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

小黑

作者:钟洪成

       关于狗，早该写点什么了，但内心自责着，不知道该从何处下笔。前几天王哥打电话来说山上养殖场的小灰狗已经下崽了，小狗崽非常可爱，我激动不已，让他一定给我留一只最可爱的小狗崽，到时带到公司这边住处来养，以此来弥补我对小黑狗的愧疚…… 

       去年五月份，养殖场初具规模，为了山上的安全，决定养几只狗。那天中午，王哥冒着大太阳从大山洞(专门的狗交易市场)买回来几只小狗崽。小狗崽们刚满月，还没断奶，瘦瘦兢兢，主人是一农户，说养不起了，被王哥二十块钱一只买回来。小狗崽刚到山上，望着陌生的人和环境，挤着一堆，其中一只小黑狗两边眼睛下边还挂着眼泪，像被生活所迫不得不离开母亲的流浪孩子，看着着实令人心酸。

       在大家的细心照料下，小狗崽们熟悉环境了，在山上活蹦乱跳，跟着人们跑前跑后、跟长满翅膀的小鸡追逐嬉戏，抢食，发怒去撕咬小鸡，被人们发现，当然免不了被痛打调教。狗崽们慢慢长大，知道不能咬鸡，知道守护鸡了。遇到有陌生人上来会"汪汪"的狂吠示警，晚上有风吹草动，哪怕一声鸟鸣或一只松鼠跑过，也会"汪汪"叫上一阵。其中两只小黄狗被宠坏了:人吃饭，它们会来争，前爪爬在你大腿上叫，或直接跳到床上卧着，泥巴丶虱子带到床上。而刚来还掉眼泪的小黑，却最讨人喜欢:人们吃饭时，它在一边静静的站着或卧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住你，那眼神那么温顺那么渴求，给它一片肉，一块骨头，它会吃得津津有味。晚上主人睡床上，它会乖乖地蜷缩在床旁边，给主人守夜。

       我爱人特喜欢小黑，说它有灵性，懂规矩。饭前饭后总喜欢教它，有时从山上回公司也把它带上，带到住处来养，专门从超市买骨头来炖了喂它。它跟我们形影不离，只要我们一到山脚下，它就会从山上摇着尾巴飞奔下来迎接我们。当我们巡山时，它总会跑在我们前面。有次一只野狗跑到山上，偷吃我们的鸡，小黑发现了，狂吠着冲上去狠狠咬了它一口，野狗夹着尾巴惊慌地跑了。小黑摇着尾巴在我们面前示意。茶余饭后，我爱人就调教它，小黑也聪明，不多久，小黑能听懂一些人话了，比如它知道小黑是它的名字，不论多远，只要一叫小黑，它就会摇头摆尾的跑过来。叫它卧倒，它会立即蜷腿卧倒;叫它握手，它会立即把一只前爪伸出来，让你握……真是可爱极了。

       可惜好景不长，一次王哥老婆上山来了。王哥为讨好他老婆，硬逼着小黑跟他老婆握手，因为陌生，所以小黑至死不从，不愿意伸出它高贵的“手"，让王哥很没没面子，他对小黑说:是老子流着汗把你从大山洞背回来，你却忘恩负义。

       厄运很快降临。没两天该王哥值班，等我们来交接的时候，再没看到小黑来山下迎接我们。我感到非常奇怪，问王哥，他说小黑死了，我一脸惊愕，问怎么回事。他才说，他看见小黑咬鸡，他冲过去就是一棒，打断了小黑的前腿。王哥之前干过屠夫，下得手，至于小黑有没有咬鸡，只有天知道了。

       当我们看到小黑，它正躺在柴堆里，奄奄一息，那只经常伸出来与人友好交流的"手"，肿得很大，眼晴露出痛楚的神情，眼角挂着泪滴，那只打断的前爪不能沾地，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是呻吟还是在向我们申诉，无从知晓。我乃有感于人类的弱肉强食，有感于人类的凶残本性，特别是对动物，已经残忍到无以复加了。

       我和爱人细心照料小黑，买膏药贴在它肿起的地方，把它搂在怀里给它喂食。调养了二十多天后，小黑那只被打断的腿终于可以着地了。它一颠一颠的独自去草丛找药吃，对人带着一些陌生与不信任。后来，伤好了，对王哥如同陌路。

       养殖场为了经济效益，又养了牛，又圈了一块空地养了三十来只狗，小黑也被放到里面去养了。再后来，养殖鸡的规模扩大到近万只，每天要吃很多包谷，为了减轻压力我们不得不卖掉一些小鸡崽和狗，以此来换包谷。

       随着冬至的临近狗的厄运真的到了。

       小黑已经长大了，王哥说冬至所有的大狗要送到市场卖掉，特别提到小黑。我虽然万般不舍，但为了大局也只好统一意见。使我良心受到谴责和不安的是:因为小黑与王哥的过节，王哥不敢去捉小黑，而因为小黑对我的信任，对我不设防，让我抱着它，把它关进了笼子。到了市场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瞪着饥渴的眼睛，他们对关在笼子里的狗挑肥拣瘦，讲价还价，最后成交。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个狗贩子，一身蛮肉，目露凶光，盯着笼子里手无寸铁的小黑。小黑怒视着他，他不敢下手。最后还是由我用双手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把它抱着，穿过十多米的街道，最后把它放进了狗贩子的笼子里。在这个过程中，小黑始终温顺如我的孩子，听话的贴着我，黑黑的眼睛始终信任的望着我，却不知它最信任的主人为了几个钱而出卖了它。

       那晚上，寒风呼呼的尖叫着，我再也看不到我的小黑……我……我的心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