的那个早晨，我起床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父亲过节。因为不是周末，为了尽兴，家宴定在晚上。

在我从小到大的印象中，家宴一直都很平淡，没有热烈的劝酒场面，也没有喝酒前的慷慨陈词。一直是我喜欢的那种安静而温馨的画面。一家人边吃饭边亲切地聊天，父亲的话从来不多，但是每当我和爱人带着孩子回来的时候，他看着我们在房间里来来去去，脸上便洋溢着比平时更多的笑容。父亲是很盼望我们回去吃饭的，每次我们回家，他都要亲自下楼去买些熟食回来，尽管妈妈做的菜已经足够吃的了。

一口酒下肚，父亲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去年的这个时候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一句话把我拉回到从前，那同样也是一个父亲节，父亲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清晰地记得父亲住院时的情形。

当时父亲刚刚做了结肠肿瘤的切除手术，因为一直没有排气，所以胃管和腹部的引流管就不能摘除。父亲当时一点流质的东西都不能入口，十多天的时间，水米未打牙，只靠点滴营养液补给身体所需能量。时逢父亲节，这样的情况，我将如何为父亲献上一份节日祝福呢？在爱人的提醒下，我走进了花店。从来没买过鲜花的我，买下了生命中第一束鲜花——康乃馨。当我手捧康乃馨出现在病房时，父亲和母亲都很高兴。母亲连连说：

“这是最好的节日祝福了！”

父亲躺在病床上，目光专注地盯在康乃馨上，他应该是在想念家里的花儿了。父亲特别爱花，用母亲的话说，父亲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养花了。这话虽然体现了母亲小小的不满，却足以证明父亲对花的热爱。父亲养的花，大大小小十来盆儿，哪棵花少了一片叶子他都能看得出来，父亲对花的精心程度可见一斑。

那次手术让父亲吃了太多的苦，也让我这个做女儿的好生疼惜。我至今仍记得父亲术后第十三天终于可以喝水的情景：他小心翼翼地啜下一小口温开水，脸上立即绽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像个孩子一般开心，嘴里不断地念叨着：“真甜啊，真甜啊……”

当时听得我心头好紧，差点落下泪来。

后来父亲的身体康复得很好，比手术前还要胖了一些。全家人都从心里往外高兴。

有时候，父亲会掀起衣服给我们看他的伤口，让我们亲手摸摸，让我们确信那条二十多公分拉链一样的刀口早已经不再僵硬了，让我们确信他已经完全康复，让我们以后不要为他担心。父亲总是为别人想的太多，却不知道关心自己。

“姐，走什么神儿呢，快吃菜！”

小弟的声音把我拉回到现实中来，父亲和母亲不断地往孩子碗里夹着菜，他们头上又新生了几许华发，突然间意识到他们已经步入老年行列了。在平凡的日子里，他们从不停息的脚步和不断忙碌的身影，使得粗心的我，从来没发现父亲和母亲已经老了。

父母给了我们天底下最宽厚无私的爱，而令人痛惜的是，我们能回报父母的永远是那么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