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刮大风;拾干柴,烙油饼;闺女不来烙不成。”在冀南农村,有个绵延千年的风俗——二月二,烙油饼。
民间传说,农历二月初二是龙抬头的日子,被称为“青龙节”或“春龙节”。为了让天上主管云雨的龙王行云布雨,普降甘霖,这天,人们会制作各种美食来祭拜它,其中就包括烙油饼。油饼也被称为“龙鳞饼”。二月二这天烙油饼,寄托着人们祈龙赐福,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美好心愿。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大多数人家烧不起煤,用不起电。除了寒冬腊月,其它时间炒菜做饭,都是用柴草作燃料,所以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柴草垛。每当人们干完活从田野返家时,夕阳下隐隐约约的远山,村庄里袅袅升起的炊烟,这幅美好动人的画面便永远烙刻在了我们的脑海里。
过了元宵节,年就算结束了,意味着过年的美食将远我们而去。但小孩子贪吃的欲望并没有因此熄灭,我们开始掰指头计算着二月二的到来。
迎来一轮轮朝阳,告别一弯弯残月,期盼的日子终于到了。天刚蒙蒙亮,小伙伴们便互相呼唤着,背上箩筐,来到河沟旁、田地边,捡拾起被风吹落的一根根枯枝。待箩筐装满,我们把解嘴馋的理由也就背回了家。
母亲调制好面糊,加少许切碎的葱和适量的盐。院里支上几块砖,烙饼的鏊子放上去。把捡回来的干柴放鏊子下点燃,在加热的鏊子里倒少许食用油,舀两勺调好的面糊倒上,轻轻旋转锅铲让面糊平摊。面糊凝固后,用锅铲小心地将饼翻一下,盖上锅盖焖一会儿。等锅边冒出大量蒸气时,香喷喷的葱花饼就出锅了。垫块纸,或放碗里,顾不得烧嘴,眨眼工夫,一张油饼就进了肚。如今想想,童年的葱花饼,不知比现在的山珍海味要好吃上多少倍!
生产队时,每年冬天,要按工分和家庭人口分配食用油,数量十分有限。每次分到油,母亲都双手捧着宝贝似的油罐,小心翼翼放到方桌底下靠墙根处,生怕这金子般珍贵的东西被谁一不小心踢翻了。
油稀缺,吃顿炒菜也不容易。腌菜缸里的萝卜蔓菁,是一日三餐最常见的佐料。只有春节、庙会或家里来客人时,才有缘见到油腥,吃顿炒菜。
油罐的边缘挂一个油提子,提子头约喂食婴儿的勺子般大小。炒菜时,母亲都是双手抱出油罐,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稍舀点油,在热锅里沾一沾,待油热后,倒入要炒的菜。当听到油锅里嗤嗤拉拉的声响,我知道,那是蔬菜和油腥久别重逢后亲热地打招呼的声音。
油稀缺,一年中能吃到油饼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二月二能吃一次;过生日能吃一次,因为我们当地有个风俗,晚饭吃饼,寓意翻运,祈求生日过后好运连连、事事顺心。除此之外,其它时间再想要吃到油饼就是一种奢望了。
如今,每每回到老家的村庄,再看不到那一座座小山包似的柴草垛,那曾经是我们当年追逐嬉戏、捉迷藏玩打仗的好地方;夕阳下,那袅袅升腾、令人倍感温馨的炊烟已无处寻觅;暮色中,母亲那高亢中略带嘶哑声声唤儿归的呐喊也已悄然消逝。我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村庄啊,似乎被抽去了灵魂,只留下一具空空的躯壳。
又逢二月二,想起母亲烙的葱花饼,不由生出无限的惆怅与感慨,多想再回到那虽然清贫但却无比单纯快乐的年代。
“翻饼饹饼,葱花油饼,谁见了,我见了,我给奶奶送饭了。”童年的歌谣犹在耳畔,时光早已跨越了5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