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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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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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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馍上学那一年

背馍上学那一年

求学,是人生的一个必然阶段。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经历,或顺畅,或艰辛。有的已记忆模糊,有的却刻骨铭心。背馍上学那一年,是扎透心的痛,一辈子也抹不去。对过去的追忆,是心灵的荡涤,是青春的洗礼,忘却,无异于数典忘祖。

那是1984的仲夏,我上初中二年级,当时正在上学的会峪中学宣布撤销了,被并入四十里外的白杨店中学。这就意味着,下一学期我们要到四十里外去求学。(附注:会峪中学,是陕西商洛深山的一所普通中学。商洛,是陕西省最贫困得一个地区;会峪乡,是商洛地区商县最偏远的一个乡,是商县最小的乡,也是最穷的乡。会峪中学,就是当时商县最小的中学,全校仅三个班,最少时学生不足80人。)初三,人生的转折点,农村孩子要早跳出大山,飞入龙门,中等专业学校是首选,比方当时的商洛卫校、商洛农校、商州师范,既可以解决户籍,又可以工作无忧。大学,那是许多人不敢想的,即便是你很优秀。贫穷,有时候就是一个无形的枷锁,不仅限制了你的想象,更让人无可奈何。在家门口,即使顿顿喝玉米粥,吃野菜,那毕竟在家里;现在,四十里外,多么难以想象。在大部分同龄人选择放弃学业的时候,我和一部分人仍然来到白杨店中学,开始了我那艰难的初三生涯。

白杨店乡,在当地算“川道”,也就是在公路边。学校位于街道东头,很“大”,不仅有三排教室,两排办公房,还有专门的食堂、宿舍;有大操场和库房。教师分工很专业,不兼职。那时候上学,六天制,周末休息一天。由于离家远,一周回家一次。每周天下午,我们尽可能地联系聚在一起去上学,这样不仅相对安全,还可以相互照应,也可以消除一路的寂寞。离家时,每个人都背上一个挎包,或粗布缝的,或帆布的,里面装满馍,大部分是玉米面做的,杂粮面做的,条件略好的有一小部分白面的。烙馍密度大,费面粉,穷苦人深谙其道;蒸馍密度小,虚软,可以自欺欺人的多一些。所以,蒸馍居多,烙馍居少。到学校后,在宿舍的土墙上钉上钉子,挂起来,一字排开,也算是宿舍的一道风景。挂在墙上,通风,还可以防老鼠,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一袋馍要对付六天,必须有计划的去吃。有的孩子饭量大,不到三天就完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馍眼馋。有时要好的会接济一些,时间长了,大家的都不多,也就不好意思再要。学校只提供库房,灶房,配备做饭人员,粮食学生自己交,主要是玉米面,有极少的小麦面,比例不到百分之三十。一天两顿,无早餐。中午糊汤,下午拌汤(稀面糊糊),几乎雷打不动。这样做一是口粮紧张,每个人交的粮都不多(学校库房有限,交粮限量),做的过稠会亏空;二是照顾学生的方便,带的馍可以泡饭里吃。伙食很简单,只有饭,没有菜。周末来校时,每个人都带有小钵、小桶、小瓶,里边便是自家窝的酸菜或炒的野菜,吃一周,下周继续。炒菜,用蓖麻油,还挺香。蓖麻,自家种的,自己榨油。有的人认为蓖麻油是工业油,不宜人食;但对于贫困的农村孩子来说,填饱肚子,活命是第一首选。菜呢,猪耳朵叶,蓖麻叶,野桃叶,能吃、无毒就行;想那些老鸦蒜、必毒根、皇帝牙,有些人也许永久都不会知道,也无法体验它的“美味”。饭还好说,灶上做的肯定是新鲜的,但我们吃的馍就没那么新鲜了。周三一过,膜就开始发霉,白点、黄点、蓝点、黄白点、黄蓝点的花竞相开放。心大的学生,扣一扣,没什么;小气的学生,舍不得扣,就所有彩点一起咽下去,扣了,心痛呀。如果把馍挂在墙上太通风了,会干得像石头一样无法分开。记得,用小石头砸碎干馍是我们必须掌握的技能之一。这还不算糟糕的,最怕的是当地学生的“欺负”,宿舍门要经常锁,看管严,不然,会有当地学生溜进宿舍照顾我们挂在墙上的馍馍。记得有一回,因忘了锁门,靠近门口墙上的馍馍就被一个淘气的孩子拿去喂山鸡了。现在看来,这不过是孩提的恶作剧,可没了馍,馍的主人一周的生活怎么对付呀。

