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洪成
父亲去世今年已满整整二十年。
在这二十年里,我虽然像一枚离根的树叶在尘世里飘零,但始终忘不了养育我的根一父亲。父亲为养活-家人,一生辛劳,留下了许多感人的精典形像,鲜活地印在我脑海里永生不忘。
我的祖父是佃农,父辈三男六女,九姊妹。父亲三二年农历五月出生,在他几岁的时候,大爹被国民党拉壮丁强行带走了。
那时小小年纪的父亲就成了祖父劳动的帮手。父亲因此书没读多少,却是耕犁耙地的一把好手。 我小时候经常站在地边看父亲耙地(耙子是一个木制的大约长两米宽零点五米的长方形,人叉着脚站在中间刚好,耙子下面装上较粗较长的铁钉,间隔五到十公分一颗)。父亲站在耙子中间,驾驭着前面的老黄牛,在广阔的田野里纵横驰骋,脚下新翻出的泥块被耙得细细的,平平的,散发出黄土地特有的芳香。
父亲虽然书没读多少,却勤奋好学,心灵手巧,除了种庄稼是一把好手, 还会编篾、打鱼、杀猪...我不能一一叙说, 但父亲的三个精典形像,时隔二十年,依然清晰的记忆在我脑海里。
初夏时节,田野里的小麦已收割完毕。太阳炙热的晒烤着大地,在空旷的黄土地上,父亲穿着泛白的粗布衣服,满脸是汗,身体向前倾,微躬着腰,双脚蹬着黄土地,右手握犁把,左手牵着末端套着桑条的牛绳并紧扶犁背,大声吆喝着前面身子向前倾的负重的老黄牛。老黄牛嘴里呼呼的冒出热气,父亲已是汗湿衣衫。黄土地上的麦茬被一轮轮犁出的泥土覆盖地下,新翻出的泥土在热辣辣的阳光下散发出芳香。两三只土鸡跟在父亲身后忙着吃翻出地面的蚯蚓和老母虫。这是父亲在黄土地上辛勤劳动的一个缩影,他把一生的精力都献给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故乡的黄土地。他深知想要收获,必须付出劳动。他更懂得要养活一家人必须在人生的路上像老黄牛一样负重前行。
初秋,梓江河的汛期已经过去了,正是捕鱼的好时候。劳累了-天的父亲会在晚上带着他的儿子去河边捕鱼。
湛蓝的天空悬挂一轮满月 ,皎洁的月光照着寂静的旷野。梓江河已在白天的喧嚣中沉沉睡去。
这时,只见一个人猫着腰,戴着一顶黄色的帽子,左手肘上挂着网,右手握着网绳,左右手靠在一起,各握半边网,侧放在左腰间(避免旋网的金属网足碰撞发出声音),赤脚踩在洁白的沙滩上,一步一步悄悄向梓江边上做好记号的地方摸去,就像战争片中的侦察兵悄悄靠近敌军哨所,要拔掉敌军哨兵-样,这就是我的父亲了。
我们静静躲在茂密的芭毛丛下,眼睛紧紧盯着父亲,大气都不敢出。只见他小心翼翼靠近河边,找准位置,稍一提气,两手从左侧腰间甩出去,旋网的金属网足刚发出轻微的叮叮碰撞声,立即像簸箕一样圆圆的扣了下去,哗的一声打破了水面的平静。我们像埋伏在敌人哨所附近的士兵立刻手提鱼笆篓冲了过去。父亲一边把网左右倾斜慢慢拉,边说:“噫噫噫,有,有大家伙!”。
拉到浅水的鱼拼命挣扎,哗哗的搅出水花,这时哥哥二哥就踩下水去护住网篼。被拉到岸上的鱼在青草里蹦来跳去,鳞甲在月光下泛出银白的光。
多年以后,看电视里的动物世界,看到老狮子为了养活小狮子,躲在草丛里悄悄向猎物靠近,忽然想到父亲当年捕鱼的情景,不足眼角湿润。
后来家乡安上了电灯。冬天的晚上,窗外北风凛冽,寒气逼人。在老木屋里,借着我做作业开灯的机会,父亲穿着已破旧的羊皮大祆(已故何姑爷生前穿的)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借着十五灯泡发出的昏黄的光,读我从同学那里借来的《三国演义》《说岳全传》《杨家将》。虽然很多字读错了,也津津有味。关云长千里走单骑,长坂坡上赵子龙,张飞手挺丈八蛇茅站在长坂桥上大喝一声,我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豪气冲云霄。岳飞枪挑小梁王,八大锤大闹朱仙阵,杨再兴命丧小商河。多少家国情怀,多少忠孝节义,多少荡气回肠...
多年以后,我出身社会,父亲的言传身教,一直影响着我。在我身处绝境,穷途末路,满是伤痕的时候,总是想起勤劳拼搏的父亲,然后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接着鼓起勇气走下去。
父亲离我而去已整整二十年了,父爱依然在身边,父亲的音容笑貌依然栩栩如生,如在眼前,父亲并未远去。
父亲勤劳勇敢的拼搏精神,忠孝节义的高尚风格必将会影响和激励他的子孙后代,并由子孙后代传承下去。
走在多舛的旅途,在父亲去世二十周年里,我只想对父亲说,您的子孙们都靠劳动在这个世界里好好的活着,还有你生前未曾见到的孙子(我儿子)今年刚高考,他已满十八岁。