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 疚

我对母亲的愧疚由来已久，独这一次最浓最深。

四月州庆，趁着远在保山数年没有回家的二姨回来，我和妻儿带着母亲、二姨一起去会泽游玩。源于姊妹相互照应，住酒店时我把母亲和二姨安排住一间。把他们安顿好，我特意嘱咐母亲和二姨，酒店里摆放的东西除了两瓶矿泉水外，其他一般都是要付费的，叫他们不要动或拆封。两天后退房，大家都已经陆续来到前台，只有母亲和二姨迟迟没有下来，问前台，反馈说房间内摆设的剃须刀和毛巾被拆封了，需要付钱。我一下懵了，入住酒店时交代的清清楚楚，怎么还是出了状况。但细细一想，如果说拆毛巾情有可原，他们不可能拆剃须刀呀。我急急赶到母亲和二姨住的房间，他们正在和服务员争得面红耳赤。我用平静的语言平静了他们的争执，细细的问母亲和二姨：“你们到底拆了没有？”，母亲和二姨异口同声地说：“没有拆！”我转身和服务员分析了一下：“如果说他们拆毛巾是有可能的，但说他们拆剃须刀，我想是不可能的。”，但服务员坚持说他们是按规定摆放好的，不会冤枉顾客。我请服务员稍等一下，把母亲和二姨叫到一边：“妈，从小你就教育我，做人一定要诚实，不能说假话和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今天这个事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事关诚信的问题，如果说你们动了，付人家钱就是，你们再仔细想一下，究竟动了没有。”看着我焦急又诚恳的眼神，二姨伸出手，颤抖着摸摸挂在毛巾架上的毛巾，怯怯的：“我来时没有带毛巾，就拆了一块用”，母亲指着剃须刀，用惶恐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就摸了一下”。莫名中，我一下子气从心生，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妈呀，您一直都教育我们要诚实，为什么您越到老越不诚实呀！”，我似乎看到母亲和二姨在颤抖。一下子，愧疚之感从内心深处被激发：“这不就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走了”，转头的一瞬间，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撕成一把拖把。

二十七年来，我对母亲的愧疚总是时时的，但有时又总是控制不了我内心错误的愤懑。当年，为了五个孩子辛苦一生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的我深爱的父亲以一中悲惨的方式离开了我们，我曾错误的认为这一定和母亲有关，因为自打我谙事开始，母亲总是和父亲隔三差五的拌嘴。所以父亲走了，一段时间我内心深处总是很恨母亲，认为父亲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离开一定是因为和母亲吵架后一气而走了之。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的了解到父亲的走其实和母亲没有任何关系，其实父亲的离开，最伤心的是母亲。因为我们在失去父亲的同时，她也失去了最亲最爱的依靠。为人父后，我才明白，其实当年父母的拌嘴也是一种繁重生活中自我解压的方式。在我们这个衣食无忧的年代，我和妻子仍然会时常拌嘴，更别说在父母那个辛苦一年挣半年口粮，半年靠借粮养活五个孩子和一个瘫痪多年老娘的年代，他们的压力究竟有多大，所以时常拌嘴减压也再正常不过了。每每想起这些，我内心深处的愧疚便如休眠许久的火山般爆发开来，深深地敲打着我深爱母亲的心弦。

子孙无贤德，留财做什么，子孙有贤德，留财又何用；耕读传家远，纨绔富不长。这些年来，出于对“爱党爱国、诚实守信、遵纪守法”家风的打造，我对家人的要求有时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哪怕是对年届高龄的母亲也没有半点的宽松政策。也正因为如此，母亲有着和其他老年人一样因为做错事，越老越怕儿女抛弃的心理，因此每每好心办了错事，她也总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承认，又免不了被我“狠狠地”批评，又总是事后又让我徒生出深深的愧疚。这样的事二十多年来总是不断的上演，一次次鞭挞着我深爱母亲的灵魂。

我想，我对母亲的这种愧疚，大抵是永远要产生和发生的了。不，只要母亲永远健在，我宁愿被这样的愧疚一直折磨下去。

                                                                       写于2021年母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