八十年代,柏油路没有普遍形成,背馍上学的路程,颇为艰难,我们不仅要走一定距离的山路,还要走一定距离的土路才能来到离学校较近的柏油路上。为了抄近路,我们绞尽脑汁。到白杨店中学,最近的路要过的一个岭叫羊山岭,许是因山高草密可放羊而得名。这个岭,后来被我们叫做友谊岭。那盘山的小路,不仅崎岖,而且陡峭,常常到了半山腰就没了力气,幸好,同学之间可以相互照顾,高个的扶低个的,体壮的扶弱小的,男生帮女生。就这样,一周一周,一次一次,羊山岭印下了我们的足迹,留住了我们的汗水,也记忆了我们的青春,把住了我们的友谊。多年后的聚会,名字就叫“羊山岭小憩”,颇有创意。

艰苦的学校生活不仅是一周六天的伙食问题,重要的是周六中午到周一中午这24小时的吃饭问题。学校的炊事员是临时雇的,周六中午做完饭就回家了,学校下午也放假了,只留守值班人员。初三阶段后期,学习任务重,资料多,茫茫的题海战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没办法,就只能周末不回家,有时托回家的人带点馍,有时候把一周的馍分成两周吃。周六中午以后就没饭了,啃点馍喝点水,一直坚持到下周一中午。水呢,凉水!灶关了,从哪烧呀,不像现在有“热得快”。水从哪来,井里!用一个网兜套住洋瓷碗,放下井,运气好了,可以打上来半碗;运气不好,碗翻过去了就是空碗上来。所以常常心里祈祷,满满满!

困难的时候,别人的一丁点帮助都会让人感激万分,涕泪涟涟。当时我们班有一个同学叫李小良,住在离学校不远的街道上,许多人都记住了他的名字。有一回,他邀我们几个要好的去他家帮忙剥包谷(去除玉米穗外的皮),然后给我们下了面条,还嘱咐每人必须吃饱。其实,帮忙是幌子,主要是叫我们几个去吃饭,又不好给父母说,就借干活为名。那顿面条,是我这一生吃的最香的饭了。每每吃起面条,这顿饭都历历在目。还有几次,他偷偷地把他家的热水壶提到学校,给我们倒完水后又悄悄地放回家去。那水,已超越了生活的需求,成了同学友谊和关爱的见证。

艰苦的生活,磨炼了我们的意志,也铸就了我们的韧劲。所以就拼命地学习,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的心,对得起父母的爱,对得起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

学校宿舍,因人多有时很嘈杂。有一回,为了在预考前多学一点,我趴在英语老师的窗下借光夜背单词,虽然我极力压低声音,甚至是默背,还是被老师听到了。他放下自己手头的事,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学习。英语老师叫袁钢娃,人如其名,钢钢的汉子,体格魁梧。但魁梧下有一颗善良的心,铁汉柔情。这名老师,使我把“凿壁偷光”演绎成了现代版。几十年过去了,每每有困难,每每遇挫折,我总是用这个事情给自己加油。袁老师,你是天下老师的楷模呀!我如果惰性,良心何在。

勤能补拙,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年中考,我以389.8分的成绩名列全校第一,荣幸地考入我的理想学校-------商州师范学校。虽然,有老师说,以我的成绩,足以“过秦岭”,进入西安的某个学校学习,上师范学校太亏了。我不这样认为,因为,发霉的馍馍,同学的帮助,老师的关照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久久不去。

时代变迁了,现在的孩子不用再去吃发霉的馍馍,不用再喝井里的凉水。但一个时代总有一个时代的烙印,这些经历,深深地镶嵌在我的记忆里,不仅给我以警示和鞭策,也许,对许多人也是一种激励和劝导。

背馍上学的那一年呀!永久的留恋和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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