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兵
那一年,是一九八零。头顶初秋依然火辣的太阳,与几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相伴,身背老土布制作的铺盖卷,肩扛老土布缝制的干粮袋,奔赴十里之遥的陌生远方,从此,开启了我们初中三年的寄宿生活。
那个“远方”名叫三中,周边村的人习惯称之为“北寺”,那是一块至今仍令我们魂牵梦萦、难以忘怀的地方。
从家朝向三中的路,曲曲弯弯,是我们的逐梦之路。三年的青葱时光,一次次寒来暑往,小路上不知留下了我们多少歪歪扭扭的脚印?身着粗布衣,脚踏千层底,瘦弱的肩膀扛着一大袋玉米面窝头或两掺面馒头和咸菜,在夕阳的余辉下,一行人说笑打闹着走在尘土飞扬的返校路上。每当看到我们,沿途的村民们总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大声调侃道:“哎哟,这帮诓干粮手又来了哟”。听到此话,我们总是面色微红,不敢答腔,匆匆而过。虽已时隔多年,此情此景,至今仍难以忘怀,偶尔遇到当年一起“诓干粮的战友们”,还常常提及此事,自嘲一番。
当年的三中,占地约有三十来亩。大门位于学校的西南角,面向西,门两边的水泥墙垛上,刻写着毛体的“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对联。学校最南边两排瓦房是教工宿舍,再向北两排瓦房是教室,教室的后面有两个篮球场。最北边靠近北墙的,中间七、八间平房还是教工宿舍,平房东边的瓦房是女生宿舍,西边的瓦房是男生宿舍。男女生宿舍都是三间,条件很简陋,进门是一个砖砌的煤火台,南北各是一个水泥大通铺,通铺上有一层薄薄的芦苇席,通铺之间是一个窄窄的走道。夏天的宿舍,总少不了蚊蝇和跳蚤的贴身陪伴;寒冬降临,我们常常会从麦场里找些麦秸或豆秸铺在苇席下,以抵御严寒。
食堂位于校门北边,记忆中是三间西屋,做饭的师傳有两人:一个是申底村的名叫贾考贤,另一个是来自曲周县的名叫张凤田。那时的饭菜非常简单,同学们把从家带来的干粮装进网兜,放进大大的蒸笼里,做饭的师傅往大锅里倒几桶水,把蒸笼抬到大锅上,把水烧开,笼里的馒头和窝头也就熥热了。每到吃饭时间,我们便峰拥着找到自己的网兜,排队从大锅里舀一茶缸水,几个小伙伴在食堂前的土地上围一圈,一口干粮,一小口咸菜,再配一口开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嬉闹说笑,构成了我们初中三年一日三餐恒定不变的生活画面。
那时流行一句顺口溜:“星期三,去拿干;星期六,干不够。”干,就是指干粮。炎炎夏日,时间一长,我们干粮袋中的馒头、窝头经常会变馊;寒冬腊月,那些干粮又会被冻得硬梆梆、裂着大口。所以,每次周日下午返校时,我们一般都是带三天的干粮,周三下午上完课,大都要请假回家带干粮,次日早起返校。有一次,Z同学单独步行回家拿干粮,路遇几个小淘气鬼冲他喊“诓干粮手”,Z同学怒视着他们来了一句:“get out of my way”,开始,几个人楞了一下,很快,一个机灵鬼对其他小伙伴说:“他骂咱们!”于是,砖头坷垃像炮弹似的向Z同学呼啸而来,Z同学只好一阵“百米冲刺”,才摆脱了“追兵”,得以安全回家。每逢周六,由于干粮变馊或被别人错拿,时常会出现不够吃的状况,届时,只好饿上一两顿。等到放学步行回家时,人就会变得有气无力、步履蹒跚。
三年艰苦生活的磨炼,使我们能够承受后来各种恶劣环境的考验,也锻造了我们不屈不挠的坚强性格。
食堂前的老槐树上挂着一口大钟,打钟的老人来自申底崔街,叫崔书银,人们都喊他“打钟老银”,老银长得黑瘦,好像还有点“背锅”,习惯头箍一条带蓝道道的白毛巾。老银打钟很准时,他的钟声就是命令,指挥着全校师生上课、下课、吃饭、睡觉……
当时,我们这一届只有两个班,称为七班和八班,位于学校南北马路的东边,汇聚了来自两个公社的一百三十多名学生。由于学校地处双塔公社,加上当年道路坎坷,缺乏交通工具,所以,我们公社来此就读的学生相对较少,只有二十来人。
初中三年,老师多次更换,至今印象深刻的有,教我们语文的赵振海、栗新会、仝建华老师,教数学的秦素岭、李俊和、杨志学老师,教英语的张温和叶会彬老师,教物理的李建社、张尚书老师,教化学的赵顺兴老师,教生物的王振合老师,教政治的赵章善老师,教历史的贾文会老师,教地理的贾改申老师,教体育的刘相周、刘良贵、杨修义老师,教美术的李丙申老师。
在我上初二时,是仝建华和刘相周老师介绍我加入了团组织。正是由于老师们的谆谆教诲,悉心关爱,才有了我们今天的成绩,在此,向所有培育我们成长的三中老师们表示真诚的感谢!
沧桑四十年,弹指一挥间。昔日青涩懵懂的“诓干粮”少年,如今都已年过半百,两鬓染霜。
倏忽四十年,流逝的是岁月,不变的是同窗情谊。今天,我们通过微信群,把越来越多失联多年的老师同学们,汇聚在一起,回忆往事,畅叙友情。我们还通过不懈的努力,找回了两个班当年的毕业照,标注了照片上每个人的姓名,扫描加印后送到了每一名师生手中。
四十载世间一瞬,同窗谊历久弥坚。老师同学们,俺想你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