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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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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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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婆娑忆大哥

眼婆娑忆大哥

作者 张克军

据妈妈说,克江大哥降生前,泪妈妈做了一个很短很奇特的梦:一个仙人腾云驾雾从天而降,牵着一头活蹦乱跳的金钱豹,把牵着的绳子交给了妈妈,笑了笑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妈妈接过了绳子,手被扽了一下就醒了。梦醒没一袋烟工夫,大哥就降生了。那天是1952年11月26日,农历壬辰年十月初十。

妈把这怪怪的梦说给家人们,众人皆来析梦。有的说,大哥的前世可能是金钱豹;还有人说他前途似锦,将是人中虎豹。不管如何,是个吉象。由于那个梦,妈妈给大哥取了个乳名叫“豹子”。他的学名叫克江,“克”是家族辈分用字,因为他属龙,取“江”字,父母企盼他未来人生,如龙入江,大有作为。有趣的是,与他一天前后脚生的还有本家张庆增大哥的大女儿和二舅妈家的五哥李长俊。

爸爸虽然在前两段婚姻中,有两个儿子,可一个5岁时死了,一个由于头房妈去世时,他仅8个月被送人了。又加上妈妈结婚后,连续生了两个女孩,那个年代,女孩被认为是脸朝外的人,接续不了老张家香火,所以大哥的到来给家人带来了无比的快乐。

父母百般疼爱,用俗话说,头顶着怕吓着,含嘴里怕化了。夏天为了让他安睡,妈妈自己满脸汗水,却摇着蒲扇一边给他扇风,一边轰着靠近他的蚊蝇。

为了让家庭生活过的更好些,爸爸与本家的他的一个侄子张克己,每人赶辆胶皮轱辘大车合伙去天津贩些日用品,如:花布,糖块,暖壶,针头线脑等,然后拉到怀柔北部深山区喇叭沟门、琉璃庙、汤河口一带,换些当地土特产,如:杏仁兽皮水果药材等,再到天津贩卖。一个来回七天,风餐露宿,苦没少吃,但利润可观,家庭生活很快得到了改观。乐着吃苦,是因为他看到了家庭的希望。我想,那怕行进在漫长的旅途中,伴着马蹄声,大车上打个小盹,大哥也会进入他的梦乡。

时光在欢声笑语中飞逝,大哥不负众望健康地成长。他会爬了,能走了,会说话了,懂事了。1954年,大哥虚3岁。听妈妈说,他常吃大块咸菜,爱咳嗽。妈妈把咸菜切成小丁,端到饭桌上,大哥发现了,问妈妈,切成小丁是不是怕吃多了,咳嗽。妈妈从此常说,小孩人小,心可不小。这件事多少年后,妈妈还多次笑着提起此事。

建国初期,百废待兴。灾难深重的中国人民,刚刚推翻三座大山,腰刚刚挺直,又举全国之力,打了一场民族立威之战。在艰难困苦的条件下,政府没有忘记兴办教育。西田各庄大队,在没收地主马仁斋的两层进深的大院办起了小学。到了7岁,大哥背上妈妈缝制的书包,高高兴兴地走进了学堂。

当学生,他勤奋刻苦,考试经常得满分。学习好,又仁义,老师喜欢,同学待见,六年级毕业前,他被推荐直升县重点中学----北京密云二中。但当时,家境太差,无法拿出住宿费和伙食费,不得不忍痛割爱,在村东边的西田各庄中学就读。

在西田各庄中学,由于他品学兼优,被选举为年级学生会主席,喜报奖状不断。升入初二后,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生不能好好上课,批斗殴打老师,红卫兵去全国革命圣地大串联。他很有主见,不批斗老师,更不去串联,毅然退学回家参加生产劳动。队长见他还是个孩子,就叫他和老牛倌张福祥大哥一起放牛。 1969年,文革运动渐渐平静。虽然大哥,初中连一半都没读完,学校决定把毕业证颁发给他。不但如此,还把他评为优秀毕业生,奖品是一幅精致的铁皮《毛主席去安源》画像。6月的一天上午,校长和班主任,把毕业证和那幅画像亲自送到家中。喜从天降,爸妈非常高兴,恳请校长班主任还又一位老师吃午饭。我记得有一道菜是炸小鱼,那些小鱼是大哥从村南大沟(京密引水渠)逮来的。与此同时,村里他的许多同学,参加了大串联,被学校催要住宿费,用餐费,多的好几百,相当普通工人一年工资。

大哥学习好,得益于他有良好的学习习惯。放学回来,先温习功课写作业。饭前,他总是拿着一支筷子,蘸上碗底的水在饭桌上写几个生字。他的勤奋好学影响了我们这一代,以至下一代和整个家族。

有福不用忙的人,往往一顺百顺。那年六建从郊区招合同工。老贫协代表马怀录二大爷,在讨论会上,打了头一炮:“给国家派人,就要给好样的!我看,北场(我们老宅原是村西北的一片场院)张家豹子就不错。”他资历老,他的儿子又是村支书,即便是别人有其它想法,也不敢抹他面子。就这样,他顺利地进入了北京第六建筑公司,当上了合同制工人。由于他有文化,被分派在电工班,有魏师傅带他学电工。1971年,他们这批合同工,根据国家政策,顺利转为国家正式工人。

大哥学徒期间,勤学苦练,不到一年就出徒了。1976年10月,参加了当时全国重点工程毛主席纪念堂的修建。他精湛的技术,得到了领导的赞誉,被评为“毛主席纪念堂的修建工程先进个人”。上世纪80年代,他又参加职工中专的学习和北京市工长资格的培训学习,并取得了工程师证书和北京市工长资格证书。他主管北师大国际学术交流中心工程获得全国建筑业最高奖--鲁班奖。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为了给体弱多病地父亲,攒些细粮和看病地钱,每每返回北京工地,由我推小车送他去小唐庄火车站,书包里装满了咸菜和白薯干棒子面等粗粮。次次从北京回老家,都会给父母带回挂面、烧饼、面包等好吃的。也没那么巧,他回来之前,总有三两只喜鹊在飞到院子里的柿子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听到此声,父母地眼睛亮了,步伐轻盈了,扫扫院子,抹抹板柜,像贵客就要到了一样。

作为弟弟,他对姐姐关爱有加。1976年6月,河北庄二姐家盖完房,没钱瓦房,他东拼西凑,给了二姐70元,顺利地把房子瓦完。当兄长,我小时候常骑在他的脖子上,去街上玩,跑邻村看电影。夏夜,骑在他的脖子上,他拽着我的双手,小心地走着,我无忧无虑地观赏着满天的繁星和流萤,聆听着蟋蟀们尽情的吟唱。他伴我走过无忧无虑的童年。我七岁,也学着他的样子,背着两岁的五弟玉国菜摊上玩。这种榜样的力量所传递的手足之情,弥足珍贵。

1978年春节前,他放假乘火车回家过年。在北京前门火车站,他遇到一位男人,嚎啕大哭,钱包被偷,年根儿了回不了家。事主报案了,小偷早跑了,身边的警察除了安慰,也束手无策。围观的群众,除了嘁嘁喳喳的议论,也渐渐散去。看到这些,大哥眼中噙满热泪,趁时间还来得及,给他买了返回西北老家的火车票,还给他买了几个面包吃,送他上车。为此,交给家里的九十块钱,只剩了五十多。闻听此事,妈妈也没批评他,只是淡淡地说:“唉,出门在外,谁都免不了遇到为难招窄的事!”

大哥一辈子净跑大工地了,让他最感到荣幸的是中央电视台工地上,他们负责的活儿,有许多关键点需要他技术把关。退休后,他身体一直不错。由于有技术,他一直被几家建筑公司雇用,发挥自己的技术专长。

2019年7月,一次身体不适,被查出胰腺癌晚期。几家医院均建议,保守治疗,说手术已无意义。4年多时间里,在家人精心照料下,他顽强地与疾病做斗争,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2023年12月28日16时25分,大哥完成了此生的一切任务,安详地在北京怀柔区第一医院离世。他的去世,让亲人们陷入极度悲痛之中。木然的我,站在深冬的寒风里,想起兄弟从此阴阳两隔,再无说话聊天机会,泪如雨下。四周的残雪助纣为虐,把气温拉到极低极低,天气很冷,其实,比天气还冷的是我悲痛欲绝的心!

大哥的墓地,坐落在怀柔水库南面一个山坡上,那里周遭松柏挺立,植被茂盛,风景秀丽。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如果大哥真是一头金钱豹,此处,不正是他回归的好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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